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呆呆 > 第1章 序

第1章 序

晴日,花映容上朋友家去。

他的朋友姓穆,名秀林。他喜欢叫他林林,又或者是阿林,甚至开玩笑似的唤他青门绿玉房,都不会有什么问题。穆秀林反而还会问他:“你要吃吗?我去叫人买一只,切出来我们一起吃。”

他刚成亲,喜结的是皇室的连理。当今的三皇子顾予白,眼下是他的丈夫。因而现在找他,要往齐王府里去。

不过今天去,却不是为了贺喜。花映容拢了拢肩上的系带,腰际的药箱便响了一记,不是瓷瓶乒乓的那种响,是十二只掺了蜜糖的花点心,用油纸细致包好,“哐当”——撞在箱壁的闷响。

这也是药。花映容喜欢弄心思,尤其是对自己重要的人。穆秀林病了,又把脑子撞去,现在傻傻的,可待人还是那样和善、温柔、软心肠,就算给他苦药喝,他也不会耍性子。

然而他不想叫他灌下太多苦水。阿林的命已经够苦的了,花映容想,让他尝点甜头吧。

继续走着。其实本可以坐轿子。齐王是个温厚知礼的人,在外有仁善的美名。他肯定问过穆秀林怎样接他的朋友来,要去哪里接。然而花映容不希望显露自己的踪迹,于是他教林林这样讲:

“容容说,他自己来找我们。”

约定时间。花映容早早出门,随意逛了逛,想着给林林买些东西。今天的市面上,挑不出什么好物。花映容只捡了一个草编的蛐蛐儿,一方画了雏鸡的手帕和一只小小的泥巴做的白鹅。穆秀林就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径直走到齐王府。行到西边的角门,早有人候在那里,见他来了,笑脸相迎:“是容公子不曾?”见他称是,不等他反应,便将人迎上轿,抬着走到垂花门前,恭敬地请人落轿。

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中间的空地,落着一棵很大的紫薇,花团簇簇,层叠着底下的朱槿。再往前是穿堂,放有一座红木架子的插屏,中间是一副很大的山水画,墨意皴染,气势磅礴。见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旁边的人忙不迭放慢脚步,又夸耀道:“这是咱们王妃的墨宝!”

花映容当然知道。穆秀林书画俱佳,画好看,字也美。他帮他画的草药册子,模样栩栩如生,又用蝇头小楷,工整地写道:

“白芷、半夏、苍术、忍冬藤、灯盏细辛……”

漂亮极了。都说字如其人。穆秀林的字,势巧形密,遒媚颈健。一如本人,俊秀端方。眉是巧的,如初生的新月;眼是润的,像多汁的杏桃。再往下,是似朱砂色敷的红唇。人们常写俊美的男子生得一对薄唇,但穆秀林的唇不薄,也不肉,刚刚正好,像覆着一层胭脂,润红的、叫人心生涟漪。

可惜。

他的右侧脸上有一块很大的胎记,自额间起,劈过鼻侧,一直逼到下巴,不偏不倚,占据了他一半的面孔。人们说这叫“阴阳脸”,据传是很不祥的。又有流言,说他的娘就是这么被他克死的。

“穆秀林。”

花映容喊他。那时他正坐在紫藤花廊下,脸上是重重叠叠的藤萝花影。日头晒,顾予白叫他不要出去站。穆秀林想看花,于是被他相公放在这里。手里一把大大的蒲扇,不愿下人劳累,便将它捏在手里,却又不扇,只是抱着,傻傻地看花影摇动。

“容容!”

听见有人喊他,穆秀林抬头。看见花映容,他笑起来,那块嫣红的胎记,也跟着牵动。顾予白不让他戴面具,怕热坏他。穆秀林听话,不过只在王府,一出门,那木头做的半边面具,照样还是出现在他的脸上。

“你家那位呢?”

花映容把药点心递给他吃,又把小玩意儿拿出来给他玩。真少见,这两个人好得就像连体婴,一刻也不肯分离。撞伤脑子后的穆秀林,拉着人家一口一个相公,成天要亲要抱,要顾予白牵着他的手,若非痴缠得太过分,京城里也不会传出那样的流言蜚语。

好多不堪入耳的话。不止猜忌穆秀林,顺带也编排了顾予白。过去的齐王实在光风霁月,于是一有这样的流言——人们本就爱这种风月的小话儿,对此津津乐道。顾予白这颗宝玉似的蛋,终于有了一条可供钻营的缝,苍蝇们闻着血味儿,几乎是一拥而上,恨不能就此将他啃食个干净。

“相公!”

还不等穆秀林作答,顾予白的身影,就翩然而至。

“你看,”他献宝似的把花映容给他的东西一样一样拿给他瞧,“都是容容买给我的!”

顾予白“嗯”了一声,接过他手里的扇子,给他摇起来。“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他细声细语地问,又用帕子给他把汗揩去,“到房里罢。给你置了冰,水晶缸里湃了新果,你可以和容容一道吃。”

容容,穆秀林这才想起容容,顿时瘪过嘴来。一怪自己,一见到他,立刻忘了花映容还在这里;二怪顾予白,怎么变得这样目中无人,以前有客人,他的礼数都是最周全的。

被他责备,顾予白反倒笑了。又去睃花映容,被冷落的客人,竟然也跟着笑。穆秀林不懂,他此时傻兮兮的,想不明白里头的关窍。

“呆呆。”

顾予白笑。傻瓜、笨蛋,他都不肯叫,偏要轻轻地,柔柔地,唤他作呆呆。像江南人的习性,叠起来的昵语,只舍得给最亲密的人。

花映容笑。他看向变作痴儿的挚友。痴的人,难道只有一个吗?等到他把他治好,他将要告诉他,顾予白因为流言,跑去向他的父皇和母后请了婚。

原因无他。

做了夫妻,还有谁能对他们说三道四。

“容公子请留步。”

花映容陪穆秀林玩了一会。日上竿头,用过午饭,穆秀林便要午睡。顾予白看着他睡下,替他拢了纱帐,又亲过他的面颊,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这才出来留的花映容。

“想问他的病,是么?”

