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十大佬不同，这更像一个鼓励奖，获奖名额从不固定，很多都是第一次上台领奖，这就导致主席台上的人两极分化，一些学生内向害羞，全程低着头，走路都是同手同脚。
另一些因为第一次上台，昂首挺胸，恨不得把脖子仰上天。
不是第一次上台，但第一次上台不是做检讨的陈镜一，在这两类也很特殊。
白色T恤，下面是运动长裤，外面松散地套了件宽大校服外套，慢吞吞地走上台，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陈镜一最后一个上台，轮到他时，明显感觉台下的掌声暂停了一瞬。几秒后恢复正常，反而更加热烈，夹着后面几个班起哄的声音。
陈镜一站在台上，往下随便瞟了几眼，注意了。搭配到七班一众人。
季泽林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最前面，冲他吹着口哨，嗓门特别大：“上去检讨十几次了，上台领奖还是第一次啊哈哈哈。”
孟征也跟着吼着：“牛逼。”
七班众人也不甘落后，纷纷起哄道：“镜哥太吊啊！”
杨舒一边回头冲众人吼安静点，一边举着手机拼命给他拍照。
陈镜一忍不住勾了唇。
唇角的弧度还没放下，面前一个挺拔的阴影笼罩住，蓝白的校服干净整洁，一张红色奖状递了给来。
“谢谢——”
看清人，陈镜一眉头倏地一跳，“怎么是你？”
徐川深从旁边拿过一个信封，平垂下眼：“你不知道？”
陈镜一疑惑皱起眉。
他说：“进步奖是年级前十同学颁发的。”
陈镜一：“……”
第一次领奖，我特么怎么会知道。
附中谁定的规矩怎么这么奇葩。
不对。
问题是。
陈镜一望着面前人：“我对象怎么是你？”
听到最后一个字，徐川深眼皮抬了下。身后的阳光热烈又刺眼，男生身材高大挺直，眉眼清淡，垂下的长睫愈加显得透明。
徐川深望向眼前人，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反应过来说了什么。
陈镜一脸色一僵，咬着牙解释，“颁奖对象。”
随手抓了递过来的东西，陈镜一不耐烦扭过头：“等会儿，你离我远点。”
面前人神情语气都很嫌弃。
徐川深沉默几秒，往后退了两步。
其他负责颁奖的学霸们，发完奖状后，望见徐川深的动作，相互对视了一眼。齐刷刷往退后，集体和前面拿奖的同学隔了半米的距离。
负责拍照的老师，看了眼这奇怪的队形，忍不住提醒：“颁奖的同学和获奖的同学，靠近一点。”
学霸们迟疑了几秒，台上的副校长拍拍身边同学的肩，笑说：“大家都是同学，以后要一起进步的。来，都靠近一点。”
陈镜一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前方，手指拽了下身上大了一码的校服。
衣料摩擦间带出一点风，后面的人重新上前，间隔被填补。
“来，看这边。”摄影老师看着镜头里两张极养眼的脸，兴奋地说。
咔嚓的快门声响起时，陈镜一闻到身后人一股干净的气味，像是薄荷叶在烈阳下晒了会儿，味道清新又干净。
还挺好闻。
一秒后，陈镜一回过神来。
他好不好闻管我什么事，他继续瘫着脸，脑子里想。
啧。
这么好的味道，不去厕所捡烟头可惜了。
-
开学仪式结束时，大半学生的校服都快被汗湿了。
“唔，好热。去小卖部买瓶冰水。”
“走走。”
整齐的队形很快散开。陈镜一脱了那件大了一码的外套，递给徐川深，顶着王望“同学就该友爱互助”的目光，不耐烦开口：“谢了。”
徐川深接过，擦肩而过时，听到对方极小声的一句“臭死了”。
解散后的队伍没有秩序地走动，像流入海的水。
姜成林站在原地，小心地把“高中必背古诗词”的小本子收好，一回头就看见徐川深也在原地没走，小声地喊了句班长。
