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争论声戛然而止,顾寒远的声音被打断,一群人齐刷刷看向门口。
两道身影缓缓走进,杜县丞半倚着冯承安,脚步虚浮,一瘸一拐的走进去。
右手衣袖被生生扯成两节,破损的布料随着走路动作来回晃悠。
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淤伤,眼角红肿、眼窝凹陷,显得狼狈不堪。
顾寒远看得目瞪口呆,一日不见咋就成这样了?
他语气焦急地询问:“杜县丞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今日遇到难缠的恶徒了?”
他们下乡走访也不全全顺利,有时会被村民刁难,有些不配合的村民甚至还会对他们拳脚相加。
他只以为杜子腾今日是在鸡鸣村受的伤,故而有此一问。
杜子腾和冯承安对着林知府行了个虚礼,便在一旁的梨花椅上坐下,委屈巴巴的将刚刚在门口被群殴一事说出。
当然其中有些话说得是夸张了些,可他被打是事实,受伤也是事实。
顾寒远越听越气愤,不等杜子腾讲完,便先发制人:“林大人,您看这事怎么处理?”
林知府传了近侍问话,近侍悄悄和他耳语几句,林知府气得大喊一声:“胡闹。”
随即命人将门口的侍卫喊进来,劈头盖脸一顿骂,最后赏了每人罚俸半月。
顾寒远和杜子腾不服,顾寒远怼道:“大人,按我朝律法,聚众殴人者,鞭二十。大人是否罚得太轻了?”
林知府冷眼扫过顾寒远,目光停留在杜子腾身上:“顾大人别忘了,我朝律法也言明‘违背服饰礼制杖四十’。”
说着,他指了指杜子腾被撕破的衣服,“若是真要按律法办事,还请顾大人先将杜子腾依律处置,再论其他事宜。”
杜子腾怒了,捂着腮帮子辩解:“大人!不是下官对您不敬,实是今日下官办差时官服污了,下官接到报信时,衣服已被内子浆洗了。”
谁让这岷县穷得叮当响,官服也只发得出一套,每天洗完还得放火堆旁烤干,才不影响第二日办公。
想到这,他更气了:“且下官句句属实!确是他们先出言挑衅,我才动手的。今日若不是冯捕头及时赶到救下,我此刻怕是没命了!”
冯承安在一旁点头附和,神色严肃:“大人,杜大人所说不假,属下到时只看到杜大人被几个侍卫围着打,毫无还手之力。”
“杜兄,我看算了吧?那些侍卫不过是职责所在,谁让你平日随意惯了,你不穿官服,不带官印,谁知道是不是歹徒?”曲进开口劝说。
顾寒远如今听不得曲进的声音,曲进话一出,他额头血压飙升:“曲大头,你给我闭嘴,我还没找你算诬陷清语的帐呢?”
林知府脸色沉了沉:“顾大人倒是执着,可你忘了,这些侍卫是奉命看守要犯家属的,今日杜县丞硬闯门禁,他们也是情急之下才失了分寸。”
他话锋一转,“罚俸半月,是让他们记着职责;若是真按律法鞭挞,那杜大人不敬上官,也该一同治罪。”
“本官舟车劳顿,不是在这里同你辨论律法的,你有何话到留到大牢里去说吧!”
说着,他愤愤起身:“来人,顾家包庇逃犯,将其全部关押起来,明日一早押往昆州问审。”
说完,他拂袖离去。
狗腿子曲进还不忘表孝心: “大人,下官已命人收拾好了驿馆,大人,这边请。”
顾寒远被两个侍卫牢牢按住,不停喊着“冤枉”,可奈何自己兵力不足,无法还击。
曲进走前看着他狼狈挣扎的模样,还不忘讽刺一句:“大人还是省省力气吧,卑职还等着清语的竹叶青呢,等她回来,你定要记得让她给我送来啊!哈哈哈......”
“你......”顾寒远气急,可看着他嚣张走远的步伐,又拿他没办法。
很快,侍卫们就把顾家一众人统统管押进大牢。
与此同时,顾家其他人在后院也炸开锅了。
顾家人全聚在饭厅,正等着顾寒远换洗后一块儿用晚膳,谁料半路却杀出个林知府。
宁远往回走时,遇上要去前厅打探消息的顾清晖,忙截住他,将他拉了回去。
爹爹让他顾好后院,又听说是岷县有逃犯蹿进来。
“这破县能藏得住逃犯?莫不是想给爹安个莫须有的罪名?”顾清礼气道。
上次父亲从昆州回来,谈起他在府衙曾放话道:“赈灾钱粮去哪了?林大人心里应该有数。”
想来林大人这次是来报复了?
