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意然不明白，打翻甜品的是姜维，哭的是自己，为什么道歉的却是路知柏。
“刚才如果我执意要来找你，不管有多少人，是谁，我都可以不用应付社交的。”他一眼看穿庄意然的心思，温柔地将她脸旁的碎发撩到耳后，又扯出一张纸巾帮她擤鼻涕。
“你刚才哭，是因为本来想和我一起分享美食，但是我人还没来，甜品就被打翻了，对不对？不是因为姜维她们说的话。”
“嗯……”庄意然还在生理性地抽泣着，口齿不清地抱怨，“那么多工作人员精心制作的点心，就这么浪费了，好可惜。其实……”她努力深呼吸，缓口气，“我没想哭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脑子控制不住眼泪。”
耳边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一会儿到家想吃什么我都陪你。”他凑近，在额前落下一个轻吻，“以后都会陪着你，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这突如其来的承诺让庄意然有些愕然，她突然想起路知柏曾经问过的那个问题。
“我可能不会随时跟在你身边，你会喜欢吗？”
如今看来，不是她喜不喜欢的问题，而是这人先后悔了。
庄意然赶紧拍拍脸，振作起来：“知柏，我今晚上是不是又把舞会搞砸了？” 她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格外委屈。
路知柏毕竟是舞会发言人，路家在慈恩市又举足轻重。看时间现在才八点，离舞会结束还有两个小时，他们却已在回程的路上。
“想什么呢。”路知柏将她搂得更紧，几乎将庄意然整个人圈在怀中，“那么大型的活动，怎么可能被你一个人搞砸，放心吧，我们从侧门离开的，没人注意到。”
庄意然将信将疑，但路知柏神情坦然，她只好点点头。
大哭过后，副交感神经开始占据主导地位，肌肉逐渐放松，压力激素下降，眼皮沉重得直往下耷拉。
主观上还想和路知柏说说话，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耳边熟悉的男音还在低声念叨着什么，但已经听不真切。脸颊贴着熟悉的热源，身体一放松，庄意然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脑中总是断断续续不断闪回小时候女主被烫伤的片段。半梦半醒间，小腿猛然一抽，庄意然彻底惊醒过来。
脸上还残留着凉凉的湿感，可能是路知柏帮她冷敷过眼睛。只是醒来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他，庄意然心里空落落的。
她没有犹豫，遵循本能立马下床去找想见的人。然而路知柏却不在卧室，也不在书房。
沿着走廊寻了半天，庄意然才注意到路澈的书房门缝里透着一丝亮光。
她刚走近，就听见路知柏压抑着情绪的一声反驳。
“妈，我不同意！”
“知柏，你不要激动。我们仔细商量过了，这半年然然在这里过得很适应，治疗认知综合症最强的医疗团队也在这里。然然的监护权只是暂时归我们，以后如果她想解除，随时都可以。”
“妈、爸，我知道你们是为了然然好，但我不会同意的。”
“知柏，我知道因为小时候那件事，你对然然一直很愧疚，想要好好弥补她。”路澈停顿片刻，继续道，“成为路家养女，对于然然来说，就是在慈恩市最好的依靠。今晚上舞会的事我已经听说了。目前，你的身份并不能保护好她，不是吗？”
小时候那件事？
庄意然呆滞在门外，是指烫伤的那件事吗？那和路知柏有什么关系，不是自己不小心打翻水壶吗？
不知道是不是舞会的事情戳中了路知柏的痛处，屋内安静许久，才传来他低下去不少但依然坚定的声音：“我知道，但我……不会同意的。”
莫名其妙地，姜维那句话突然在脑中响起。
“路知柏不可能喜欢你的。”
是因为不喜欢她，所以才拒绝这个安排吗？
庄意然脚下一转就想回卧室待着，书房内的声音逐渐模糊。她走了几步突然回过神来，这样的桥段不就是言情文最常见的、导致男女主彼此误会的经典情节吗？
自己这是怎么了，刚才居然想不听完直接离开。
门后依旧是大片的沉默，不知道刚才错过了什么，庄意然心急地贴在门上。
“知柏，你不同意总要有个原因吧？然然在家这半年，她的事情你都亲力亲为，怎么突然……”
“爸，我不想把她当做妹妹。”路知柏出声打断程尧。
身体依靠的大门突然被人从里拉开，庄意然一时没站稳，直接跌进来人的怀抱中。
四周安静极了，大脑停止运转几秒，庄意然才僵硬地从路知柏的臂弯里抬起头，挤出一个标准的笑容：“阿姨，叔叔，晚上好。”
“怎么起来了，睡不着？”路知柏说话的神情和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但庄意然看不透，人类太擅长撒谎和表演了。
他没等自己回答，又转过身子冲两人晚安，说罢牵着庄意然就往卧室走，只是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比平日要紧一些。
“抱歉，我看你睡得很沉，就出去了。”
回到卧室庄意然刚坐上.床沿，就听见身后这句抱歉。
最近这人道歉的频率有点太高了。