徐川深朝他点了点头。他的手里拿着校服外套，没急着穿上，站在原地把弄皱得衣领整理好。
姜成林注意到徐川深的动作，迟疑了两秒，问：“班长，衣服是有什么问题？”
徐川深淡淡看了他一眼，“没事。”
-
去一班的路，陈镜一还不太熟，但知道一班在五楼，致知楼的最顶层。
学校为了减少可能会影一班学习，特意把一班安排在了最顶层，教师办公室也安排在这层，最大程度上方便一班同学问问题。
距离中午放学只有两节课。
路上，跟季泽林几人皮了几句耽误了点时间，等陈镜一到一班的时候，教室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四十几人齐齐坐在座位上，屁股都不带移一下的。
陈镜一扫了教室一圈，发现后门那空了一个位置，课本上也没书，他慢慢走过去，屈指敲敲了课桌，随口问旁边：“这里没人吧。”
吴景诧异地抬起头，“没有。”
陈镜一懒洋洋坐下，看了眼吴景，露了个笑，“挺巧的，兄弟。”
吴景就是刚才他在队末拍的那个大兄弟。
吴景也露了个笑，“没想到，你真是一班了啊。”
陈镜一靠着椅子，唇角弯了下：“刚才台上怎么大个人都没看见。”
“我不是这个意思”，吴景摸了摸寸头，老实说：“就是没想到你学习还挺好的。”
陈镜一这人在年级还挺有名，一是他长得帅。高一军训时，有人偷拍几张训练完，陈镜一喝水的照片发到学校表白墙，一晚上过去传得满群都是。
二就是陈镜一打架厉害。学校违纪打架这种事其实很常见，青春期热血沸腾，同学之间有点小摩擦很正常，但陈镜一不一样，人家只打了一场，校霸的名声就打响了。
具体是什么回事不知道，吴景只知道有一天自习课，他带着班里几个人把高三的揍了。当时动静很大，听说后来救护车都来了。被揍的几个高三还都是体育班的，个个都人高马大，居然被高一的学弟给揍了。
事后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伙高三没有追究，事情后来不了了之。
但陈镜一这个名字已经在各班传出来了，事后再一看，揍人的还是军训时那个很帅的学弟，全校都出名。
打架的多，但打得是高三的少，尤其是人家还全身而退，这谁能不说句牛逼。
不过这件事后，陈镜一就老实下来，偶尔睡睡觉翘翘课，没在做出这种轰动全校的事。但私下，有不少人认了他附中校霸的名号。
吴景实在没想到。这人学习也还不错，现在还升到一班和他坐同桌了。
想到那些传闻，吴景忍不住打量起新同桌。
陈镜一正在看刚领到的东西。
一张奖状，一张信封。
陈镜一把崭新的奖状扔进桌洞，转身拆起那个信封。
薄薄的一张，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和班级。
第一次得奖，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陈镜一看着信封，心里嗤笑学校就喜欢搞这种形式主义。
下一秒，他单手拆开信封口。
信封露出绿色的一角。
“？”
吴景望着年级大佬乖乖的拆那个信封，左右撕破两个口子，都没能成功。吴景看得心里痒痒，感觉强逼症要发作了。
好在第三次，陈镜一终于把信封撕开了。
看清信封里是五十块钱，陈镜一小小挑了下眉。
附中还挺实在的。
陈镜一认真地把钱叠了两下，察觉到身边人的热切打量，他慢吞吞抬起头，后背抵着椅子，声音散漫：“别看了，挣这么点不容易。”
吴景尴尬地转过头。
过了小半天，他又忍不住转过头来，见陈镜一把那张五十的钞票叠的整整齐齐的，然后很小心地放在了口袋里。
校霸跟传闻里的好像有点不一样。
陈镜一也有心跟新同桌打好关系，安置好五十大洋后，他刚才进班时就发现，一班里都是两人一桌，就吴景这儿空着。
“你以前没同桌嘛。”
吴景老实说：“不是，上个学期还是有的，不过他没考好，掉到其他班了。”
陈镜一点点头：“哦。”
