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躺在床上三天没起床,她看着天花板上泛起的霉斑,看着师弟师妹每一天在屋内忙碌着进进出出的模样。
她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很累很累,累到没办法伪装那个喜欢吐槽的小剑修了。
原来自己已经一百八十八岁了。
活过不属于人类的年纪以后,她还算是个人吗?
应该算是的吧?
周淮在幻境里把她的内脏轻松掏出,粉红色的肠子确实是人类应该有的东西,可是她的丹田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双魔修的眼睛红得发光,自己看见了自己的灵根,看见了自己的蛊虫,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
她的道心是什么呢?
难道杀了那么多魔修以后就能成为英雄了吗?
她不过是天材地宝堆砌成的样板房,是为了给予师弟师妹垫脚石的纸老虎,她什么都不是,师尊依旧在闭关,日子也会一天天过去,可偏偏她有点累了。
那个谢昀昙着实有点本事,让她看到了师尊给她刻上的生死契,墨渊的名字盖了上去,以至于她都没发现这些。
难道自己那么喜欢师尊是师尊操控的吗,为了什么呢?
棋子,弟子,弃子。
徒儿有点不太懂了。
长青来看她,九霄也来看她,两个人想了半天也没找到一点让无忧高兴的事情,最后他们两个人对视一眼。
九霄耐心地拉着无忧起床,伺候她穿衣洗漱,又为她梳头,翡翠眼里满是柔情,连带着说话都温声细语:“蒹葭秘境还有三日开启,在药王谷谷外的位置,无忧,这一次你不去也可,长青已然将那件事全都告诉我了。”
长青又为无忧练了不少清心丹,蜜枣落在无忧的手中,他的神色隐晦不明,语气却愈发柔和:“我们会做好的,好好休息几日罢,无忧。”
无忧摇摇头,墨色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光亮:“不,我会去的,抱歉,让你们两个操心了。”
恰好江昭曦和叶泠同时回家,两个人看着自己的大师姐被两个位高权重的男人伺候,眼底闪过一丝轻蔑的鄙夷,只不过很快就被叶泠的话语打断。
“师姐,我们没有灵石了。”
“啊,抱歉,是师姐这两人太浑浑噩噩,忘了你们是要吃饭的。”
无忧从两个人的掌控中走出,往自己的储物袋里掏钱,九霄直接从储物袋里拿出满满一袋灵石给予叶泠。
她有些不悦,眼底闪过一丝怒气。
“别拿别人家的东西,还回去,沧冥。”
九霄也不在意无忧生气,只是笑着用玉扇抵住无忧的手臂,抬眼一看那双墨瞳微微流转着一点波光。
他觉得无忧不笑的时候太清冷,一点也不似人,似误入泥潭的神女,轻飘飘的,抓不住也捧不起,只有她笑着的时候,插科打诨的时候,让他才有点安心。
“过几日阿珩要来这里学剑,算是给他未来同伴的见面礼,你放心,无忧,我们的欠账另算。”
九霄娓娓道来,白色小坠在耳边晃来晃去,一根墨钗淬了金水,勾着发,衬得他愈发华美。
可惜的是,无忧从不在意他的细心打扮,不对,她从未在意过他们。
“这样啊,也行吧,你们走吧,这两个孩子还要做功课和练剑,没那么多时间招待你们这两尊大佛,去去去。”
无忧开始赶客人,她觉得自己心烦意乱,清心丹吃了几颗也无用,她打算找天下第一宗里最好的心理医生——那只差点搞死她的貘兽。
无忧穿完衣服打算要走,江昭曦看着她,一言不发,她有些心虚,把人家女主冷落了干嘛,那可是阿中最后的归宿。
“樱樱啊,你照顾好师弟,师姐这个月都不太能回家了,九霄给你们的东西应该够用,对了,萧锦到时候和你们做同伴,不要太欺负他好吗?师姐给你带云片糕。”
“一言为定?”
“中。”
无忧一出门就感受到了一股气息,抬眼一看就是金玄凛蹙眉盯着她看,这背景板师尊频频从那个闭关洞府里出来,果然是主角出场的关系。
她一言不发盯着师尊的漂亮脸蛋看。
老话说的果然不错,越漂亮的男的越会骗人。
金玄凛蹙眉盯着无忧的脸,感受到她的心境十分不太平,白帝折月的剑穗上那一根情丝更是激烈地颤动了半晌才停下。
他刚刚从师叔那里回来没几日,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样?
