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心里一直想着瘸腿的事,茶不思饭不想,就在想历史有没有可能会改写。
好几天了,还真让他想到了一点门道。
真有可能和史书上记得不一样。
当然,这还是他的皇帝老爹下的旨,让他想通了一些。
就在昨天,老爹下旨,让李恪收拾收拾去封地。
李恪,堂堂吴王,贞观九年了还没挪窝去封地!这个年纪了,明明是贞观七年就该走的。
李承乾掰着手指头算了又算,确实没算错。
“七年没走,九年才动身…”
他用力绷着脸,生怕边上伺候的宫人看出端倪,内心早已锣鼓喧天:“轨道岔开了!李承乾啊李承乾,说不定你那条腿,它就保住了呢?”
这股子兴奋劲儿没持续多久,像被兜头泼了瓢冷水——凉了半截。
他想起了李泰。
李泰这小胖子明明年纪跟李恪差不了多少,父皇却愣是没把他赶出长安城,连“就藩”的边儿都不让他沾。
这待遇,啧,差得也太远了。
父皇不光不让李泰走,还给他弄了座“大观园”。
为了造这王府,直接大手一挥,合并了好几个民坊的地皮!那宅子阔气得,“东西尽一坊”——听听,整条街都是他老四家的后花园。
更别提里面挖的那片潴沼,足足三百亩!三百亩啊!
李承乾脑子里立刻勾勒出李泰那小子由人伺候着,悠闲钓鱼,美滋滋吃点心的画面。
当储君住东宫都没这滋润。
而且,这小胖子还不是个闲散王爷。翻开老黄历看看:武德三年刚出娘胎就封宜都王,转年就成正一品的卫王还挂了上柱国的衔。
贞观二年改封越王不说,立马就封了个管着扬、越两州共计二十二州大都督。
都督啊,那可是有实权、管兵马的。
这还不算完,还顶着雍州牧、左武候大将军这些闪闪发光的帽子呢。
李承乾心里那点因为李恪晚走而生出的喜悦泡泡,“噗噗”被戳破了好几个。
父皇这心,偏得都快到胳肢窝了!
虽说现在这小子在自己面前大兄长大兄短,叫得那叫一个亲热,没事还爱凑跟前说点新鲜趣闻,可这皇家…最不值钱的也是这个。
人心隔肚皮,更别说还是隔着皇位和巨大恩宠的肚皮。
李承乾暗暗提醒自己:绷紧弦,不管这小胖子现在看着多无害,该防还得防。
正琢磨着李泰那三百亩大池塘和身上挂着的一堆实权官职,心里跟吃了半斤没熟透的杏子一样又酸又涩时,殿外的通报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吴王殿下求见。”
李承乾回过神:“快请。”
说曹操曹操就到?想李恪,李恪就来了。
一阵稳重却利落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李恪进来了,比起年前似乎又挺拔了些。
他脸上没什么太多表情,依旧规规矩矩行礼:“臣弟见过太子殿下。”
“三弟不必多礼,快坐。”
李承乾压下心头对李泰那点小嫉妒,换上了温和的笑意,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他明知故问。
“离京的风。”李恪言简意赅,坐下后抬眼看着李承乾,直接道明了来意:“行程已定,明日一早启程,特来向太子殿下辞行。”
李恪的声音调子底下似乎比以往软和了那么一丝丝。
李承乾心里“哦”了一声,这确实该来了。
封地终究是封地,亲王到点该走还是得走。
按规矩,这藩王一走,没圣旨是不能随便跑回京城串门的,下次再见指不定猴年马月了。
“明天啊?真快。”李承乾这话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感叹。
没了“井水不犯河水”的刻板疏离,想到这一年来虽然没经历过啥大风大浪兄弟情深,但至少偶尔一起骑个马射个箭,遇上了能心平气和聊几句朝廷人事,他送张熊皮李恪也没拒收,这种“关系尚可”的状态,对皇家兄弟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现在人要走,还真有那么点“兄弟再见遥遥无期”的小感慨冒出来。
他身体微微前倾,提议道:“明日我正好后半晌没什么要紧的议事,要不…我亲自送送你?”
李恪端起宫人刚奉上的茶,垂眸看着清澈的茶汤,沉默了一小会儿。
放下茶盏时,他才抬眼,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殿下心意,臣弟心领了。只是东宫事务繁杂,再者,人多眼杂的,太子亲送亲王离京…于礼制或有微词,莫如寻常些的好。”
李承乾一听就明白了:得了,这位主儿怕麻烦,也不喜欢排场,更不想站风口被人瞎议论。他“哈哈”干笑了两声,没半点尴尬,反而点点头:“也是也是,你们这些怕麻烦的凑一块儿,倒显得我这太子太刻意了。成,那…一路顺风!”