“是。”

“要根治,就需要你付出很大。”

“我——”

“我知道你会的。”他拦下他,“我并不担心你不肯。上刀山,下火海,我信你都会去的。只有一件事,我要同你说清楚。”

“什么事?”

“你知道治好他的病,意味着什么吗?”

意料之中的沉默。花映容戏谑地一哂,接着道:

“他告诉我,你与他,大抵可以算作自幼的挚友。”

“是。”

十二岁,满皇宫游荡的他被母亲王书英扭送到舅舅府上念书。说是念书,实则管教,然而舅舅也不大管他。王逸仙尊崇天法自然,他外甥乐意做什么,那就做什么。

他哥哥顾念殊先六个月到那府上读书。他到时,见他捧着龟壳,在那儿掷铜钱。是障眼法儿,顾予白知道,顾念殊压根不用卜算就能知晓一切。这样做,只是让他看上去不那么神神叨叨。

“你来了,”他对他说,“我在这里有个顶好的朋友要介绍给你认识。”

“不在此时此刻此地,”他惯会装腔作势,假装在那儿解卦,“你去书房,记住,要挑辰时三刻,太阳升到两棵桂花之间,这时打开门,你就能见到他了。”

辰时三刻,那还不就是现在,什么不在此地,他出去,多走两步,便是门前种了两棵桂树的书房。

哥哥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叫他立刻到书房去见那个人。

“我知道了。”

于是顾予白打开了那扇门。

穆秀林就站在那儿。他抬起头,见有人进来,也不惊慌,抱了一卷书,冲他眨了眨眼睛。

从此刻起,他们就再也没有分开过。

“你问我怎么形容那一刻?”

喜欢写话本子的静真公主要求他描述同穆秀林的相遇,顾予白想了想,接着对妹妹说:

“就像把手伸进匣子,抓到了一块晴水和田玉。”

静真听完他的话,用她多年钻写话本的经验,笑眯眯地同他讲:

“哥哥,你是不是对人家一见钟情啦?”

是吗?

过去的顾予白不懂,什么情呀爱呀,钟情不钟情的,他不清楚,也懒怠想。

他不过,想和穆秀林在一起。

“很好。”

花映容轻笑:“和他交往这么久,那你一定清楚,阿林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

“我也是。”

花映容的笑意更深,他不单清楚穆秀林的为人,还清楚他那些隐秘的不敢宣之于口的心思。

“倘若他痊愈——”

他不会现在就告诉他,秘密么,自然要在它应有的时刻发挥作用。

“你想过会怎样吗?”

“大概,他会跑吧。”

树影婆娑,在他脸上投下暗淡的阴云,连带顾予白的唇边,都流露出些许苦涩的斑痕。然而花映容却并不理会这片苦闷的云,他继续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还想治好他吗?”

他装作不经意地将手放到腰侧的折扇。那看起来是一把普通的洒金扇,实则是他的武器。隐藏在柔弱无害纸面下的利刃,杀人,是很快的。

他没把握能杀了他,也没打算杀了他。杀他太麻烦了,皇亲贵胄,权势滔天。齐王仁善?他半信罢了,皇家的人,要什么面孔没有,那半分信任,还是出自穆秀林的口。

毕竟他说,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在他没傻的时候。

他相信他的判断。但是现在呢?他打赌,此刻连穆秀林也没办法确定他这位竹马究竟会做出什么。谁能想到,为了堵住悠悠之口,顾予白居然不是站出来澄清,而是干脆与他成了亲——

齐王啊齐王,你敢说你做这样的事,没有半点私心吗?

花映容懒得去追究到底他是什么时候对穆秀林起了感情。他只想知道,到这步田地,他舍得放他离开吗?

倘若他决意要将穆秀林囚在身边——那么他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将自己的好友救出来。

穆秀林不愿意被束缚。

他厌恨被人束缚。

顾予白沉默了。意料之中的反应,花映容道:

“其实像他这样傻兮兮的,每天没有烦恼,跟个不谙世事的雏鸟似的,躲在你的羽翼下,过完这一生,听起来也不错,不是么?”

明是提议,实则是逼问,一句一句,他在剜他的心。

把你的心剖出来。

他轻蔑地想。

剖开看看。

啧。

是真想治好他么?

“不如就这样。”

见他不说话,花映容的面上渐渐浮现出了然的神色,目光逐渐冰冷,然而唇边还在吐露看似热切的话:

“还是别医好他的病,让他永远都乖乖地待在你的身边……”

“不。”

嗯?

“你会让他痊愈的,对吧?”

“啊?”

花映容反倒有些措手不及,他难以置信地追问:“你,你不怕他跑吗?”

“我是很担心。”

顾予白的眼里,竟然淌下泪来。

“可如若那就是郁之的真心,我又有什么理由,什么资格去叫他留在我的身边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六十二年冬

西江的船

貂珰

狩心游戏

虐文受死遁后他们都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