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容被梁南盯得有点心虚，他总不能说梁南你就要把我忘了，我要抓紧和你相处的最后一段时间！
思及此，祝容的眸光又暗了暗。
忽然，脸被人单手捧了起来，手温温热热的，让他又挣出了忧伤，忍不住向手这边倒头，轻轻去够。
“祝容，”梁南看着蹭手的人，微微垂了点眼皮，“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我想说的是…”
他很慢地低了点头，在祝容有无限可以逃走的时间里，最后吻在了他的眉心。
梁南的唇很干燥，也是温温的，印在眉心，有点说不上来的安心和舒服。祝容下意识闭了眼，直到他离开，才缓缓睁开。
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祝容缓缓睁大了眼睛，然后猛然之间，他噌一下挣出了被子，打了梁南一个措手不及，紧接着趁机爬到了床尾，抬脚就要跑。
但是没成功。
赤脚还没沾地就被腰上一股力抱回了床上，后背贴近一片滚烫之中，除了两手还有试图抓点什么的自由外，整个人都被锁进了梁南的怀抱里。
“这算是回答吗？”
什么回答？什么跟什么？祝容脑子里一团浆糊，现在只有一件事很清晰，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之后无论做不做神仙他都要后悔下了那碗药！
快刀斩乱麻，快刀呢？乱麻倒是更多了…
祝容能感受到耳侧人微重的呼吸，他被紧紧箍住，贴着后面人的胸膛，刚刚又来了一番挣脱，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梁南的气压似乎变得很不对，自己腰侧的手也越收越紧，似乎整个人都微微向下沉，而自己已经没坐在床上，姿势越来越来…
不行…
“梁南！梁南你疯了吗！”
祝容刚以为梁南理智回笼，结果他直接被抱着翻过了身，仰躺在了被褥上。
所幸后脑勺被垫了一只手，没吃什么痛。
他这才看清梁南的神色。
从下往上看，梁南的发垂下些许，墨一样流到了他身上，乌瞳如夜，和面色一样沉，只有眼尾还带着点红，似乎是生气，又似乎是热的。
“梁南…”
祝容伸出手，想去碰他，让他不要这么凶巴巴地看着自己，结果手被半路捉住，被梁南握着，贴上了他的面颊。
“祝容，你觉得我让你白吃白住真的不求回报吗？”
“什么…”
“你如果不要我，也不必留下来陪我这么久，为什么还要骗我没事？又为什么要让我别走，还为什么要让我陪你…”
梁南的声音有些颤抖，说着说着越来越低，直到没了声音。
忽然，祝容觉得眼下微微一动，紧接着蔓开了一点湿润，沾得他下睫颤了颤。意识到的瞬间，他微微抖了一下身子。
那是梁南的泪。
心脏如闪电经过般疼了一下，紧接着痛苦决堤般涌了上来。现在无论他快不快刀，他都后悔了。
祝容闭了闭眼睛，最后撑起点身子，深呼了口气。不论如何，两个时辰也快到了，梁南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才不要这样不清不楚地就走掉，至少要让这药物尽其用，否则什么都没有发生，还忘什么呢…
“梁南，”他轻轻地叫了一声，“我不是二十岁，按你们凡间的算法，应该再加上三百六十五年。我不是一不小心在山里迷路又无家可归的人，我是历劫的神仙，刚好掉在了这儿，然后就遇上了你。”
梁南的眉头皱了皱，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
祝容咽了下口水，继续慢慢说道：“我来凡间是来历劫的，和你呆在一处，大概是这儿太偏，又有凡人在我身边，天界的劫落不到我身上，我就永远也做不了真正的神仙。对不起，梁南，真的对不起，那碗茶水我下了药，再过会儿，你大概也记不得我是谁了。我不想太难过…虽然，现在好像已经很难过了，但就是这样，对不起…”
梁南沉默了很久。
祝容以为自己将要被冠以薄情寡义，甩手不认人还欺骗感情的恶名时，忽然听到了梁南很低的声音。
“祝容，为什么难过。”
祝容愣了愣，梁南放下了握着他的手，而他却忘记放下自己贴着梁南的手。
其实刚刚他就知道为什么了。但大概是觉得一切多说反而愈显徒劳，于是闭了嘴。
“祝容，你说吧，只要你说了，其他的什么我都不在乎了。”梁南垂了点头，那一瞬间，祝融看到他眼角闪了一下，似乎是泪光。
脑中过电一样，他猛地撤掉了所有想好的退堂鼓说辞。
不管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一直和我在一起。梁南，我没有骗你。”
“梁南！你…梁…”
后脑勺又摔进了掌心，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压倒在床尾，额头抵着额头，鼻尖相错，祝容完全忘记了防备和推拒，被梁南一阵吻得晕头转向。
正当祝容以为自己要喘不过气来时，梁南松开了制住他后颈的手，眼神一扫伤沉，犹如雨过天晴般透着清晰的光点。
他盯着身下的人，向前膝行两步，扶起祝容的身子揽进了怀里，然后往后一坐，把人抱到了撑起的腿上坐着，仰了些头看着着腿上的人。
