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上巳节。
寻常人家在这日出游踏青，采荠菜花来驱邪。皇家每年上巳节都会举办盛大宴会，以寻求上天庇佑，国泰民安，国运昌盛。
今晚作为安国公倒台后首次宫宴，规模更是宏大。
转眼间，颜翊之已称病半月。这半月来不用一早去上朝，也不必见到皇帝伪善的老脸，简直不要太舒坦。
唯一烦心的是常有官员上奏，以他装病、不敬皇帝为由参他一本。
这倒是也无所谓。
皇帝要想抓住幕后之人，就必然要有足够才能且与幕后之人无联系的官员去探查。而明面上能同时满足这两点的人无非就两个——颜翊之和萧誉尘。
所以皇帝不会治他的罪。不仅如此，还得隔三差五虚情假意地差人送来些灵丹妙药，口头上再关心几句。
半月前的密室早被查封，大理寺在书桌下又翻到一个活页门，搜到不少来往信件与官员名单。
牵出萝卜带出泥，又是一大批官员落马。这次幕后之人安分了许多，京中不再发生一些官员莫名其妙死在府中，凶手却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人物——甚至是平民百姓和府中下人——这些事了。
萧誉尘这些日子的早朝倒是一次不落，只有时时刻刻在朝中亲自所见所闻议事才能够让他安心。
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便想钻些空子。
这些人早听闻他与颜翊之不对付，在他面前说了关于后者不少抱怨的话。
可稀奇的是，无论其他官员明里暗里暗示多少次，萧誉尘依旧巍然不动，不做表态，急的他们满头大汗。
三月三前，宫中向王公贵族和大臣们发了请帖，这宴会是推不掉了。
颜翊之一整天都倚在灿阳下的躺椅，卡在最后的时辰才懒洋洋地吩咐道：“风鹤，从衣橱里挑一件鲜艳一点的红衣裳。”
来都来了，不如穿的张扬肆意一些，时时刻刻让看不惯他的人难以忽视这份存在，要是能气死一个就更赚了。
颜翊之三两下站起，简单束发，照了照铜镜。
镜中男子眉如墨画，眸中含情，妖而不艳，美而不媚。身姿挺拔，一袭红衣，领口印着金线勾出的白梅纹路。
“这衣裳跟了我也不算埋没了。”颜翊之勾唇笑道，忙中也不忘逗小孩，“你觉得呢，风鹤？”
后者耳根一红，低头垂下目光不敢看他。
颜翊之见他有趣的反应，心中郁结消散了不少。
紫禁城门前，载着王公贵族和权贵大臣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宫人训练有素，一边将车内之人迎下马车，另一边将马带去马棚。
颜翊之到的时候夜色已降临，宫墙两侧都点起了壁灯，大殿内大臣到的差不多了，相互在攀谈吹嘘。
颜翊之一来，众人纷纷向他招呼行礼。他不回礼，只是微微抬下巴示意，嘴角勾起一抹笑，坐在了西一侧最靠近龙椅的桌案前。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用右侧手臂撑着下巴，正看着来往大臣来来往往、热闹谈论的萧誉尘。
对方似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将头歪过来。
颜翊之与萧誉尘对视一眼，余光瞥见有人迎上来，便偏过头装作无事发生。
“颜大人。”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停在颜翊之桌案前，向他搭话，“有些时日不见，身子可还好？”
颜翊之不动声色打量他一番，回忆起对方是四皇子身边的一个幕僚：“若是身子舒爽，本官也不用在家待这么久。”
这话听起来很是尖刻，但也不是毫无理由。
一来是他与四皇子没交情，对方突如其来的示好或许不安好心；二来皇子不得私下笼络大臣，若是被皇上得知便是将自己的把柄递到对方手上。
幕僚听到这话脸色一沉。谁不知他代表的是四皇子，无论是谁或多或少都给他留几分面子，都不想被皇家子孙记恨上。
可他又不能说“四皇子让我同你交谈”，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匆匆找借口离开。
四皇子幕僚走后，别人也怕被颜翊之的脾性波及，不敢上前搭话。
颜翊之乐得清静，拎起酒壶倒了杯酒，小酌一口。
忽然有什么东西丢到了几案上，他定睛一瞧，是一个折了四折的纸，上面写着：四皇子正得圣眷，为何相拒？
显然是萧誉尘借着别人看不到的角度，用武功悄悄丢过去的。
颜翊之蘸了茶水，在同张纸的背面写道：作君子无德，作君王无才。
而后折了几折塞到白瓷腊梅酒杯之下，差身边的宫人将酒杯连着托盘一起送过去，语气中是与信中内容截然相反的嘲讽。
萧誉尘看过后，在桌下扔到了琉璃笼纱灯的灯罩内，任由焰火将白纸烧成灰烬。
两人就这般在众目睽睽之下交谈一番，面上还是势不两立。
酉时已到，皇帝却迟迟未到，又过两刻，皇帝才姗姗来迟。
众大臣齐齐行礼，抬头时却见皇上身边不同往日只有皇后，而是皇后身后恭敬地站着正得圣宠的璃妃，皇帝身侧站的是首次在朝堂上下露面的国师。
颜翊之冷冷的盯着国师深黑的眸子，抿了抿唇。他在年少时见过这副身躯眨着湛蓝眸子的模样。面前配着幽黑眼睛的白衣青年，瞧着便让人心生厌恶。
谢疏云向来爱穿青衣，像山中隐士，真正的世外仙人。
他一抬眼，见到跪在对面的萧誉尘也是一脸墨色注视着国师。
安国公已死，此次宫宴皇家只邀了留京皇子，皇上不用时刻顾忌着权臣藩王，心情大好：“众爱卿平身。昨夜国师夜观星象，今日酉时一刻有天狼冲日之兆，易冲撞龙相。朕今日便晚了两刻。”
“国师大人料事如神，洞彻天机，博古通今，我等当折腰叹服。”第一个附和皇帝的是去年科举的榜眼，如今在翰林院作编修。
皇帝大笑，将南安王刚送来的春季织布送了些好的给他。其余大臣见他夸到皇上心坎上了，也变着法的夸，国师嘴角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颜翊之懒洋洋抬起眼皮，问了一句格格不入的话：“听闻国师入宫六年，我等是首次见国师，不知国师入宫之前在何处修行？”
国师站在龙椅一侧，神情倨傲，声音虽如流水般温和，语气却透着阴狠：“并非修行。吾本生于仙居山，长于青禾居。六年前遇机缘巧悟道，得皇帝赏识。为天子算天意，也是一桩妙事。”
“仙居山青禾居……”颜翊之轻笑，“这地方还真是有个好名字。”其他人只当他是换了种方式称赞国师，心中腹诽颜翊之这种桀骜不驯之人也会讨好皇帝身边的人。
“青禾居曾是仙人住处，仙人看透世间红尘，在山上建了小院，以青禾命名。以沐浴日月精华，吸收风水之力。”国师罗许谈到自己来历侃侃而来。
颜翊之正要开口，被萧誉尘抢先一步：“国师很信这传言？”
“既是能传下来，想必也不是空穴来风。”随着国师这句话落下，颜翊之更加确信，眼前这个人绝非曾经相识的那个谢疏云。
只是没听说谢疏云有长相相似的亲兄弟。
更何况，真正的谢疏云又去了哪？
另外，当年最后一封借谢疏云传去的信……
对方有没有收到？
哈喽哈喽，有宝宝在吗？
出来聊聊天呀[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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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国师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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