“醒醒,阿毓,我求求你不要睡,你醒来好不好——”甄剑怀里抱着殷毓,不断用手去拍打他的脸颊,还用身体去晃动他的身体,试图在颠簸中唤醒他。
马车在崎岖小路上也晃,车晃人晃,心也晃。
可怀中人仿若感受不到外界,只顾着沉溺于梦中,躺在甄剑怀中像一个死人。
甄剑越看越怕,他颤抖着用手试探殷毓的鼻息,喃喃中放了狠话:“你要是死了,我也不会独活,你听见了吗?我要让你的灵魂痛苦千倍百倍——就像我一样痛苦。
“我会把你挂在悬崖底下的树上,亲眼看着我从悬崖上摔下来,在你面前摔得粉身碎骨——”
但好在殷毓的气息虽然微弱,却还有。
甄剑说狠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一双赤红的双眸恶狠狠的瞪着他,殷毓终于又醒了,他扑腾两下身子,没坐起来,用手拧着甄剑的胳膊,恶狠狠说:“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可甄剑顶嘴顶了一半,在用眼神怒斥他的爱人之下,再也说不下去。
他手指还僵在殷毓鼻低,殷毓仰头一口叼起,又呸一声吐出去,满脸嫌弃,还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大少爷。
甄剑眼尾弯起露出点笑意,嘴角却下垂如丧考妣,半晌,惶惶然收回手,一头扎进殷毓的怀中。
“我错了,我错了,我脑子发昏,我持宠而娇,我不是个东西——”他口不择言,在殷毓的怀中呜咽不停:“你不要再晕过去了,我求求你,求你……”
可“固魂针”那该死的玩意儿,怎么可能让人过得顺遂,一切如意呢?
殷毓强撑着睁眼,伸手拽拽甄剑的发尾,在甄剑抬脸的瞬间,用最后的力气凑上去,咬住他的的嘴唇,声音几不可闻:“……你,你不许再糟蹋自己!”
下一刻,这个中道崩殂的暴烈之吻,随着殷毓的倒下,消散到空气里。
殷毓又昏过去了!
甄剑快速伸手揽住殷毓,轻柔的将人重新放到自己的双膝上,咬牙切齿的低骂:“该死的!”
总是晕,总是晕!
又不是陀螺,为什么总是晕!
甄剑恨死了,他将自己蜷缩起来,像个婴儿,脑袋扎进殷毓的肚子,却又用双臂用力抱着,痛苦溢出变得实质。
他低声呜咽,不住的唤:“阿毓——阿毓——”
刚刚的一些举动摩擦到殷毓的脸颊,让他苍白的皮肤和嘴唇染起一抹殷红,可在一个昏迷的人身上却显得触目惊心。
南风偏过头不愿再看,他难掩脸上的苦涩,受不了似的钻出马车,坐到北风身侧。
北风比南风稳重,眼里的焦躁仍旧掩饰不下,他看一眼南风的脸色,问道:“少爷怎么样?”
南风没回话,目光盯着前方的泥泞小路,连绵不断的灰褐色泥土和不同绿色枝叶的遮挡,让他的脸色越发阴沉不安。
他这幅样子无声胜有声,北风咬唇,眼里显出狠意,高扬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在马屁股上:“驾——!”
跑快点,求求你跑快点!
马儿吃痛鸣叫一声,扬起前蹄跑的更加风驰电掣,却颠簸的七扭八歪,车内匕首落在毛毯上消失的悄无声息,连那鲜血都像水融入似的不见——
甄剑苍白着脸,把手腕对准殷毓的唇边,见人昏迷一口血也喝不到后,他自己猛吸一口自己的血,一丝不漏的灌进嘴里,低头撬开了殷毓的牙关。
“我是至阴之血,喝掉它,全部喝掉它——”他咬牙切齿的低声喃喃:“我不许你死——我说过的,我死你也不会死!”
而悬崖边,殷安还跟柳梧佘站在原地,风驰电掣的马车把所有人的心都勾起来,却只带走了某些人。
“还看呢?”柳梧佘低头看出神的殷安,嘲讽的低声问:“这么想跟他们走?用你的一身至阴之血去换那个甄剑的?”
