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铭五岁就认识了许霁闻,从小学到大学,俩人最大的距离不会超过一公里。如今大学毕业工作刚刚起步,俩人成功从异校变成了合租舍友。
其实这本来是千铭租下的房子,但他刚住下不久,许霁闻就以能省则省还方便有事互相帮助等各类说辞搬了进来。
房子不算小,因为千铭并不打算亏待自己,所以两个人住完全不挤,而许霁闻虽然以“节省”为理由入住,却没对平摊后还有点吓人的房租说一句话。
千铭也没有多管。
俩人从小相知相熟,家底都不算差,他知道许霁闻不缺这点钱,就权当他乐意找自己陪着住罢了。
于是合租生活顺利开始,一直到两人工作双双转正。
“你要搬走?”
“我在新校区任教,住这里每天市内来回通勤两小时,你觉得呢?”
“你之前不是在东校区助教吗?怎么转正了反而去西校区了?”
“西校区是主校区,况且法学院搬了地方我当然也得搬。”千铭正在手机上联系中介,没抬眼皮地回应着一旁的人。
许霁闻扫了一眼千铭手机里的聊天界面,不爽的要命,但是又不好发作,只能蹭到千铭身边坐下,然后好声好气地问:“那我也搬过去和你住。”
千铭这才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看到他双眼真挚并无动容,又转会了目光,“我有学校分的宿舍。”
“宿舍?你住的习惯吗?你大学都要跑出来住,要不是我们学校外宿不了,那会我就找你住了…”
“单人的,条件很好,而且步行两分钟进教室。最近的房源是我们现在住的房租的两倍,而且开车要二十分钟。”千铭有条不紊地吐了一串字,这话和棒槌一样一锤一锤砸在了许霁闻的脑袋上,直把他锤倒在了身后的床上。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没有。”千铭起了身,转身弯腰拿外套,结果发现身边的人已经大字一个压在了他的衣服上,于是他又直起了身,“许霁闻,起来。”
“不要。”
“3,2…”
“好了好了你把我抱起来就好了嘛!”
千铭扫了他一眼,停了两秒后,似乎很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坐到床侧,刚弯了点身子,就被一个熊扑扑倒在了一边。
千铭似乎早有预料一般,面色无改,只是用手拍了拍许霁闻的后背。“行了,我要迟到了。”
“你要走了。”
千铭偏了点头,跃入眼帘一个悲伤后脑勺,他转回了视线,哭笑不得:“别咒我。”
身上的人抱得更紧,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颈窝里胡乱拱蹭,一头短黑发蹭得千铭直往后挪,他把手移到许霁闻的后脑勺,定住,然后狠狠揉了一把,果然不蹭了。
微微叹了口气,千铭开口道:“还在一个市里,想见总能见得到的。我答应你,会多回来。”
埋在颈侧的人半晌无言,最后呜呜两声,闷闷应了。
许霁闻在他和千铭合租房附近的公司上班,勉强算朝九晚五,钱多事多,但似乎社畜气息并没有侵吞这个踏入社会一年有余的青年,反而让他越战越勇,越加生机勃勃。
对比上了一年班颓靡感渐长的千铭,身边人常说许霁闻反人类,他也笑呵呵不反驳,只说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强,到哪儿都有超强续航和战斗力。
这个世界上能让许霁闻说不出这句话的大概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恋爱经历。
身材样貌在每个阶段都算是拔尖,但偏偏对所有橄榄枝都退避三舍或是视若无睹,大学舍友锐评他守身如玉,简直是男德状元,甚至讲起亲密关系,第一个跳出来的都只是好竹马千铭。
许霁闻对前半段都没什么反应,只是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抬起头拍了拍舍友的脑袋:“终于不瞎了一次。”
然后笑了笑就走了。
于是身后一片问号涌现…
忙了很久终于搬好了最后一样东西,许霁闻环视了一圈比合租房小了不是一星半点的宿舍,撇了撇嘴。
“这附近就真没地方住了?”他走到千铭身边摇他的手,一副可怜巴巴地样子,“要不我陪你住这儿也行。”
千铭侧头看了眼他,发现他额角还一串串滚着体力活后的汗珠,于是抬起袖子替他掖了两下额角,“这儿的床你觉得塞的下我们俩吗?”
“虽然我们很久没睡一起了,但小时候睡过呀?怎么不能试试了。”
手被晃得不停,千铭也任由他捏着摇,只是用另一只手在手机上回复着消息,然后眼皮不抬地应着:“小时候两个我和你现在一样大,不能比。”
“真的吗?两个你?”
“嗯。嗯…?”千铭敲字的手指一顿,转过了脸看向许霁闻,眼神终于浮起了点颜色,“你在想什么?”
