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九日的正午,虽大日高悬,漠北的温度却是不高。
由于秀容侯深沟高垒,粮草充足,又收拢了大量精兵强将,因此不仅蠕蠕可汗阿史那吉英放弃强攻,就连看守的左元帅那贺鲁阿,也只留了两万人虚张声势。
剩下的三万多兵马,则由他亲自率领,和袭扰不断的侯莫陈克定对峙交锋。
日头之下,那贺鲁阿看着自家的攻势,被齐军又一次击退,气急败坏的大吼:“可恶,这阴川路的右路先锋军,怎么这么难缠?”
“上,除了我的亲卫,剩下三万人全部给我上。我就不信了,十倍的兵力,我还拿不下这群老鼠。”
随着那贺鲁阿的一声令下,三万多蠕蠕士兵嗷嗷怪叫着,冲向齐军的营寨。
营寨中央的一处高台,侯莫陈克定看着如浪潮般冲击的蠕蠕人眉头紧锁。
自韩素与朱珪两人带走三千人后,侯莫陈克定便接过了右路先锋军剩余人马的指挥权。
协助他的,除了韩昭渔,便是伤势恢复的老父侯莫陈都。
而在阿史那吉英突袭阴川路之后,他很快就收到了秀容侯朱琰送来的消息,并做好了防范。
这一段时日,他一边将营寨驻扎在较远的地方,一边派小股骑兵去骚扰蠕蠕人的大军。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营寨暴露后,那贺鲁阿竟然聚集大军,想将他一口吃掉。
“也不知道韩教习他们得手了没有,如今的形势,若是失手,我等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悠悠长叹一声后,侯莫陈克定收敛心神,开始指挥布防。
蠕蠕大军人数虽多,却不善攻坚拔寨。
而经过他这段时间的修缮,营寨的防御设施颇为完善。
唳!
就在齐军与蠕蠕人交战之时,随着一声鹰啸,不远处一支七八千人的兵马,缓缓靠近这片战场。
来人正是韩素率领的两千名齐军游骑,以及仆固合台率领的五千名铁勒族人。
说来也是凑巧,由于那贺鲁阿下令所有人进行攻坚,因此等韩素他们接近战场的时候,竟然没有碰到一名斥候。
“吁~”
最前方负责侦查的楼天光勒住战马,行至韩素身前报告道:“禀告韩教习,我转了一圈数了数,前面的蠕蠕人至少有三万人。他们包围的营寨,打着齐军的旗号,看情况不是贺大都督他们的残军,就是侯莫陈将军他们。”
“不,肯定是侯莫陈将军。这么坚固的营寨,不是一支残军能搭建起来的。”
韩素的判断极为准确。
楼天光听到后,也大惊出声道:“那营寨之中,就是我们并州道的三千弟兄了。姐夫,我们要直接冲过去吗?”
思虑片刻后,韩素摇了摇头:“不可。”
“我军称得上精锐的,只有两千人。虽然可以趁其不备,突然发动。但两千对三万,根本没有胜算。至于剩下五千铁勒人,随军作战尚可,摇旗呐喊也行。但作为主力,却是万万不可的。”
“等等,摇旗呐喊!”
如同一道闪电劈开脑中的迷雾,韩素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也随之激动起来。
“天光,我们有多少战马?”
楼天光一阵思索后,立马回答道:“三万五千匹,我们一人五马,总共有三万五千匹战马。”
“哈哈哈哈!天助我也!”
