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办了宴席,择了好日子带着家眷一块去上任去了,王家虽走,家中的宴席还成为谈资小小的热闹了一段时间。
眼下又出了一则新闻,南边的林如海捎来书信,言说圣上怜悯,特招他入京修养,顺带监督朝廷修书大事,待他身体康健再重新指派官位,因此四月中旬,林如海便要同尚家一道一同上京。
园中的人知道,个个都来恭喜黛玉,黛玉少不得又哭了一场,宝钗宝玉等人又来宽慰黛玉,惹得黛玉又多哭了一场,宝钗知道黛玉平素最怕被人说乖戾小性,笑着伸手拧黛玉的脸,故意拿话激她:“说你爱撒娇,你就娇上了,这是好消息,怎得还哭?你这哭着特意留着红眼圈好让林姑父见了心疼不是?只是想来林姑父上京也得一个月,待姑父来了你在红眼圈早就好了,不若到见了姑父在好好地哭一场,也能体现你们父女之情了!”
黛玉听了,甩开宝钗的手,忍不住变啼为笑:“胡说,谁家好人算计这个?宝姐姐又胡赖我!”
宝玉在一旁拍手笑道:“她虽然说的荒唐,但是却是实在的让你止住了泪水,我看,这可是大功一件,我是发现了,除了宝姐姐,咱们家任谁都没有这样的本事不是?只有她才能捏住你的七寸。”
黛玉恼道:“你如今跟着宝姐姐也学贫口花腔惹人厌了,先前只她一个便罢了,偏又添上了一个你,可见是好的不学尽学坏的了。”
说完自己没撑住也笑了。
宝玉笑着摆手:“我怎的是跟宝姐姐学的,就不能是跟你学的?前儿老太太还说,咱们家只有我和林妹妹两个学了古怪的伶俐,老太太可没说宝姐姐呢!”
宝钗听了不等别人说自己先笑道:“那是我知分寸,从不在老太太面前弄乖,老太太是长辈,哪里还有我做出挣脸的事情,我不像林妹妹年纪小,自然要得长辈看顾些,又不像宝兄弟天天只会缠着老祖宗撒娇,她老人家自然是不知道了。”
宝玉笑道:“老太太不知道宝姐姐还有这些小儿女的情态来,天天拿着宝姐姐教育我们,改明还得在老太太面前辩白辩白才好呢!”
黛玉白了宝玉一眼:“你只管说上你,别拉扯到我们!”
宝玉见黛玉收了泪,也不伤心了,心里一轻,他常言家中的姐妹,个个如同芝兰奇花,需要小心时常呵护的,其中黛玉又秉性最弱,更需要小心关怀。
宝钗笑道:“他也是好意的,自古常言,思虑伤脾,悲愁伤肺,你自小就思虑过重,心绪难解,近来可不就是添了那咳嗽的症状,可知不是你这些日子过于伤心的缘故,如今能挡开磨难,可见天无绝人之路,你若还是这般多思多想,可不就是辜负上天的好意?幸而宝兄弟多在你身边替你排解忧愁,才让你开怀一二。”
宝玉拍手笑道:“阿弥陀佛,真的是我的好姐姐,最是替人说话处事最公道的!”
黛玉笑道:“那也是姐妹们的好意,宝姐姐见只有你在我跟前才着重夸的你,你怎么好意思在宝姐姐面前揽工?可见宝姐姐没有说错你!”
