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言舍不得我这么个有趣的人，要带着我去，我没有拒绝。
她是一条白蛇修炼而成的妖怪，本体倒不大，只是有我身体长度的三四倍，和素渊的体型相差甚远。
但子言也能够像素渊一样腾云驾雾，我紧紧抱着她的身子，风儿腋窝下滑过，我望着下方的山林草原，潺潺不绝的河水，还有身旁沉默的飞鸟。
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仿佛只有当我失去之前在意的种种之后，才能有心思去发现天地万物那本真的美好，我的心思静了下来，它缩成了一点点。
没过多久，耳边的风声渐缓，子言带着我抵近了呢喃湖畔。
“言大人，还要再往前一些，看到那个木屋没有，我们在那儿降落。”
“姐姐我想停哪儿就停哪儿，你要是不愿，就松手掉下去，哈哈哈。”子言吐着鲜红的蛇信子，傲娇地回道。
不是我懒，要省却这一段路，而是子言正带着我笔直地朝着呢喃湖的水面俯冲而去，看这架势，是想带着我一头冲进湖水里。
“啪！”水花四射，我们像是石头一样砸入了水里，。
但我却没有受伤，子言的身体上出现了一层气泡，它看似脆弱却很坚韧，将我和她包裹了起来；她说这个叫避水诀，这层气泡会与水互相排斥，在气泡内我们则可以自由呼吸说话。
我们冲到了湖底，周围的鱼儿四下惊散，外围的气泡膜发出淡淡的荧光，照亮着我们身边的一切，湖底的淤泥被子言用陌生的魔法给一块块地翻起。
呢喃湖的底部确实有很多块的石板，在天光的映照下，上面反射着青光，石板上刻有植物的图案，只是不知是被何人放置在这里。
我们在湖底翻找了近两个时辰，也没有找到天神的一句咒语。
子言悻悻地带着我飞上了岸，岸边如我所料的那般，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焦黑的土地，腐烂的动物身体还有地上碎裂的木枝。
而我看着这些，却是无能为力，以我现在的身体连将它们的尸体好好埋葬都难以做到，我向子言祈求，却被拒绝。
“埋什么埋，只有人类才会把尸体埋进土地。”
我羞愧地望着不远处的密林，发觉此刻有许多双熟悉眼睛盯着自己。
“林公子，是林公子回来了。”
“林公子，你没死啊。”
幸存下来的动物们纷纷露出了身影，但却无一个敢上前，应该是忌惮我旁边的子言。
“好美，是神仙吗？”
“我猜是妖怪。”
“木桃，你别胡说，哪有这么好看的妖怪。”
“那就是狐狸精。”
“……”
“错了，姐姐我是蛇精，不是狐狸精。”子言一脸羞红道，这些话对她十分受用，本来还冷落冰霜的脸庞却是松了下来。
“原来林公子也已经另寻了新欢，祝贺林公子。”一只山猫说道。
“哦，不不不，我和这位她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我连忙摆手否认。
“不是，什么叫也另寻了新欢？”我才反应过来，问道。
这时，众鸟兽却都沉默下来，没有一个接我的茬。
“木桃，你说，发生了什么？”
“我们看见灵小姐带着一个男人来过这里，那个男人比林公子帅，比林公子白，还比林公子高。”
看来我的选择没错，木桃还是像以前一样实诚。
“好的，谢谢你，木桃。”我十分勉强地谢道。
“但是没关系，林公子，你旁边的这位姐姐比灵小姐美，比灵小姐白，还比灵小姐高。”木桃补充道。
此刻，子言已在旁边笑成了一朵花儿。
我黯然待在原地，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要干什么，只好开始整修湖畔那个废弃许久的木屋，在内部放置了些羽毛干草，作为我的住地。
“需要蛇皮床垫吗，我还可以再蜕一次皮给你。”子言道。
“谢谢言大人，不必了。”
“怎么能不必，睡在我的蜕皮上，可以加快恢复你的双腿。”
既然如此，我对着子言拱了拱手，表示愿意。
接下来的日子是自由的，不比之前在山洞里，现在，我有很多动物朋友陪我嬉闹，还有一条修炼成人形的蛇妖陪我聊天，只是我会刻意与子言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不知道子言懂不懂感情，如果不懂感情，她现在为我所做的事情，已经超越了一个朋友的应有分寸，如果她懂感情，那她大半是喜欢我。