殷安回神,神色难堪:“我不是那个意思。”
柳梧佘当然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嗤笑一声:“你现在该担心的是你的命。他娘死了情绪波动这么大,又用内力推出过三颗“固魂针”,就算有至阴之血给他换命,也不一定能活。”
殷安眼睫微颤,抿唇不语。
“你倒是潇洒,”柳梧佘瞧他不吭声,眉间的阴沉就越重:“给人上供心头血,瞒着我将虫母调换,心甘情愿去给旁人铺路——真真是世上第一大善人,观音菩萨转世下凡来渡世人的。”
“这下好了,他若死了,你也活不成。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路怎么走?就真死在这里当一只孤魂野鬼?”
“哥!”殷安喘起粗气,心中的窝火也愈发严重,抬起通红的眼睛瞪着柳梧佘:“你别再说了!”
柳梧佘也窝火:“你发个哪门子的火,你还有脸发火?!不愿意复仇就直接跟我说!我能摁着你的头去送死吗?!凭什么瞒着我把你的命不当命?你以为我找到你很容易?守着你长大很容易?!你让我成为了笑话!”
殷安闻言眼睛愈发的红,他死死盯着自己兄长,一字一句问:“只是因为我让你成为了笑话?”
“啪——”巴掌声响彻云霄。
殷安的头扭曲似的偏向一旁,头发贴在脸上,露出一星半点的红色手掌印。
柳梧佘收回手,五指发颤,却蜷缩隐藏起来,冷声道:“还是我太惯着你。从小到大没动过你一根手指头,所以才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
他眼底的红不必殷安的少:“这是我第一次打你,也是我最后一次打你。你听不明白我的话就算了,以后你的日子自己过,我的事你也少来牵扯。”
殷安脸上空白了两秒,脱口而出:“你不要我了么?”
柳梧佘看他一眼,却没回话,答案更是不言而喻。
“哥!”殷安急了,解释的颠三倒四:“我没有不愿意跟着你复仇,你去哪我都愿意,杀人放火就算冲进皇宫杀掉狗皇帝我也愿意,你别不……”
柳梧佘叹了口气,没等殷安把话说完,不由分说的反手砍在他的脖颈后面。
殷安本就体虚,这一砍刀没砍到大动脉上,也砍到了大睡脉上,瞪着眼连反抗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像根面条似的,软溜溜跌进柳梧佘的怀中。
“真是个蠢货,”柳梧佘将自己弟弟摆成打坐的姿势,坐在自己对面,拉着他的手腕用内力一点点逼出他体内的子蛊:“殷家人一脉相传的蠢。”
他喃喃低语,以指做刀,划开自己的手腕,以身作基,将殷安身体里的蛊虫过渡到了自己体内。
这没什么,他想,他的命本来就不重要,就算真的死了,也比这个臭小子死了要强,他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
这条永远不能回头的路上,有他一个人就够了,前方的希望要留给最有希望的人。
柳梧佘把蛊虫成功过渡到自己体内后,喷出了一口黑血,心脏跳动剧烈,好似喝了能即可要命的剧毒,痛的他浑身打颤,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抹掉唇边的血,将殷安手上的伤口清理包扎好,把人放到大树底下安置好。
这蜿蜒崎岖的小路让柳梧佘崴了两次脚,最终站在离殷安不远处背着他,过了两秒,他步履生风的重新走回来,路过殷安,脚步不停的走到悬崖边,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风声烈烈,刮过他的脸颊和衣摆,他借力跳在悬崖边突出的石块上,拽着藤蔓,目光巡视四周,一点一点滑落到悬崖底部。
这悬崖没看起来那么深,但摔死一个人绰绰有余。
柳梧佘本不想管这些闲事的,但是他看不得自己弟弟那副样子,令人牙酸到心疼,于是便决定为他做最后一件事——
他目光终于停住,在悬崖底部的中央位置,一个昏迷的女人被一个死不瞑目的男人牢牢撑住,竟然没有受一点伤。
柳梧佘沉默两秒,冷笑一声。
他走上前把阿慕依架在自己肩上,跟下来的方式一样,一寸一寸的重新爬回悬崖上,将人放到了殷安身侧。
柳梧佘走之前对殷安低声说了句没人能听清的话:“……我希望你能走出你自己的未来。”
不是柳家的,不是他的,也不是那个殷毓的。
他不再留恋,大步向前,脚步竟然意外轻松,好似抛下了沉重的包袱,实际上却踩出了一条新的路。
虽然不是为他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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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相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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