宝玉没好意思地一低头,很快就抬起头得意洋洋地笑起来:“她夸我我自然要领着,难道要谦虚往外推不是,况且你心里难道不是个明白人,谁待你好你心里不清楚,还要别人在你面前说了你才知道?自然也不会争了别人的功去了。如今宝姐姐好不容易夸我一次,可不得我好好领受着才好。”
黛玉笑道:“听听,也没几个像他一般脸皮厚的。”
宝钗道:“我幼时常听人言,天下之事,有其因必有其果,又听人道万事皆有其缘由,当年我刚来的时候,因为像宝兄弟这般性格的着实少见,因此我还诧异不已,宝兄弟不如我那哥哥,我哥哥是混不吝,道理呢是一个不知,只会跟着旁人胡闹,这也就罢了,也算是混不吝的有缘由,及见了宝兄弟发觉却是另一般模样,这天下之事没有他不感兴趣不去听的,也没有他觉得自己不知道的,就是有他也不觉得羞愧,可见是自信之极,我之前还觉得稀奇,现在想想这样的性格何尝不好?无论发生了什么总是一般的自洽,这才是真正极好的心态呢!”
宝玉闻言有些纳闷的摸了摸头:“宝姐姐这是在夸我,怎么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呢?”
黛玉拿着手帕笑道:“还不算笨拙,竟然能听出些不对来。”
宝钗听了也忍不住笑道:“我却不是在明夸暗贬,若是之前还难说,刚刚那话才是真的认真在夸你呢,若是天下之人人人都如同你这般随心所欲的性格,那世上岂不是没有忧愁之人了,岂不是好事?”
宝玉微垂眼眸,将宝钗的话细细在脑海中想了一想,发觉似乎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笑道:“总觉得似乎在骂我,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宝姐姐若是说在夸我,我便领受便是。”
一时有人进来传信说是林家的媳妇来了,话音刚落,便见王熙凤笑吟吟地走进来。
三人见了忙都起身问好,宝玉道:“不是说林妹妹家里来人,怎么不见,怎么又是凤姐姐来了?”
王熙凤笑道:“确实是林家来人了,只是想着接林妹妹回去住,老祖宗不肯放人,又不好驳回了人家,可是正为难着呢,少不得喊了妹妹过去见见再说。”
宝玉听了“腾”地一声站了起来道:“这怎么使得?如今林妹妹家虽然有些家仆在,但是一应都是缺的,妹妹回去住自然得不到好的照顾,老祖宗不答应才是应该的,换我我也不能答应。”
宝钗自从和黛玉关系变好之后,连同与宝玉的关系也变好了许多,搁在之前,许多她不该说不能说不敢说的话如今也敢说了,她拉了一把宝玉的袖子道:“再怎么说那是林妹妹的家,人家家里来人想接林妹妹回去,林妹妹去住,自是应当的,你又什么理由反对?”
宝玉又坐了下来道:“林家的园子里也没几户人家,之前还是因为要照看林妹妹才上京了几户人家来,若是林妹妹回去,自然是处处不得小心照顾的。”
宝钗道:“你知道什么,林家虽然不比贾家的园子大,也抵大半个园子,亭台楼阁也有四五处,这样大的园子一应洒扫都是要人维持的,原先也有七八户人家在京,后来又专门进京了四五户的人来照看林妹妹打理家中之事,况且林妹妹回家小丫鬟家里有,不过是多了她们主仆五人,也不过是日常饭食,挑上几个厨娘也就尽够了,哪里有多困难。”
宝玉见宝钗说的有理,只是他心里实在不愿意黛玉离开,还想着说些什么,宝钗瞥了一眼宝玉道:“先前你言语不当将人冲撞了,如今好不容易回转过来,你还要说些什么把人再得罪了才好?”
宝玉听见方呐呐不敢再言。
一时众人去了前面贾母院子里,只见林家常来的仆妇林成家的上来见礼,众人也都还了礼,听闻林家想带着黛玉离开,贾母正歪着榻上心里也确实有些不快。
林成家的道:“非是我们相强,老太太疼惜姑娘是我们姑娘的福气,原来家中无主家居住,能得老太太的照顾可见是祖孙情深,只是如今主家要上京,家主不比姑娘自然要在家中住了,若论家中谁更知道我们老爷的喜好还得是姑娘,家里的摆设铺陈还需要我们姑娘掌眼才行,因此要接了姑娘去住几日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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