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洗过了。”萧拓漫不经心地抱着手臂,倚在屏风前看他。
沈行约背朝屏风,肩线硬朗如削,冷白色的肌肤被水淋湿,灯烛下泛着温润的暖光。
“过来。”
沈行约稍转过身,露出俊朗标志的侧脸,语气如唤狗一般:“伺候人不会?”
萧拓便走到浴桶前,抵膝跪着,与他的视线平齐。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沈行约转向浴桶边沿,两手搭着,垂眸时,狭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翳。
“仗打胜了,还不高兴。”
萧拓道:“这是怎么话说?”
说罢扳过他的下颌,端详沈行约唇角的一点淤青,用不知从何处找到的药棉,蘸了伤药轻轻涂了上去。
“没有,”沈行约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大战告捷,军队终于一雪前耻,如一把钢刀撬开敌方腹地的防御,得胜的喜悦在这一刻却显得格外有限。
“王庭给你来了信,是什么事?”
沈行约抹了把脸,拿布巾在颈上擦过,问说:“找你回去?”
“不急在这一时。”
萧拓让他背过身去,手里接过酘湿的布巾,确认了沈行约身上没有多余的剑伤,方才挽袖,离近为他擦身。
厅中只余一片寂静,唯有泠泠水声响在两人身侧。
沈行约配合地低下头去,感受到对方喷薄的呼吸直朝自己的后颈处,忽然道:“不用管我。”
“过了萧关,军队就算是挪也能挪到燕都去,”沈行约道:“你去忙你的,我这边没问题。”
萧拓神情专注,漠然道:“不重要,等你的兵马攻入京畿再说。”
这晚孙隆来禀,驻守云崖台的守兵弃战逃了。萧关一破,燕都京畿的大门正式向他们敞开,光是降兵就有数万之众,这些人的安置是个问题。
与此同时,另一个消息传来,张衍前来禀道:“陛下料事如神,与您所预计的一样,河水封冻至两州交界处,趁此时机,怀锋将军已率军突破峪关,消息在半路传来,只等两军汇合,再一道攻往京畿。”
沈行约点了点头,紧绷的神情在这时稍稍舒缓,朝王役道:“城防诸事如何?所缴粮草安置了吗?”
王役答道:“回陛下,城防俱已安排妥当,沿途收缴关、城的粮草已经入库,留了重兵把守。”
沈行约转向孙隆,又道:“一日内,招降的那些士兵分挑出来,刑徒军、正规军分成两队,命人看着他们,不准生事。”
“是!”孙隆握拳道:“陛下,咱们的士兵连日苦战,军队急需休整,下次发兵的时间,您看定在……”
“在此城中休整两日,”沈行约道:“下令庖厨杀羊煮肉,犒赏将士,这两日的练兵免了,只一条,军中不许饮酒。”
“是!陛下!”
众将跪地领命,沈行约朝张衍道:“放出消息,给邻近城池的城守,弃战投诚者赏百金,赐军爵;信上就说,朕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别等到兵临城下,再想反悔就晚了。”
张衍躬身领命,稍适停顿,沈行约朝议会的众人道:“还有什么?”
“陛下,”赵驻站出一步,请示道:“此刻咱们的军队驻扎在幽州边城,可是对内郡的情况,驻守的兵力等还不熟悉,您看……”
赵驻适时驻声。沈行约点了点头道:“嗯,不错。李肃,军中派出斥候,伪装成流民,前往附近主城中探听消息,这事交给你督办。”
指令下达,召集而来的诸人各自领命散去。
直到脚步声远去了,沈行约伏在案头,低低打了个哈欠,一脸乏味地朝案旁躺去。
萧拓伸手来抱,沈行约便索性躺到了他的怀里。
“怎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萧拓抚掌在他头上摸了摸,问道。
方才沐浴后擦得半湿的头发,这会儿已经全干了,沈行约伏在他膝前,只着单薄的睡袍,背脊处现出明显的线条轮廓,犹如古时的昏君一般,美人在怀,不理政事。
案旁,火盆中燃着炭,哔剥作响,半晌沈行约才开口道:“累。”
眼下军队攻破萧关,虽则进展顺利,却是以不计伤亡的牺牲换取的,是士兵高压之下行军的结果。
接下来,军队继续攻城,直至攻破京畿的最后一道防线。
沈行约几乎可以预见日后的局面,与坐镇朝堂的那几个混账老臣对峙,清算总账,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些军务之事目下还不足以令他头疼,只等战事完毕,处置过朝廷乱臣,接替朝政权柄事后,更为棘手的问题便接踵而至——放眼国中,除充州在徐阜等人治理下有了些许起色外,其余六州经历连年战乱,早已千疮百孔,届时兵戈一停,收拾这烂摊子也是一桩难事。
况且眼看就要入冬,朝廷要抚兵,要募粮,还要重启新人。
等捱过这一年,明年春耕、播种、戍边防、定国策,凡此诸事,都需要他一一去想,事实上,战事平息并不是一切的结束,反而是一切麻烦的开端。
沈行约默然不语,心境颇为沉闷。
“累就歇着,”萧拓尝试将他抱起,道:“进去睡?”