“知柏，我刚刚都听到了。”庄意然没打算隐瞒，她望着立在身前的路知柏，试图从他眼里看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少年蹲下身，视线与庄意然齐平：“嗯，我知道。”路知柏握住庄意然放在床上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停顿许久才再度开口，“我……”
“你不喜欢我吗？”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生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庄意然突然打断他。
仔细想想，路知柏从来没有直截了当地说过喜欢她。是她先入为主地认定男女主一定相爱，并带着这个前提和他相处。
“你从来没有直接说过你喜欢我，我……是不是误会了。”说出这句话时，心里就开始冒着酸水，庄意然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情绪，但直觉自己很抗拒。
路知柏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愕然还有些庄意然等不懂的情绪，下一秒却又笑起来，只是这个笑容一点都不开心。
他坐到床边将庄意然搂进怀里抱紧。
“然然，我居然一直忽略这一点了，你说得对，表达感情要直接。”他捧起庄意然的脸，很慢、很轻、很慎重地在她唇上碰了一下，“我喜欢你，然然。”
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全是刺耳的高频蜂鸣声，眼前的画面开始发白，连路知柏近在咫尺的脸都变得模糊。
心跳在胸腔里跳得又重又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她抬手拍脸，想要驱散这些奇怪的反应，一摸才发现皮肤烫得吓人。
“知柏，我是不是病了？”一开口，声音竟然带着细微的颤.抖，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双手被他握住包进掌心。路知柏垂下头顺着她的指尖、掌心一路亲吻到手腕。
他的脸也很红很烫：“你没有生病，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因为……你也喜欢我。”
脑子里乱得像打翻了一碗芝麻糊，庄意然甚至感觉卧室内温度都升高了不少。她呆呆看着面前这张脸，突然冒出一个疑问。
仔细回想自己从镜子中仔细看过的这张脸，用人类的审美标准衡量，顶多算清秀。
家世背景更是勉强够得上“还行”两个字，如果不是因为彼此的母亲是挚友，他们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交集。
就像之前自己分析姜维喜欢路知柏的首要因素是外貌和家世背景一样，如果不是所谓的男女主设定，路知柏还会喜欢她吗？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但说出口她就意识到问题不妥，赶紧摇头想撤回。
路知柏抬起她下巴，鼻尖相抵：“人类很复杂，有些人会把有利条件一一罗列，再去参照选择；而有些人会随心意而动，不能一概而论。所以……”
他停住话头，又在她的唇上碰了一下：“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没有为什么。我也只是恰好，对你动了心。”
安静许久，庄意然才从澎湃的心跳声中找回自己的理智。
“小时候的那件事，是指我的烫伤吗？”她下意识把手放在伤口处，即便隔着睡衣布料，指腹也能清晰感受到皮肤表层凹凸不平的硬痂。
路知柏突然坐直身子，两人之间拉开距离。他表情肃穆，垂眼看向伤处。
“那件事，你还记得多少？”
庄意然将脑海中的画面仔细描述一遍。
对方闻言皱起眉，表情痛苦，仿佛又重新经历了一次事故。
“当时我看你睡得很沉……我觉得无聊想出去玩。是我缠着保姆带我出去……保姆怕你乱走，从外面反锁了门，对不起。”
说到最后那向来沉稳的声线紊乱不堪，还是庄意然回抱住对方，才安抚好他这罕见的崩溃。
原来是这样。
难怪路知柏总是介意她单独行动，难怪对她的照料远远超出正常范围。原来不止是因为她患有认知综合征。
虽然是女主的身体，但庄意然毕竟没有这段回忆的具体过程，感受不到当时的伤痛。
但她知道人类躯体的脆弱，这样的伤痕一定给三岁的小女孩造成了巨大的创伤，甚至极有可能是导致大脑选择遗忘的原因。
“那你喜欢我……有没有一点，是因为这件事吗？”
[可怜]这是我第一次上榜单诶，好激动，立马加更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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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私有心跳（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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