许霁闻哼哼了两下,把千铭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没搭话。
千铭上下扫了他一眼,然后才转回了神,低头继续工作。“行了,你回家吧,这儿到家要一段时间,过会儿该堵了。”
“那你要多回来啊…”
“好。”
“不许骗我。”
“不会。”
“一个月起码一次。”
“行。”
“那我能每周都来找你吗?”
千铭放下了手机,看着快蹭到他脸上的许霁闻道:“一周住一次酒店,许少爷你真够有钱没处花的。”
“那住你这里也不是不行嘛…”
“不想第二天起来腰酸背痛又折腾就别想了,我有空就回去。”
“我担心你太累了,我可以多来找你,不住都行,就白天陪着你行吗?”
许霁闻抬头巴巴看着千铭,此时此刻,大概他身后有尾巴的话,应该快要摇成螺旋桨了。
千铭盯了他一会儿,手肘缓缓搭上了桌沿。他很罕见地没即刻应声,半晌才笑了笑,徐徐开口道:“许霁闻,你怎么这么黏人了?”
许霁闻闻言一愣,似乎是没懂般问着:“我不是一直这样吗?”
“哦,”千铭抬了抬眉,眼底的一点别样笑意来得快去的也快,还没被许霁闻捕捉到就溜得没了影,他没继续这句话,只是轻轻绕回了上一个话题,说道:“行,你来吧,要是你愿意的话。”
“好!”
许霁闻瞬间露了笑脸,捧着千铭的手又是捏又是晃。
他在这间隙偷偷瞄了几眼千铭唇角的笑,但似乎刚刚那股被看穿点什么的感觉是错觉般,并没有再被他察觉。
许霁闻有点悻悻地闭了嘴。他有点庆幸,但更多的是小小的不开心。
“不行,”他想,“铭铭离自己更远了,一定要多去找他才行。”感情是需要联络的!
“千铭,周六有同学聚会,去吗?”
“不去。”千铭点了免提,打开电脑整理新的课程材料。
周洄在电话那头笑了笑,“怎么不来,高中同学都多久不见了。”
“没兴趣。”
“哦~有兴趣的人已经在身边了,就不需要来我们这些无趣的人的聚会了对吧?”
千铭面色不改地敲着字,淡淡应了一句:“嗯。”
“啧啧,就这么无情啊?”
“哪里无情?我都不去了。”
“我是说对我们,不是对许霁闻!”周洄的声音大了点,透着一股酸味,“这话你别对我讲哈。”
“哦,没注意。”
“行吧,枉费我当说客,你都不知道多少人指着你来。现在好了,帅哥不来,大概又少几个人来了。”
千铭的眼神一顿,脑中忽然闪过许霁闻离开时巴巴望着他的眼睛,以为要说点什么,结果还是关了门就走了,一声不响的。
“等会,周洄,”千铭拿起了手机,敲了敲桌子,然后想到什么般唇角挑了点弧度,“我去。”
“?”
“滴——”
夏季的风热而涩,干燥的似乎一点就燃。蠢蠢欲动的万物如蝉鸣破土而出,哪怕是夜里也丝毫不减燥意。
“欢迎啊,我们千大班长来了。”
周洄站起身,笑着带头招呼起了刚进门的千铭。身后很多男男女女随之站了起来,举着酒杯或茶水开始起哄。
“喝点?”
“班长,好久不见啊,做什么呢?”
“来千铭,跟我来一杯…”
千铭来这儿前稍稍抓了下头发,他一进来就摘了眼镜,收进了贴身口袋,然后露了一个很客套的笑,一一推拒了酒杯邀请,然后很自然地走到了沙发中央坐下。
他对这里的酒和人都没兴趣,但是他知道某人肯定会对他来这里感兴趣。
看了眼又被几只手拥到眼前的酒水,千铭皱了皱眉,但很快调整了笑意,轻轻用食指推开。
“我不喝酒,要开车。”
“行吧行吧。哎,像我们千班长这样烟酒不沾,洁身自好的优秀俊才可不多了,怎么,真没谈谈的打算?”
千铭笑意从容,只应了句顺其自然,便靠回了沙发椅背。
包间里灯光交错,酒水肆列,人影横错,紫红或蓝绿的光影扫过千铭的脸,又扫到他漫不经心敲打着的手指。他从始至终都坐在沙发中间,没唱一句歌,也没喝一口酒。
“时间差不多了。”
千铭整理下衣服,站起了身。“你们继续,我有点事,先走了。”
不顾身后一阵哀嚎,千铭关上了门,快步离开。
“千铭?”
“嗯。”
“你为什么没回我消息?整整两个小时!你在哪里,我想找你了。”
“同学聚会。”
“什么同学…高中同学聚会?周洄那个?不是,你不是说不去吗?怎么又去了?去了怎么不告诉我?你刚刚和他们在玩?没回消息是找他们玩去了?我还给你打了电话也没接?你把他们放我前面了?…”
“霁闻,我有点头疼。”
电话那端静了两秒,紧接着爆开一声响——“千铭,你喝酒了?”
