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细数命运由什么铸成
——杨千嬅《火鸟》
错过了的课程还可以补回来,林解乐并不太担心,这几天身体的不适感稍退,但生长痛留下的疲惫感依旧如影随形。段觉见他这幅模样,便给了他一个观音木牌,说是求健康,保平安。
林解乐把它系在了书包链子上。
学业自然是不能荒废的,自那天以后,钟势安和程佳佳便再也没有来找过他,大概是少爷小姐的兴趣消减,早已把他忘却,但这对林解乐来说,是一种好事情。
他终于可以安静地一个人待着。
刚从图书馆出来,林解乐准备找个僻静角落啃几口面包。紫藤花架下尚有余荫,他打算在这吃完再回去。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未来的大科学家,钟少爷的新宠啊。”
一个令人厌烦的声音在花架后响起。
林解乐没有回头,啃着面包继续往前走。
梁聿怀快走几步,直接拦在了林解乐面前。他伸手就要抢面包,林解乐高高举起,梁聿怀的手只能撞在林解乐的手腕骨上。
他愣了下,仰起头才发现,短短几天没见,原本比他还矮些的林解乐,现在居然要微微仰头,才看看清他的眼睛。
林解乐的校服领口的纽扣系得一丝不苟,脖颈却长出一截,像新抽的竹节,在阳光下泛着冷白。
梁聿怀下意识后退,“你校服缩水啦?”
林解乐略带厌弃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要走。
梁聿怀仍不肯放过林解乐,直接侧身挡住了路,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平时总围着他转的男生,抱着手臂,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躲什么啊?”梁聿怀双手抱胸,他身材壮实,穿着时下流行的名牌运动服,头发用发胶抓得很有型,只是此刻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攀上高枝了,那天钟势安替你出头,很威风嘛!”
“但是最近怎么你们又不在一起了?连程佳佳都不找你啦?”
林解乐抬眸,那双深黑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梁聿怀,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
“你这么无聊每天盯着别人在干嘛吗。”他的声音不高,但梁聿怀听出他语气里的厌恶。
“我无聊?”梁聿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夸张地嗤笑一声,往前逼近一步,“你仗着有几分小聪明,在程教授面前装乖卖巧,哄得程佳佳围着你转,又不知如何巴结上了钟势安……”
林解乐更感觉他莫名其妙,没话找话,非要在他面前晃眼,但他一句话都不想和这个人说。
可是他们三人挡住他的路,林解乐在思索自己的第一拳应该打在谁身上可以实现顺利突围。
他本想低调隐忍,但总有讨厌的人和事缠上他。
梁聿怀伸出手指,虚虚地点了点林解乐的胸口,动作极具侮辱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跟着程佳佳就算了,钟势安那种人,不过是一时兴起,拿你当个消遣的玩意,你以为他真看得上你?等哪天他玩腻了,你这攀附他的狗,还不是得乖乖滚回去?”
“真不知道他们看上你什么。”
“砰!”
一声闷响,干脆利落,甚至没有预兆。
林解乐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他的右拳狠狠地砸在梁聿怀那张脸上。
力道沉猛,带着破空之声。梁聿怀猝不及防,只觉得颧骨像是被铁锤砸中,剧痛伴随着眩晕瞬间炸开。
他“嗷”地一声惨叫,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去,鼻血瞬间喷涌而出。他身后的两个跟班完全懵了,表情变得惊惧。
“操!给我打!” 梁聿怀捂住鼻子,指缝里全是血,含糊不清地命令着。
两个跟班如梦初醒,嗷嗷叫着扑了上来,一个挥拳直取林解乐面门,另一个试图从侧面抱住他的腰。
林解乐自幼在城寨跟着拳馆师傅练拳,只一侧身,轻易避开了正面的拳头,他动作极快,左脚为轴猛地一旋,狠狠踢在侧面扑来那人的肋骨处。
“呃啊!” 那人只觉得肋下一阵剧痛,仿佛骨头断了,抱着肚子蜷缩下去。
另一个拳头再次袭来,林解乐不退反进,弯腰栖身欺入对方怀中,手肘抵住对方胸口,同时右手成掌,自下而上托击在对方的下颌。
再用力一些,把这人的头骨打断也未尝不可,林解乐阴测地想。
但那人眼中的恐惧让他恢复了些许理智。
整个过程不过呼吸之间。
林解乐放下手,站定,微微喘息,校服领口在刚才的扭打中被扯开了一颗扣子,露出一截锁骨。
梁聿怀看着倒下的两个同伴,再对上林解乐那双毫无温度的黑眸,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他想跑,但腿脚发软。
“你……你想干什么?!” 他色厉内荏地后退。
林解乐一步步逼近,踩在满地紫藤花瓣上。
“我懂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只想安静地活着,你给我安上莫须有的罪名,辱骂我,欺负我,不过是因为你那可怜的自尊心在钟势安面前受了挫,你不敢朝他反击,就转过来欺辱你觉得好拿捏的我罢了。”