真要捉拿逃犯,为何事先没有告示,也没有消息、文书传下来?
回到饭厅,宁远将那边听到的事一说,苏旖差点没站稳:“清语怎会是逃犯?她去了这么多天也不见回来,莫不是.....”
林知禾眼疾手快扶住她:“母亲,大妹妹一定没事,否则林知府何必亲自来。”
“不行,我得去看看画像上到底是不是清语?”苏旖说着就要起身出去。
却被一旁的凌姨娘和林知禾给拉住了,顾清晖冷静道:“母亲,父亲不是说了嘛,画像上之人不是咱家清语,你万不可自乱阵脚。”
“对对对,不是清语,我清语最是知礼守法,不可能是她。”
“母亲说的是,画像上之人不是清语,”顾清晖一脸严肃,命令众人:“大家都听清楚了,无论何人问起都不能认下,一切都交由父亲定夺。”
随即他还单独警告顾清婉,“二妹妹,大哥知道你近来和你大姐姐有些不对付,但你若是敢出去乱嚼舌根,我定让父亲将你逐出族谱,以后我顾家权当没你这个人。”
顾清婉眼泪大滴大滴的掉落,凭什么?
她明明什么都还没做,虽说她刚刚是想过将大姐姐除了的,可她还没行动?
为什么大哥哥要用这么重的语气和他说话,还惹得大家都盯着她看。
她这些日子任劳任怨帮着两位姨娘操持家务,还不够吗?
她也是父亲的女儿,凭什么大姐姐在外面自有潇洒,却赢得一家人的喜欢,而她在家中任劳任怨,却没人看见?
越想越委屈,她捂着脸就往外跑去。
“柳姨娘,她要是敢说错话,别怪我不客气。”苏旖看着她的背影,警告柳姨娘。
柳姨娘想帮女儿辩解两句,却被苏旖的眼神震慑住了。
她喏喏应了声“是”,就追着女儿去了。
饭厅一下安静下来,大家都有些惶恐和惴惴不安。
苏旖冷静下来,看着团结的家人,知道自己不能慌,看着桌上渐渐没了热气的饭菜,率先端起碗筷:“先吃饭,一会凉了还得费柴火,你父亲的给他单独留出来。”
一家人惴惴不安地坐下吃饭,却都不言语,一顿饭顾家众人各怀心思。
哪知饭还没吃几口,一群带到侍卫就冲了进来,将所有人看管起来。
顾清乐吓得“哇哇”大哭,被一侍卫拔刀呵斥,最终将眼泪憋了回去。
岷县发生的这些事的时候,顾清语正在林府烧书房呢!
随后把周芷晴从阎王殿抢回来后,她累得直接瘫在沙发睡着了。
直到那烦人的闹铃声将她从睡梦中吵醒,她才想起自己昨日救了个人回来。
且那人此刻还在次卧的床上躺着,也不知醒了没有。
想到这,她一骨碌坐起,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套上拖鞋,急急忙忙的跑向次卧。
推开门,只见周芷晴躺在床上已经醒了,双眼骨碌转,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
不同于记忆里芳菲苑里那张雕着缠枝莲的古朴拔步床,身下的床榻平整柔软,枕头随着头部转动会微微回弹,被子也不似棉褥那般厚重,轻柔得如同盖着一层云朵。
还有屋内的摆设,一个四方到顶的大柜子伫立在墙角,床头还有一个小小的柜子,上面放着一幅画,画上是两位老人的画像。
她不认识。
还有这屋子的墙面是奶白色的,就连屋顶也是,更神奇的是屋顶中央还挂着一轮圆月,将整个屋子都照得透亮。
她想她应该是到了天堂了,小时候祖母和她讲过好人死后会上天堂,只有坏人死了才会下地狱。
她记得自己死前在陆家发生的一切,也记得最后弥留之际,她走在一团黑雾里,有一道温柔又带着熟悉的声音喊她:“周姑娘。”
再后面的事她就全忘了。
听到门响,她下意识的往被子里缩,只露出一双眼睛静静观察着。
“周姑娘,你醒了?”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她双眼立即看向门口。
是清语姑娘,她拉开被子,露出整张脸,不可置信的问道:“清语姑娘,你也......”
看着人靠过来,“死了”两字,她硬生生咽回去了。
顾清语在床边坐下,温柔的对她说道:“醒了就好,这里是我另外一个家,你放心住下,好好养伤。”
周芷晴脑子“嗡”一声炸开了,这不是天堂,这是清语姑娘的家?
她回过神,想坐起身,却发觉腿还有些不便,鼻腔一热,泪腺就绷不住了。
“清语姑娘,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说完这句,她捂着脸便哀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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