韩素乐的仰天大笑。
紧接着,她立马吩咐楼天光道:“天光,你看到左边的那一部人马没有?他们人数接近一千,少部分人穿着重甲,剩下大部分则是在马上休息。依我之见,这肯定是蠕蠕统帅的护卫。”
“我会让仆固合台,将他的族人分成五队,从五个方向发起佯攻。他们每一千人为队,携带五千匹战马,每一个方向制造出数千人的声势。”
“你,就率领一千精锐,去冲击这一千人的重甲亲卫。”
“我则率领射术最好的一千人,替你压阵,并阻止前方人马的回援。”
韩素的父亲曾经告诫过她,即使你的气力已不逊色寻常男子。但马上冲锋与骑射不同,借助战马的强大冲击力,马上的劈砍挑刺威能极大,只有极少数体魄雄健的猛将方能应付自如。
因此实战数场后,韩素也摸索出了适合自己的战斗方式。
那就是骑射游斗,不做贴身肉搏。
这样一来,冲击敌军首脑的任务,自然是交给高大健壮的楼天光去完成。
接到如此重任,楼天光立马气血上涌,豪情顿生:“请韩教习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
“好!赶紧下去准备吧,再过一会儿,他们也打累了,正是我们冲击的时机。”
“是!”
片刻后,正在进攻营寨的蠕蠕人刚刚露出疲态,就听到一阵隆隆的鼓声。
咚!咚!咚!
只见五六个方向都有大片烟尘扬起,烟尘之中,仿佛有成千上万的齐国甲骑,往来驱驰。
“哪里来的这么多齐国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算是齐国的平夏、沃野两路,也被大汗包围了吧?”
那贺鲁阿目眦欲裂。
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还能有数万齐国精骑,朝着他冲杀而来。
“着甲!快着甲!给我反冲!”
就算真有数万齐国人又如何?
如今我军也人人披甲,又有何惧?
想到这里,那贺鲁阿迅速镇定下来。
只是他的镇定仅仅维持了片刻,就被一只羽箭打破。
咻!
“啊?!!!!”
箭矢从他的耳边擦过之后,那贺鲁阿摸着鲜血淋漓的左耳惨痛出声。
两百步外,韩素看到这一只箭矢并未立功,也只能遗憾的摇了摇头。
她的射术虽然神准,但骑弓超过两百步已经没有多少威能。
如果不能射中要害,那杀伤力低的可怜。
“接下来就看天光的了。”
“射!”
随着韩素一声令下,行进中的一千名游骑张弓搭箭,对着两百步外的一千蠕蠕人发出三轮齐射。
咻!
咻!
咻!
三轮齐射过后,最前方的游骑距离蠕蠕人已经不足百步。
于是韩素再次发号施令,率领他们转变方向,去袭扰攻坚的蠕蠕人去了。
“冲啊!荣华富贵,就在眼前,弟兄们,跟我冲啊!”
此时的楼天光,已经是兴奋的满脸通红。
经过韩素的箭雨袭扰,那贺鲁阿身边的亲卫大部分都没有穿戴好重甲。
如此良机,岂能放过?
轰隆隆!!!
四千只马蹄踩踏大地的声音仿若雷鸣,整个战场都因为这一场冲锋,开始颤抖起来。
与此同时,营寨中央的高台上,看到岌岌可危的形势瞬间扭转,侯莫陈克定观察了一番后,便兴奋的浑身发抖:“是韩教习!是韩教习来了!绝对是韩教习来了!”
虽然没有看到韩素的旗帜,但侯莫陈克定知道,这个时候来救他们的,肯定是韩素!
啪!
一只粗糙的大手拍在他的左肩。
“援军已至,吾儿还在犹豫什么?”
看着父亲沧桑的面容,还有眼中闪烁的精光,侯莫陈克定也从兴奋中反应过来。
是啊,韩素他们只带走了三千人,援军的人数肯定不会太多。
如同心有灵犀一般,虽不知晓韩素的决策,但侯莫陈克定也选择了放手一搏。
他朝着前方正在指挥的韩昭渔大声吼道:“昭渔,防守的事情交给我父亲。我们两个,每人带领五百精锐,出阵冲杀!”
“是韩教习来了,我们赶紧出去接应!”
听闻此言,韩昭渔顿时精神一振。
营中的将士们也欢呼雀跃起来:“太好了,是韩教习来了,我们有救了。”
呜!!!!!!
一阵响亮的冲锋声后,韩昭渔与侯莫陈克定两人,分别率领五百精锐,从营寨的东西两侧杀出,响应韩素的攻势。
噗嗤!
