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睡梦中的姚映疏迷迷糊糊听见外间传来哄闹声,她困得很,双手捂住耳朵,翻了个身继续睡。
很快,姚映疏再度沉眠,紧皱的眉头松展开。
精神饱满醒来,窗外阳光明媚,树枝被照得金光灿灿,瞧见这一幕的姚映疏心情大好,准备去洗洗脸。
刚迈出门槛,姚映疏一顿,回头往屋里看眼,又揉了下眼睛。
她怀疑自己没清醒,否则怎么会在自个儿院里看见谭承烨主仆三人??
雨花:“夫人醒了?”
很好,不是做梦。
姚映疏梦游一般指着谭承烨,声音发飘,“他怎么会在这儿?”
雨花苦着脸,“小少爷说之前与夫人有龃龉,是因为不了解夫人。经过今早一事,他发现夫人心地良善,决定搬到闲花院来与夫人培养感情。”
姚映疏难以置信。
培养感情?怕不是就近来暗杀她的吧?
“我和他这个身份,同住一院传出去不太好听吧?”
雨花眉毛下压,神情显得更苦涩了,“小少爷说,他之前都能和姨娘们住在同一个院里,夫人也是他的长辈,如何就住不得了?”
竟然还是有备而来。
姚映疏只想安安生生过自己的日子,不想日日和这小少爷纠缠,闻言当机立断,“他不想搬我搬,府里应该还有别的院子,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咱们现在搬,今晚就住过去。”
“夫人这是嫌弃我?”
幽怨稚嫩的嗓音自身后传响,姚映疏深吸一口气,徐徐转身。
谭承烨站在院中,声音是哀怨的,表情却一脸挑衅,仿佛在说,你这就怕了?
“夫人,我已经知道错了,这次是真心向夫人求和,若夫人心中依旧有怨,我今晚便去我爹灵位前跪着,直到夫人原谅我为止。”
威胁,这是威胁!
姚映疏攥拳。
他今晚去谭老爷灵位前跪着,明日府里就能传得沸沸扬扬。她现在的好日子怎么说也是因为谭老爷得来的,对他虽称不上敬重,但确确实实有所顾虑。
昨夜能那么对谭承烨,那是他设计在先,可今日谭承烨并未对她下手,反而恭恭敬敬地赔礼道歉,还主动提出要和她同住缓解关系。
若她执意拒绝,谭承烨当真去跪谭老爷的灵位,别人不说,杨管家肯定不会罢休。
别人的看法姚映疏都能不在意,但杨管家不行。
她一个没多少见识的乡下丫头,若没杨管家的帮扶,不可能这么快执掌整个谭府。
若是把杨管家推去谭承烨那边,以这小少爷的性子,到时候岂不是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那她的好日子可算是到头了。
不就是和他住一起吗?
她忍!
姚映疏咬牙笑着,“何必如此,小少爷若是想住,那就住着吧。”
转过身,脚步重重一踩,迈步进入室内。
望着姚映疏气冲冲的背影,谭承烨得意扬眉,顿觉神清气爽。
这一步他果然走对了。
现在对付不了,那就膈应死你!
……
当夜,姚映疏第一次和谭承烨同席用膳。
小少爷娇贵得很,指挥着吉祥给他布菜,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还得抱怨这饭菜不够精致,说了半天话,勉勉强强才吃三四口。
姚映疏攥着木筷闭眼。
不是说大户人家都奉行食不言寝不语吗?这小少爷怎么回事?叽叽喳喳挑挑拣拣的,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姚家人在饭桌上话也不少,大多是陈小草对姚光宗嘘寒问暖,加之姚大周不时问他在私塾表现如何,姚映疏和姚二桃则属于沉默寡言那一类。
前者是没家常与他们可说,后者则是不敢插话。
这么多年下来,姚映疏早已习惯,只当是耳旁风,自己吃自己的。
但谭承烨也太烦人了,姚映疏实在做不到屏蔽他的话。
往嘴里塞了一口菜一口饭,她快速进食,只想早些离开此处。
吃完饭,姚映疏筷子一撂,转身就走。
饭桌上的谭承烨还在抱怨,“这汤炖得一点也不鲜,明日让他们别上了。”
姚映疏只当没听到。
等小少爷拖拖拉拉吃完离开,她吃了盏茶,暗暗松气。
让雨花把账本拿来,姚映疏准备把剩下的看完。
刚翻了两页,隔壁骤然响起读书声。两道声音混在一起,声如洪钟,回音阵阵,听得姚映疏额角青筋直跳。
她招来雨花,憋着气说:“去看看他想作甚。”
“诶。”
片刻后,雨花折回,一言难尽道:“夫人,少爷说他今日缺课,心中过意不去,让吉祥和吉福念书给他听。”
姚映疏:“……他自己不能读?”
雨花心情复杂,“少爷说他被冷风吹了一夜,眼睛疼嗓子疼,看不了书。”
姚映疏:“……”
她忍气吞声,“行,随他去!”