他那双墨瞳闪过一丝蓝光,他问:“你要自毁根基么?金明璃。”
无忧一步步靠近师尊,直到师尊将白帝折月抵住她的胸口,金瞳涌动一丝质疑,她感受到了胸口那份闷痛越来越重:“师尊,您觉得徒儿到底是什么?”
金玄凛的一道神识强硬地探查无忧的神海,毫不在意被撕开的神海会对无忧造成多大的痛苦,只是冷淡地看着她,窥见了所有事情之后才冷冷作答:“弟子。”
无忧垂眸,嘴里感觉有团火在烧,原来是神海在悲鸣,化作一摊腥甜,如鲠在喉:“……没了?”
金玄凛冰冷的指腹点在无忧的额头,冰冷的灵气不断灌注,他不懂今日的无忧为何如此躁动:“有何不妥?”
无忧感受到了自己的胸口不再闷痛,连神识空间里满天血腥都被一场纷纷扬扬的白雪掩盖。
她的心里一片清冷,刺骨的冷意让她拂过自己的心脉,白帝折月传来的灵气在哺育她的雷灵根。
她抬眼看着师尊,想要记住师尊的好。
她摇了摇头,又笑了起来:“没有啦,师尊,我开玩笑呢。”
金玄凛不理对方的突然变性,从小到大的徒弟,知根知底的这一百多年,他难道能不知道无忧现在处于怎么样的险境,他道:“你的情丝和那一魄也很不安分,金明璃,大乘期的雷劫,九死一生,可你现在的杀道不稳,意欲何为?”
无忧的笑得愈发璀璨,她跪了下来,低头将脑袋埋进土里。
她的计划,她的全部,都在那个生死契上名字出来的一瞬间,显得如此可笑。
她哪有什么小聪明,她只是想跟剧本走都不行吗?
她要回家他妈的有什么错!
这个神经病世界哪个人待着不发疯!
无忧的声音从土里钻出来:“有何意义?师尊,大不了我不做你的徒弟,不污蔑你的名声。”
金玄凛愈发不悦,他半蹲下来看着无忧跪下颤抖的模样,他想起来无忧小时候做不到事情就会跪下来求他。
一次心软,次次心软,以至于到现在她都要离开他了,他还要哄她不成?
金玄凛拂过无忧的后颈,骤然收紧的手心让无忧一瞬间腿脚发软,师尊的声音在脑袋顶上响起:“你顶撞为师作甚?”
无忧终于将眼睛抬起来看师尊,不知道为何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泪珠不断滚落在地,她的语气控制不住的抖动:“师尊……我的内丹上为什么刻着你的名字?师尊……你给我下生死契了么?我真的……只是你的棋子吗?”
金玄凛的动作比话语先至,素色的云卷纹袖为她拭泪,他的语气却比任何时候都让无忧感到悲凉,他说:“是,收养你,培育你,指导你剑法,指导你的每一步都是为了……你的灵根,你是本尊的生死劫,金明璃,为了本尊死,是本尊当年收养你的唯一条件。”
无忧下意识抓住了白帝折月,打开了剑鞘,又将自己的胸口再次贯穿,那根情丝散发着金光,她扯住那根情丝轻轻吻着,胸膛剧烈起伏的感情将要吞噬她的理智。
这个人不会是师尊的!不会的!不会的!她喜欢的师尊才不是这样!
她笑着问:“师尊,你到底是谁?”
一瞬间昏天黑地,幻境里布满了迷雾,金明璃睁开了那双金瞳,死死攥着手中的白剑,她现在到底在哪里呢?
一朵白昙炸开了血花,黑色的魔气浸染着空荡荡的房间,溢出来的血泊染红了伏魔草的白果,扑簌簌地落在肉身之上,生根发芽。
咔嚓——
金玄凛拂过无忧的命牌,今日怎会碎了两道,他有些不安,白帝折月发出一声剑鸣,无忧的情丝缓缓散发金光,他的表情有些松动,一张通讯符淡淡燃起青烟。
“好孩子,帮帮无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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