沈行约没说话,两手攀着对方的脖颈不肯起来,将头埋在萧拓的颈窝前,闻他身上沐浴过后,干净而清冽的气息。
两人纠缠了一会,在空荡荡的席位间耳|鬓厮|磨,萧拓的呼吸渐重,蓦地一个翻身,将沈行约压倒下来,侵|略性地双膝跪地,一步步往前,犹如两人在浑北初见时那般。
沈行约朝后退了半步,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情被迎面而来的一个深吻而终结。
窗外风吹落叶,带起初冬的寒意。
停下时,萧拓一手托起他的下巴,看着他温存后略显迷离的表情,微微肿起的唇角一抹淤青,看上去却格外性感。
“在这吗?”萧拓在他额心亲了亲,低声道。
沈行约被他挑起了几分兴致,原本积郁的心情顿扫一空,两人头抵着头,断断续续地接吻。
炭火噼啪燃着,屏风上映出一双虚影,内里不时传出宽衣解带,窸窸索索的声响。
外侧的厅门大敞四开,这个时间,不会有人再闯进来,沈行约渐渐放松下来,索性不再去想来日的种种麻烦,被萧拓抱在怀中顶|撞,回手乱摸,摸到柱帷的一角。
轻扯之下,后方的屏风一晃,轰然朝后倒了下去,两人俱是一怔。
响声一起,却并未惊动外头值班的守卫。
整个署厅内静悄悄的,料想是王福退下前特意嘱咐过了。
两人都没有管那屏风,沈行约呼吸不畅地回过头,唇瓣不时撞上对方的唇齿,萧拓则一手握着他的腰,咬着他的耳廓行事。
这夜沈行约是如何睡下的不记得了,醒来后,意识尚在朦胧之际,北地郡发来的书信于辰时送至城署,张衍正在院中静候。
沈行约从温柔乡中挣扎起身,裹了件外袍,坐在主厅中央,听张衍为他念读信上的内容。
“等等——”沈行约忽地叫停他,一手揉按眉心,问道:“张叱他什么意思?知道朕这时候顾不上他,教他解决北边的麻烦也就罢了,他倒好,狮子大开口?”
张衍沉默片刻,低声道:“陛下息怒。”
北地边郡与东夷接壤,本就风波不断。
而现在,迅速发展壮大的联合部族游羌更是屡次进犯边地,早前,沈行约自知鞭长莫及,有意与之和谈,曾想派出张衍出使;奈何那时,张衍被囚在浑北草原,等到一切条件具备时,战事又排上日程。
以至于行军的这些日子,与北方诸胡议和一事就这么被耽搁下来。
“这么大的事,他想自己做决定?”
信上所指,关于游羌提出和谈的条件,张衍非但没有在这上面做出争取,反而以募兵不利,无法应战作为推脱,即将与游羌签订合盟,先前所提的条件只多不少。
沈行约晨起后思绪尚不清醒,听信时不免顿怒,硬是被窝了一肚子火。
张衍在座下察言观色,一连说了几句赔罪的话。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调整过呼吸,沈行约缓和了脸色,道:“去回了张叱,朕已作出了让步,议和的条件不能再多,实在不成,那就双方开战!战时由他挂前锋,兵败自裁谢罪吧!”
索性债多不压身,燕国境内战乱频发,也就不差这一件了。
沈行约垂眸思忖,只不过若真的在北方打起仗来,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充州又将陷入动荡中。
如此,军队攻夺燕都城的时间必须再往前提。
“陛下,”张衍叩首道:“臣自请出使边地,以解目下之困,还请陛下肯准。”
“朕说了,这事已不是你能管的了。”
沈行约不由得站起身,脸上稍有烦意,军队往前推进的这些天,他不是没有想过北地边郡与诸胡的问题。从前事从权急,本以为调张叱过去,有张淼留下的势力作为制衡,他在边地还能安分几天。
然而事实却是事与愿违,在处理边患的问题上,张叱总能借风起浪。
“稍晚些,你去把彭榷给朕叫来。”
思量过后,沈行约道:“即刻拟一封回信,驳回边地议和条约上的请求,暗中给徐阜发封信,朕要掌握充州四郡详细的情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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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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