楼天光一挺手中的长枪,将面前的一名蠕蠕军官穿了个透心凉。
“应该也是个百夫长!”
这是楼天光杀死的第三个蠕蠕军官了,也是最后一个。
虽然攻城的蠕蠕人中,有四五千人折返回来,想要包围楼天光他们。
但经过韩素的阻拦,以及侯莫陈克定他们的冲杀,只有一两千人冲过封锁,支援他们的主帅。
楼天光也是不管不顾,他带着一队人马,只盯着那贺鲁阿的方向决死冲杀。
亲手斩杀三名百夫长,以及七八名士卒后,鲜血已经沾满了他的全身。
此刻在他的眼前,也只剩下蠕蠕人的左元帅那贺鲁阿一人而已。
“齐狗,想要耶耶的命,那就来吧!”
那贺鲁阿一边用长刀撑地,一边朝着楼天光开口嘲讽。
此时外围的蠕蠕勇士们还在奋力冲杀,不过短时间内,肯定冲不破齐军的包围了。
既然如此,那就战个痛快!
“啊!”
那贺鲁阿高大肥壮的身躯忽然启动,只见他双手持刀,口中怒吼着,向楼天光劈砍而去。
咣!
一阵金铁交击后,楼天光的虎口有些发麻。
虽然他膂力惊人,年岁却不大,身子骨还未发育完全。
如此凶猛的撞击后,他在气力上竟然有些吃亏。
好在少年人的身形矫健灵活,于是楼天光迅速调整战术,围着那贺鲁阿游斗起来。
“呸!齐狗,有种和你耶耶,正面来一场啊!”
那贺鲁阿大吼着,想要激起少年人的好胜之心。
可惜楼天光平日里性情虽然跳脱,但关键时刻,他也十分沉得住气,没有被言语上的挑衅冲昏头脑。
噌!
楼天光身形移动,手中的长枪又在那贺鲁阿左肩上留下一道口子。
“可恶,这小子太油了,再这样下去,就要被他放血而死了。”
眼见没有蠕蠕人冲进包围圈解救自己,那贺鲁阿心下一横,决定拼死一搏。
“去死吧,齐狗!”
只见那贺鲁阿提气大吼后,肥壮的身躯忽然如战车一般,朝着楼天光直冲而去。
竟然是以伤换命的打法!
“来的正好!”
楼天光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噗嗤!
身形交错,当那贺鲁阿的钢刀,刚刚劈到楼天光身上时,楼天光的长枪也正好刺穿他的脖颈。
“一寸长一寸强,老兵实不欺我。”
砰!
感叹一声后,楼天光迅速割下那贺鲁阿的首级,登高展示。
“不好了,左元帅死了!”
外围的蠕蠕人顿时骚动起来。
忠于汗庭的部族,大部分都在阿史那吉英的麾下。
而那贺鲁阿所属,除了他自己出身的部族,剩下的是由数十个小部族聚拢而来。
如今主帅已死,他们也自然不愿意血拼,白白折损本族的青壮。
轰!
随着那贺鲁阿死亡消息的扩散,围攻齐军营寨的蠕蠕人也一哄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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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书·外戚世家·常山王》
时蠕蠕左元帅那贺鲁阿,以三万骑围攻侯莫陈克定等。
高祖见之,遂以铁勒部五千人虚张声势,又以自身为饵,遣天光领军一千,袭取中军。
天光年十五,然勇猛无畏,锐不可当。
此役,天光身先士卒,刺那贺鲁阿于万军之中,斩首共一十二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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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朝女帝秘史》赵重阳
燕高祖韩素征战数十年,却很少受伤。
古代人认为是'圣天子百灵护体',危难之时,自能逢凶化吉。
但一部分史学家认为,最核心的原因,是燕高祖前期作为游斗为主的弓骑兵,很少冲锋陷阵。后期作为大军统帅,不仅亲卫众多,也基本不需要身先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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