他拿起自己手边的茶杯,朝李恪示意了一下,权当践行酒了。
李恪抬手也回敬了一下。
茶汤入喉,李恪再次开口,目光在殿内那点摆设上随意落了落:“对了,殿下所赠的那张熊皮,极厚实保暖,臣弟已命人仔细打理过,也预备一同带走了。”
“带着?”李承乾放下茶杯,调侃道,“好家伙,那么厚那么沉一张皮子!”
他实在无法想象李恪这种走到哪儿都讲究精简效率的人,会乐意带着一张沉重、占地、似乎跟他那清冷气质也不太搭的熊皮千里迢迢去赴任。
李恪神色不变,似乎觉得带张熊皮去封地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有此厚皮,夜间批阅文牍,当能暖和些。”他微微顿了一下,“挺好。”
像是自言自语。
李承乾看着他一本正经、近乎有点刻板地说出这么一句理由,还评价“挺好”,不知怎地,就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别的什么。
这李老三,骨子里还真是有点认执着。
“行吧行吧,”李承乾笑着摆摆手,“你愿意带着就带着,权当东宫送你一张北地的护身符了。只一样,”他促狭地眨眨眼,“别让人给你家府邸的门匾也换成‘熊威王府’,那可就有辱斯文了。”
李恪又笑了笑,他站起身,再次行礼:“时辰不早,臣弟尚需回府打点行装,告退。”
“去吧去吧。”李承乾也站起身,看着他,“此去路遥,自己保重。若有什么事,或是缺了什么。”
他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但又不确定李恪是否真的会向他开口,“便…便打发人送信回来。”
李恪的目光与李承乾短暂地交接了一下。他那双深邃的眼中,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却也没有了一年前的冰冷疏离。
李恪微微颔首:“殿下有心。臣…”他略一停顿,那两个字仿佛带着重量,“此去…”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
他想说什么呢?
“此去必当尽心职守”?
“此去…山高水长”?
抑或是别的什么?那微妙的停顿之后,他只是低了低头。
“臣弟告退。”
这四个字斩断了那未完的余音。
“诶,老三!”李承乾往前凑了半步,“记住啊,到了那地方,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敢给你小鞋穿,或者办事拖你后腿的,”他语速飞快,有点像给自己壮胆,“别忍着,打发人回来说一声,我帮你收拾。”
这话扔出来,连李承乾自己都听见回声有点大了。
亲王被地方官欺负?太子要“收拾”?
听着就有点横,还有点傻。
当然,李承乾知道,有人欺负李恪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
李恪的眼睛跟冰碴子似的戳过来。
“太子殿下…不怕吗?”
“怕?怕什么?”
“藩王在外自有朝廷章程和监察处置。太子殿下不奏闻圣听,不说地方有司,直说为臣弟‘收拾’。殿下就不怕圣上生疑?不怕御史弹劾殿下私相授受,暗中…结党?”
“结党?”李承乾一听这词儿,先是瞪了下眼,好像觉得挺新鲜,接着嘴角一咧,噗嗤笑出了声。
“怕,怎么不怕?那帮笔杆子你也是知道的。”
“可是,你是我弟弟。谁敢蹬鼻子上脸欺负到老李家头上,甭管在哪儿,甭管那什么鸟‘结党’嫌疑。我这个当大哥的,知道了,站出来替我兄弟问句‘凭什么’,找找场子,不行么?天经地义。”
李恪看着对面的李承乾。
他这大哥那番话,跟所有他心里揣摩过的宫廷制衡、政治风险,丁点不沾边。
就是那种市井里常见的“他是我兄弟我罩他”的泼皮逻辑。简单,粗暴,一向口舌伶俐的李恪找不到话去驳。
李恪没接茬。
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他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李承乾。
“殿下的话,臣弟听到了。”
话毕,他利索地转身,大步一迈就跨出了门槛。
李承乾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才后知后觉回过味儿来,后脖颈子开始冒凉气。
“啧…说那么凶,可别真让那倔驴误会我要拉帮结伙啊,魏倔头知道了又得唠叨。阿嚏!”他搓搓鼻子,认命地叹了口气。
刚才那点轻松说笑的氛围似乎也跟着李恪的身影一同消散了,殿内重新安静下来。
贞观九年,李恪走了。
历史没按剧本演,他的腿,似乎真有了点破局的曙光,当浮一大白!
但想起李泰那东都大宅和三百亩大池塘,心头的酸意又冒了个小泡。
但那小子眼下嘛…李承乾挑了挑眉,且看他蹦跶。
还有什么人要防一防?
对了,称心…这名字瞬间让他神经一紧。
这人绝对、必须、千万不能靠近东宫半步。
有些坑,他李承乾坚决不跳。
一想到那顶“男宠”、“断袖”的屎盆子扣在头上,李承乾就恨不得立刻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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