许霁闻赶到的时候,千铭在地下停车场,他正坐在副驾驶上阖眼假寐。
听到来人的脚步,千铭头也不抬地开了车门,然后又闭了眼睛躺回了座位。
“千铭你知道你酒精…”
许霁闻冲过来时一阵急匆匆地喊话,结果走进后看到人却猛地愣住闭了嘴。
千铭脸色泛红,头发一反常态地乱了些,整个人靠在椅背上,衣领微斜,颈线分明,姿态松散慵懒,和平日里的漠然气质截然不同。
他马上轻了声音,走到车门边低声问到:“难受吗?是想吐还是头疼?带你去医院?”
“不用,”千铭仿佛才听到人来一样缓缓抬了眼皮,偏过脸蜻蜓点水般和许霁闻眼神对视了一秒又合上了眼,“不是什么高度数的酒,没喝多少。”
“你酒精过敏,知不知道喝多了要难受的?搞不好要出事的!你怎么…”
“许霁闻,”千铭抬起手将额发往后捋了捋,然后把手盖在了脸上,透过指缝轻轻地看向身旁的人,“开车带我回家吧。”
回家。
许霁闻扶在车门上的手指紧了紧,他刚起来的一点急火瞬间没了声音,此时望着醉酒后连声音同样子都软了很多的千铭,半晌都筹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忽然很不合时宜地咽了一下口水,然后在意识到的瞬间,猛地关了门走上了驾驶座。
“行。”
车窗外灯火风一样掠过,稀碎的光点落在千铭的鼻梁和唇峰上,他在光影里微微睁了点眼睛,余光扫到了油门踩得极其起劲的许霁闻。
轻轻弯了下唇角,千铭又合了眼。
许霁闻扶着千铭进了房间,轻轻把人放到床上后,替他脱了外套和外裤,然后把被子掖好,坐到了床边。
“铭铭,等会我把药拿来你先吃了,就不会太难受了。”
千铭从一进来开了免打扰一般没说一句话,闭着眼睛随便许霁闻摆弄,闻言也只是从鼻子呼气般嗯了一声。
说着要去拿药,看了眼闭着眼睛面色发红的人,许霁闻的身子又挪不动了。又瞄了眼确定千铭闭着眼睛后,许霁闻的目光开始沿着他的发丝游走到额头,然后是眉骨、眼睫、鼻梁,视线微微一顿,然后快速略过微翘的唇沿,滑回了他微微颤抖的眼睫上方。
睡着了?
该睡着了吧。
许霁闻偷偷想了想,但大脑还没争出一个结论,目光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跑回了嘴唇。
沿着唇峰顺着唇瓣细细的线条逡巡,似乎如此足以缓解什么般,眼神贪婪地胶着着,来回描摹,久久不愿离开。
“许霁闻,”千铭忽然睁开了眼,直直对上了许霁闻来不及收回的目光,“我渴了。”
“啊!好……好,我,我去给你倒水…不对,先吃药…吃药。”
他噌一下起身,逃离了卧室。
千铭看了眼他仓皇的背影,没说什么,轻轻笑了一声,又合上了眼。
许霁闻磨磨蹭蹭了很久,终于端着药和水走了进来。
扶了千铭起来,喂了点水服下药后,许霁闻拿了个靠枕垫在他背后,好让他靠着坐得舒服点。
千铭的发丝已经垂散下来,微遮着眼,他闭着眼睛坐着不发一言,许霁闻坐在一旁,心里左右徘徊一会儿,最后实在憋不住,开了口。
“铭铭,你怎么去了也不和我说呀?”
“周洄很想让我去。毕竟是同学,不好扫了他们的兴。”
“那你改主意了,怎么没告诉我?我可以陪你去啊,不至于让你又是喝酒又是难受的。”许霁闻看着面露不适的千铭,心头紧了紧,两手包住了他垂在被侧的五指,放在手心轻轻揉捏。
“我想去就去了,没想那么多。喝点酒,也没什么事,我知道自己能喝多少。”
“想去就去了?”许霁闻揉捏的手瞬间停了下来,他不想撒手,又不愿意凶人,只好让猛窜出来的不爽变成提了一点的声音,“你怎么能不告诉我呢?我们应该一起去的呀?喝酒,你不能喝酒,你有把握就不会喝成这样,怎么,有把握还要打电话叫我接你?打电话的时候怎么不说知道自己能喝多少了?千铭,为了和他们聚连自己身体也不要了?还瞒着我?我真不明白你以前也没那么留恋高中啊?你为什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想去就去,想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留不留恋喜不喜欢,知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想要什么,难道都要一一告诉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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