最后三个字落音极重,似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让雨花寻来两团棉花,姚映疏将之塞进耳中。读书声虽还在,但好歹没那么大了。
她努力静下心,认真看账本。
隔壁厢房。
谭承烨舒舒服服横躺在床上,嘴里嗑着瓜子,听两名小厮读书。
一想到姚氏现在会是什么表情,他就想笑。
哼。
等着吧,这才只是开始呢。
读书声太过催眠,谭承烨听着听着开始打瞌睡,脑袋往柔软被衾一靠,刚要睡着,蓦地被一声高亢声音惊醒。
他烦躁地往耳朵里塞两团棉花,在床上一滚,“行了行了,你们先退下,小爷要睡了。”
吉祥吉福:“是,少爷。”
二人退后,谭承烨四肢往床上一摊,裹着被衾飞速入睡。
……
翌日。
天还未亮,隔壁已响起朗朗读书声。
睡梦中的姚映疏眉头紧皱,无意识偏头,翻身侧对墙壁。
声音越来越大,她缩进被衾中,将头牢牢蒙住。
可离得太近,即便如此,那声音依旧源源不断钻入姚映疏耳中,她猛地掀开被衾坐起身,趿拉着鞋披上外袍,迈着又沉又重,明显带着气性的脚步离开寝房。
深吸一口气,姚映疏压着脾气对坐在谭承烨房门口念书的小厮道:“大清早的,你做什么呢?!”
读书声骤然停顿,吉祥抬头,脸上赔笑,“是夫人啊,可是我们声音太大,将您吵醒了?”
姚映疏暗暗磨牙,“你说呢?”
“夫人莫怪。”
吉祥捧着书本作揖,真诚道:“少爷前日受罚后痛改前非,决心刻苦读书,将来考取功名为老爷争光,因此吩咐小的和吉福日日在他房前念书,用读书声将他叫醒。”
“若是打扰了夫人,还请夫人见谅,少爷难得有此志向,您这做长辈的,也不能打击他不是?”
姚映疏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蓦地冷笑一声,听得吉祥汗毛直竖,后背发凉,艰难咽了口唾沫。
读成这样都不见起,想必那小少爷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姚映疏皮笑肉不笑应,“当然。他志向远大,我自是不能妨碍他。”
此话一出,吉祥顿觉紧张,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姚映疏高喝一声,“雨花,杏花!”
雨花几个丫鬟醒得早,一听传唤立即走出门来,“夫人有何吩咐?”
姚映疏指着吉祥,“少爷一心上进,要求吉祥用读书声将他唤醒,但这都这个时辰了,仍不见少爷醒来,想来是吉祥一个人的声音不够。”
“你们在这儿站着,吉祥念一句,你们跟着念一句,一直到把少爷叫醒为止。”
行啊,不让她睡是吧,那谁也别想睡了。
雨花几个应是,站到吉祥身后。
姚映疏双手环胸,抬起下颌,冷锐目光睇着吉祥,“念啊,怎么不念了?”
吉祥擦去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讪讪道:“夫人,几位姐姐还得伺候您呢,就不用了吧?”
姚映疏:“我用不着她们伺候。”
她双眼微眯,神情危险,“你不想念了,我找别人来。”
“别别别。”
吉祥连忙应,“小的念,念。”
姚映疏这才满意,“念吧。”
吉祥磕磕绊绊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①
雨花杏花跟着念:“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几个姑娘粗使婆子的声音叠加在一处,一声比一声大,似夏日轰鸣雷声,能将屋顶捅破。
吉祥悄悄抬头看眼姚映疏,谁料正正对上她锐利的视线,吓得连忙低头,接着念:“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②
雨花杏花刚念到一半,屋里陡然一声稚嫩怒喝将之打断,“谁啊,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沉重脚步声哒哒靠近,一张盛怒小脸映入众人眼帘。
姚映疏倚着门框,笑眯眯道:“儿啊,你想要上进,娘亲满足你,现在高兴吗?”
这么多人杵在门外,谭承烨呆了一瞬,下意识反驳,“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谁……”
“少爷!”
吉祥匆匆截断谭承烨的话,一边给他使眼色,“昨晚不是您告诉小的,您要刻苦读书吗?”
谭承烨呆滞的脸上忽地神色变换。
他想起来了。
昨夜的确这么吩咐过吉祥,可现在看来,这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把事情搞砸了。
小脸挤出难看的笑,谭承烨艰难道:“是、是有这么回事。”
姚映疏笑容灿烂,“既然你醒了,那就继续吧。雨花,你去厨房取朝食。吉祥,一会儿少爷用膳时也要在他耳边念书。”
谭承烨跳脚,“什么?!”
姚映疏疑惑,“有问题吗?既是决定刻苦,那自然是一刻也不能停。还是说,这些话都是骗我的?”
她眉头上挑,表情耐人寻味,谭承烨只能把苦往肚子里咽,“没问题。”
往好处想,虽然自损八百,但也伤敌一千。
不亏。
真的一点也、不、亏!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大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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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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