“那是一个挺悲伤的故事。”
吴景：“……”
安静几秒，陈镜一看着桌上的奖状，心里有点飘飘然，回家就让闻女士看看。
他状似随意地问：“你成绩怎么样？”
吴景愣了一下：“我，我学习一般，不是太好。”
陈镜一：“一般？”
吴景想了想：“在班里差不多能排到中间。”
“哦。”
“年级的话大概是二十多名。”
“……”
陈镜一这次也就年级42。
草。
一班随便揪一个都比他厉害，太丢舒姐的脸了。
但面上无论如何不能表现出来，陈镜一冷酷点头：“那你很不错。”
吴景没想到校霸这么平易近人，还夸奖他。心里对他改观了不少，也燃起了说话的热情，“嗐，我这不算什么，班长才厉害了，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好几科接近满分的学霸，上学期全市联考，甩了第二名30多分……”
又是班长。
陈镜一不自觉皱眉。
正巧，门口传来一阵声音。
“班长，书放那里？”
紧跟着，是他在主席台上听过的声音，清冷低沉。
“教室后面。”
“对，那里空地大。”
后门忽然被推开，几个男生抱着卷子和书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易铭天一抬头，瞥见后门坐着的眼生男生。
陈镜一靠着椅子，两条长腿随意支在走廊上，听见声音冷淡地转过头，神情看上去有点不耐烦。
看清男生脸，易铭天动作僵住了一瞬。
陈镜一扫了眼男生手上，像是这学期的题册。一班进度比普通班快，提前学了高三的课，全班默认都参加竞赛，复印的试卷和资料单独放了一个小办公室。
他侧身让开，给对方空出一条路。
见人没有动，陈镜一冲他挑挑眉，“过去啊，你抱着不累嘛。”
易铭天回过神，急忙抱着书进来。
身后几人也跟着进来，这学期要刷的题库在教室后堆成了一座小山。
易铭天放下书后，站在课桌边，打量着陈镜一。
他怎么觉得，校霸挺平易近人。
最后一个进来的人是徐川深，他抱的书是最多的。
大概要搬书的缘故，他把校服外套撸到手肘处。这么热的天一路走来男生他气息一点没乱，动作很稳，面色是一贯的冷淡。
头顶的风扇呼呼转动，徐川深放下书，毫无防备地对上陈镜一的脸。
窗外响起几声蝉鸣，延伸而上的枝丫透着生气勃勃的绿色，暑热仿佛消散许多，教室一片嘈杂，又一秒把人带回夏日的时节。
“班长。”
教室最后，陈镜一单手挑着瓶冰水，突然开口。
徐川深的视线落在对面男生身上，陈镜一弯着唇角，投过来的眼神有些玩味。
他懒洋洋道：“这没空地，要不你搬去前面。”
“毕竟”，男生眼睛眯起，像一道落入湖水里的新月。
“教室不是你家，不是每次都有空位。”
周遭瞬间安静下来。
易铭天的眼睛忽的睁大，目光落在陈镜一身上，很快又移到徐川深脸上。
我靠。
话说早了。
几个男生相互看了眼，一个想法不约而同地闪过。
转班过来的校霸和班长不对付。
教室后面的位置是不宽敞，但几本书怎么都能放下，这算是校霸单方面找茬了。
只有徐川深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望着不远处的陈镜一，那双清亮的眼睛往上挑，少年眉眼明朗张扬，懒散勾唇笑了下。教室明亮的灯光下，瞳仁的颜色好像更浅了点。
鸦雀无声中，两人目光对视了几秒。
吴景人都傻了，呆坐在位置上看着两人。
半晌，他开口：“班长，要不放在我桌上吧，反正一会儿就发了。”
徐川深淡淡看他一眼，眸光掠过某人。
“不用。”
然后，抱着书往教室正门走。
陈镜一看着他的背影，轻眯了下眼。
啧，没意思。
他坐回位置，拿起桌上那瓶没开过的冰水，猛得灌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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