梁聿怀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可怖的眼神,似大夜弥天,瞳中满是阴翳。
他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黑影压来,喉咙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
“呃……嗬……” 梁聿怀眼球瞬间暴突,强烈的窒息感让他疯狂挣扎,双手徒劳想要掰林解乐的手腕。
但那只手却像焊在了他的脖子上,纹丝不动,青筋毕露。
他真会杀了我!这个念头如同冷水浇头,让梁聿怀恐惧到了极点,挣扎的动作变得剧烈,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嗬嗬声。
“住手!林解乐!快住手!” 程佳佳惊恐的尖叫从远处传来,她像只受惊的雀鸟飞奔而来,脸上血色尽褪,想要来开林解乐,却被一人先一步拦下。
是钟势安。
他不知何时出现,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切入两人之间,伸手扣向林解乐扼住梁聿怀喉咙的手腕,另一手试图慢慢分开两人。
“松手,林解乐,你冷静一点。”
但林解乐内心满是郁气,他只觉得一股更暴烈的邪火直冲头顶,“滚开!” 林解乐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被扣住的手腕狠狠一甩,竟将两人都推开。
钟势安完全没有想到林解乐这么瘦弱的身体竟有这样强势的力量,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被这股蛮力狠狠地向后推了出去。
他的后背重重撞在支撑紫藤花架的粗木桩上,尖锐的木刺撕裂了衬衫布料,深深扎入他左臂。
钟势安闷哼一声,剧痛让他瞬间白了脸。
林解乐看见殷红的鲜血从伤口涌出,染红了钟势安白色的衬衫布料,血顺着小臂蜿蜒流下,砸落在散落紫藤花瓣上,洇开一小片暗色。
“唉,你先别哭了,快来给我包扎一下啊。”钟势安无奈地靠在花架上,朝他们笑道。
林解乐极为愧疚地向他走去。“势安哥哥!”程佳佳哭着跑过来,林解乐方才意识到,原来钟势安说的是程佳佳啊。
梁聿怀捂着脖子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干呕,但是无人在意他,所有人都向钟势安跑去。
血流得极多,程佳佳哭喊道:“势安哥,你不能流血啊!”
林解乐直接伸手,撕开钟势安已经被划破的衣领,“你干嘛?”钟势安很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刻,语气不由自主地冲了些。
林解乐半跪在钟势安身前,将那截撕下的布条用力按在狰狞的伤口上。血渐渐渗透布条,温热的湿意灼烫着他的掌心。
“得去医院。”林解乐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砂砾摩擦,“伤口很深。”
他低着头,额前细碎的黑发垂落,遮住了眼睛,但钟势安没有看自己的伤口。
他的目光落在林解乐的脸上。
混乱中,钟势安清晰地看到,一滴晶莹的水,毫无预兆地从林解乐低垂的眼睫下滚落,无声地砸在尘土里,瞬间消失不见,甚至没有在那苍白的脸上留下一点痕迹。
钟势安心中猛地一震,一种极其陌生的情绪攫住了他。他本该担心自己的伤,但林解乐那一滴转瞬即逝的眼泪让他陷入了怀疑,这比林解乐一拳撂倒梁聿怀,甚至比他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更让他震撼。
几日不见,钟势安一直在想着这个沉默倔强的少年,但没有想过再相见,他会是这么狼狈的姿态。
“唉……”钟势安竟忘了疼,伸出未受伤的右手,用指腹轻轻拂过林解乐湿凉的脸颊。
他的动作生涩,声音却放得极轻,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先别哭啊,这点伤死不了人的,虽然我受了伤就不会那么容易痊愈,但你一哭,会让我觉得是我的错。”
“那天叫你一声……你就真掉眼泪了。”
林解乐皱着眉,却没有避开他的触碰,而是一直按住他的伤口,阻止血流,“你在胡说些什么?”
钟势安痛得龇牙,又觉得好笑,但看着他沾着血污却依旧修长干净的手指,紧紧按着自己的伤口……心头那点戏谑瞬间消散无踪,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
血还在缓慢地渗出布条,将林解乐的手指也染得鲜红。他依旧沉默着,只是那按压的手指,似乎微微卸去了一些力气。一滴泪珠,再次无声地滚落,砸在两人交叠的、沾满血迹的手上。
钟势安依然没有看清那滴眼泪,就像那日他没有听到林解乐说过的钟声,但他的心却像是被钟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不太悦耳,不成曲调,只有他自己能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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