“容容，我刚刚以为你也不要我了…我不怕被别人讨厌，你别不要我，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就好…什么都行…”
祝容还没缓过劲来，他现在什么也不管不顾了，有了点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后，干脆伸了手去摸梁南的脸。
梁南的手也覆了上来，他偏过脸，捧着祝容的手，在掌根印了点唇上的温度。
祝容没想到梁南在这儿和平时截然不同，几乎是完全相反的两种状态，他被热的是手指，脸上却红的要烧起了一样。
“梁南，别…够了…梁南…”
他有点吃不消了，主动凑过去一点，往梁南的唇角啄了一口，梁南也没有回吻，只是把手指插进祝容的指缝之间，紧紧握住。
两人的距离极近，祝容的唇还停留在梁南的唇边，他此时轻轻喘着气，和梁南的呼吸缠得难舍难分。梁南同他抵着额头，另一只手捧着他的脸颊。
“梁…梁……南”
祝容的睫毛颤得如同小蝶，他担心漏出点声音，却又不敢闭得很紧。
此时他明明微微俯视着对方，却仿佛被注视得更加侵略，他不敢想自己的神色和面容如何，只觉得刚收进的那些泪似乎换了种形式又涌了出来。
“祝容，”梁南凑上去亲了一口他，“我没喝那碗茶，你装的太差了，就像现在一样。什么都忍不住。”
祝容伏在梁南的肩头，闻言甩了拳头就往他背上捶，奈何整个人已经丢了所有力气，只能坐得更靠里了点。
祝容闭着眼，感觉脑子更为混沌。
梁南不想他走，却也没强留他。这叫他更是挣扎万分，但此刻怀抱温暖，似乎更是想不到那么多了。
算了吧，祝容想，他有五十年呢，历劫什么时候都可以，不急这一时。
次日醒来，他还趴在梁南的怀里。
“醒了？”
“嗯。”祝容有些睁不开眼，下意识往梁南身上钻，“还想睡。”
“那就再睡会。”
“你不去采药了？”
“不缺一天两天。”
祝容抬起点脸，眯着眼睛看梁南，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于是露了笑，“不是以前除了下雨都要去吗？”
“想多抱你一会。”
祝容红了点脸，又埋下了脑袋。
“况且你昨晚睡得太晚，困是难免的。”
记忆回笼，祝容的脑子瞬间清醒了点。他往被窝里缩了缩，最后藏的只剩了了发顶。“停，打住，不许说了。”声音从被子里传来，闷闷的。
梁南笑了一下，手探进被子里，摸了摸他的脸，“好，你睡吧。”
梁南的手指被拽了进去，然后包进了很热的掌心捏住。
他笑了一下，也轻轻用指尖刮了刮祝容的掌心回应。
祝容确实是个很容易跌跌撞撞的小神仙，但同样，他也是个很容易撞大运的小神仙。
他在天界打杂这年因为自己不太懂弯弯绕绕又无人指点照顾，显得颇为可怜，吃了不少莫名其妙的苦头，但也或许纵使他吃尽了苦头，却在哪怕下凡历劫时也想着努力成为可以降妖除魔的神仙，天道总算大大眷顾了他一次。
和梁南住在一起的时候，除了下药那会儿和那晚前半段的痛苦挣扎，祝容几乎没吃到情劫的苦头，没过多少时日，他的历劫簿子就亮了起来，五十年的情劫薄骤然缩成薄薄一片，然后悠悠飘上了天帝的桌子，又由天帝批了飞到了传信神的手里。
“祝容，得道成仙，历劫成神，你可有想去镇守或关照的地方？”传信神飘在云里，声音虽远但清晰。
祝容站在院外，他回头看了眼被施了法陷入沉睡的梁南，含了笑意回头道：“就在这儿吧，这座山。”
“你可想好了？”
祝容轻轻吸了口气，然后才开了口：“我以往觉得成神是为了降妖除魔，做威风凛凛的英豪人物，不仅能护住自己，还能救别人，不仅能长寿无极，还能永乐无边。但如今下来后才知道光光降妖除魔也是不够的，妖魔虽凶煞骇人但却有形，杀死也容易，恶意虽不过三两言语却无形，想涤清就难得多。”
他叹了口气，继而露了笑道：“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做到这后者。就让我留在凡间做一个山神，慢慢散去人们的恶意和诋毁，多留些净土出来吧。”
传信神微微颔首，挥了挥拂尘，天诏化为金光，钻入祝容的眉心。
“有仙祝容，为凡请命，荡恶洗尘，除奸剿邪，传善布仁，特封山神，长留凡世，护民永安。”
传信神的身影逐渐隐去，声音也渐散，祝容摊开掌心，看着手里蔓延的青色法力，半晌无言。
“容容。”
“梁南？”祝容回过了神，转头就看见倚在门框上的梁南。
“怎么了，今天起的这么早。”
梁南接住了跑过来的祝容，摸了摸他的头。
“梁南，以后我可以保护你了。”
“嗯？”
“是真的，你都知道我是神仙了，就要信我，”祝容弯起了眼睛，笑着说，“千算万算没算到你是我的情劫，虽然白费我一番计谋，但好歹天机没有泄露给其他人，天帝也没责罚下来。”
梁南亲了亲他的额头，抱着他应了句好。
“你说是不是天帝看你也善良能干，救了不少山里的人，本来就打算提携你当神仙呀？”
“我不知道天帝想不想我当神仙，但我知道你说我善良能干，”梁南把祝容抱回了屋里，然后走进了厨房准备早饭，“对我来说就够了。”
祝容坐在床上，他望着梁南做饭的背影，恍惚间似乎回到了被他救回来的第一天。
“梁南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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