但她口口声声说不想要凡俗的感情，爱情只是刹那间的幻光，因此，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如何想的，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
爱一个人是一种天生的能力，生下来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你不能奢求王熙凤能懂得爱情的真谛，也不能强迫林黛玉去停止她眼里的涟漪。
我想，子言就是前者的那部分人，她对我的故事感到新奇，我的歌声让她欢快刺激，所以她总是跟着我，但我知道这不是爱。
我丝毫不怀疑一旦我惹得她不高兴了，她不会为难自己一点点，而是会把巴掌直接呼在我的脸上。
“早啊。”
“早，言大人。”
昨日我为了修缮这个家，忙碌了一夜，可太阳才刚刚升起，我就子言给叫醒，她拉着还睡眼惺忪的我出了门去。
“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道。
“今日是红柳族的祈愿日！”子言拉着我走到湖水前，望着对面说道。
尘封的回忆被唤醒，在我的脑海里翻腾不息，那个时候我还是巨人，也是在那时见到了子言，算算日子，我已经二十二岁有余了，如果我当初没有来到这个世界，这个时候该是大学刚刚毕业闯荡社会的年纪。
此刻，我的心很忐忑，我很确切地知道我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躁动，要去等待那个熟悉的脸庞，哪怕我藏在水里，哪怕我躲在树后，哪怕距离很远，我也想看看她，哪怕一眼。
子言没有问我，她只是清冷地瞥了我一眼，好像便知道了我心中所想。
清晨的湖面，风儿静静吹拂，略有些寒冷，我双手抱着自己，不停地打着哈欠，来掩饰我内心的慌张，子言没有看我，站在我的旁边，她的表情似笑非笑，但终究没有嘲笑我，也没有出言安慰。
等待安灵的过程是期待的，是煎熬的，是害怕的，我总会把一些模糊身影当成是她，但后来仔细看去，发现却都不是。
湖对岸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把手里的祭品抛洒进水里，然后乌泱泱地跪在地上，双掌合十，为他们的美好未来在祈愿着，剩下的孩子们依然照旧沿着岸边在嬉笑打闹，我把冷冷的风吸进肺里，攥着拐杖的双手已经泛白，却还是没有等到安灵的身影。
“走吧，她不会来了。”我转过身来，对着子言说道。
子言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子，在把玩着地上的石子。
“言大人，天气冷了，我们走吧。”
“林忆，你要是再这样，我可真有点瞧不上你了。”
就在子言话音刚落的瞬间，我感觉到一阵触动，一股电流让身子一震，我转过头来，不知为何，却看向了一处僻静的角落。
安灵正躲在几名孩子的身形之后，正远远地朝我这边看着，我的瞳孔剧烈收缩，我迟到的目光终于与她的目光相撞，那张刚才还在愣神的脸上，却突然浮现出了淡淡的笑，片刻之后，安灵又仰了仰脖颈，试着用手掌挡住她的脸颊。
过路的人群将她的身影遮挡，我什么也看不到了。
一刻钟过去，我才重新搜寻到她的倩影，不过她不再是一个人，身旁多了一个陌生男人，他们两个慢慢地在湖边散着步，像是一对结了许多年婚的夫妻。
对此场景，我早有心理准备，嘴角在兀自苦笑。
“好了，林忆，别看了走吧。”子言拉了拉我的胳膊说道。
“嗯。”我用力捏了一下鼻子，僵硬地转过身来，双腿像灌了铅。
“现在总该死心了吧。”
“嗯。”
“那只笨鸟真是胡说八道，那个男人也没有你帅啊，而且我感觉到他浑身散发着凉意，应该是个无情的人。”子言安慰我道。
“凉意？”
“嗯，是的，我对寒冷很敏感，我不会感觉错。”
我听罢子言的话，连忙回身望去，又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的背影，一丝熟悉的感觉从心底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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