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汴京城郊,破败村落。
三人乔装成逃难的北方流民,形容憔悴,混迹于同样衣衫褴褛的人群中,小心翼翼地向着南边潜行。曾经繁华鼎盛的大宋都城汴梁,如今在视线所及处,只剩下断壁残垣和焦黑的痕迹,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未曾散尽的烽烟与悲泣。
在一处村落边缘,梁红玉让两位公主躲在坍塌的土墙后休息,自己则去寻些水和食物。她沿着一条结冰的小溪行走,警惕地观察四周。溪边,一个同样穿着破旧、但浆洗得还算整洁的深色布衣的妇人,正用木槌费力地捶打着几件破衣服。那背影,在冬日萧索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单薄而坚韧。
梁红玉本欲绕开,目光却在那妇人偶尔抬起的侧脸上猛地顿住!尽管饱经风霜,憔悴不堪,但那眉眼轮廓……梁红玉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曾在宫中远远见过几次,绝不会认错!
“娘娘……?”梁红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压得极低。
捶打衣服的妇人动作一僵,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回头!当看清梁红玉那张虽然污秽却难掩英气的脸时,她手中的木槌“啪嗒”一声掉在冰面上,浑浊的泪水瞬间涌出,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
正是郑皇后!茂德帝姬赵福金的生母!
“母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从土墙后传来!赵福金不顾一切地冲了出来,扑倒在郑皇后脚边,紧紧抱住母亲的双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泣不成声。
郑皇后颤抖着手,抚摸着女儿凌乱的头发,泪如雨下,哽咽着:“福金……我的儿……你还活着……苍天有眼……” 耶律余里衍也默默走出,站在一旁,看着这劫后余生的母女相认,眼中亦有水光闪动。
梁红玉迅速扫视四周,确认安全后,才上前低声道:“娘娘,您如何脱身的?韩将军的斥候一直在打探所有被俘皇室成员的消息,唯独您的下落始终不明!”
郑皇后抹去眼泪,脸上露出一丝后怕与庆幸混杂的神情,声音嘶哑:“那夜……金兵押送我们北行,途中遭遇一伙溃散的宋军残部袭击,营地大乱……我趁乱挣脱绳索,滚下山坡,藏在荆棘丛里……天亮后,扮作流民,一路乞讨……不敢回汴京,只在这附近荒村躲藏,想着……想着或许能等到消息……”她紧紧搂着失而复得的女儿,“没想到……没想到等到了你们……”
梁红玉恍然大悟,看着眼前这位在巨大劫难中幸存下来、凭着本能和坚韧挣扎求生的皇后,心中百感交集。怪不得遍寻不着,原来娘娘竟以如此方式,如同最卑微的草芥,顽强地扎根在这片被战火蹂躏的土地边缘,躲过了金人的严密追查。
“娘娘受苦了。”梁红玉郑重地行了一礼,“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正欲南下,寻找韩将军。请娘娘与我们同行!”
郑皇后眼睛余光看到耶律余里衍,向赵福金问道:“福金,这位是?”
“母后,这位是耶律余里衍,辽国公主,和女儿一起被金狗行牵羊礼,一起被梁将军救出,一起拜梁将军为师学武艺兵法,更重要的是没有她和师父,福金活不到现在。”赵福金顿了一下,郑重地对郑皇后说:“母后,耶律姐姐家人也没了,而我还有您,求您行个好,认耶律姐姐做义女吧,给她一个家吧!”
郑皇后点点头,同意了。耶律余里衍也认郑皇后做了义母,在五国城受了几年苦,做了今年的无根浮萍之后终于有了依靠,有了教她武艺、兵法与顶天立地的师父,也有了一位关心她的母亲。
郑皇后看着两位女儿眼中那虽然带着泪、却已截然不同的、燃烧着火焰的光芒,又看向英姿勃发的梁红玉和沉默却坚定的耶律余里衍,用力地点了点头说:“梁将军,咱们走吧,去和韩帅会合,一起用血与火洗净我们自己。”
希望的火种,在这片废墟边缘,悄然连接。逃亡的队伍,又多了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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