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明明提出要求的是元星伽,结果现在不明所以的也是她。
容潋眼底掠过一丝无奈,伸手勾起一缕发丝别到了元星伽的耳后。
在注意到对方那仍旧通红的耳朵后,手下的动作便添了几分无奈与纵容。
“你倒舍得喝药了?”
元星伽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只以为是容潋是在揶揄自己先前各种不肯喝药的行为。
她面皮薄,不过须臾就飞上了几朵红晕。
元星伽不自知,只是被揶揄得很是羞赧,随即哼了一声,伸手推了下容潋。
她这一下着实没用几分力气,容潋岿然不动。
他笑了笑,顺其自然地就将元星伽放在自己胸口处的手包裹起来。
元星伽被他这行云流水的动作震惊了下,怎么都觉得两人动作实在是暧昧极了。
不过见对方神色依旧,她又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便任由对方动作了。
容潋见她并无抗拒的意思,内心生出了几分愉悦。
他顺着她的话:“既然你说喝药管用,那便依你。”
他有一种莫名的预兆,这种时候不要惹面前人不高兴,不然他总觉得终有一日报应是要还到自己身上的。
想到这里,容潋握着着元星伽的动作用了几分力,直到感受对方手心的凉意时。
他抬手将落到一旁的斗篷重新披到了她的身上。
做完这些后,又重新握住了元星伽的手,似乎是想让她的手热起来。
然而容潋好像忘记了,他身子发寒,掌心的温度与现在的元星伽几乎是不相上下。
若是落的其他人眼中,只觉得这番举动实在是匪夷所思。
不过元星伽并不是其他人,而且她的感知雷达也是时好时坏。
并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问题,反而是任由对方握着。
容潋又道:“喝药自然也可,不过喝什么药须得经过我的同意。”
照着女使的话来看,只怕她身子或多或少都需要调理一番。
元星伽满口答应,“不过……”
她开始打商量。
容潋抬眸看她。
元星伽拽住他的长袖,很是腼腆的笑了起来,衬得白净的脸上愈发得矜持可怜。
“三哥可以不要……那么苦吗?”说完这句话还生怕容潋不同意,连忙摇了摇对方的手。
容潋泰然自若地看着她,既不应下也不拒绝,让元星伽很是忐忑。
她反复想了想觉得自己提出的要求并没有什么异常,于是又攥紧了他的衣袖道:“三哥~”
尾音都是九曲十八弯,拐得柳暗花明又一村。
容潋面上平静,心中却受用的很,“可以,但你再不许偷偷将汤药倒了。”
元星伽大囧,没想到容潋居然将自己上次偷偷摸摸把药倒掉的事情戳破了。
她瞬间松开了攥着容潋衣袖的手,羞耻得想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胡乱地应道:“知道了……”
声若蚊呐。
于是乎,元星伽为自己喜提七日喝药疗程。
这件事也算是告一段落。
元星伽穿好鞋子走到了梨花树下,盛放的雪白花朵缀满了枝头,随着微风拂过簌簌落下,落在了月白的披风上,远远望去像极了一个雪团子。
她捡起一捧后,兴冲冲地站起来跑向了坐在躺椅上的人。
“三哥你瞧。”
语气中的兴奋让人侧目。
容潋抬起眼,眸光被突然闯入眼帘的人攫住,一捧雪白的梨花占据了自己的视野。
淡淡的芳香在鼻尖萦绕。
他伸出手,莹白的花瓣落在掌心,与那片冷白交相映衬。
“若是喜欢的话,可以让下面的女使去做个香囊放起来。”
说完这句话他将掌心中梨花攥紧。
站起来走向元星伽,见她斗篷系带松松散散的,他垂下眼默不作声地将系带弄好。
做完这些事后,容潋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天璇回来了。”
元星伽眼神一亮,连忙追着问道:“天璇回来了吗?他怎么样了?”
英国公府如此庞然大物的覆灭,其中天璇的作用恐怕是不容小觑,她担心对方怕是受了伤。
容潋听出她话语中的急切,心中竟然还有些吃味,“你这么担心他?”
元星伽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当然啊。”
容潋顿时郁郁,眉眼低垂,不过又看到元星伽毫无所知的神色,他又觉得自己这句话也是问得莫名其妙。
他道:“别担心,他没什么大碍。”
语气平静非常。
见她想见人,容潋转头看向立在廊下的大伴。
大伴跟着容潋多年,自然是最是懂他的心思,见陛下递来眼色,立刻躬身应了声是。
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大伴一早便得了消息,天璇半个时辰前就已到了书院外候着,只碍于陛下与小公子说话,没敢贸然进来。
站在院子外等候召见的天璇突然打了个喷嚏,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衫。
奇怪,怎么会感觉到冷呢?
一旁蹲在树上的天枢啧了一声,“你这是在国公府受虐待了?这么回来了还弱不禁风的。”
天璇白了他一眼,而后想到了什么,阴阳怪气地道:“咳咳……我弱不禁风……”
说着就要朝着天枢靠过去。
被恶心到的天枢立马站了起来一脚蹬在了天璇的肩膀上,直接挡住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滚。”
被蹬了一脚的天璇爽了,见对方脸色难看,也不再凑上前,只是嘴巴还要不停地说一些令人恼怒的烂话。
正当这二人争锋相对时,守在院子里的女使走了出来,柔声道:“天璇大人,主子召您进去。”
天璇闻言就像是一只战胜了的公鸡,昂首挺胸地走过天枢身边,那趾高气扬的模样看得天枢拳头都硬了。
早知道之前就一脚踩死他了。
等到天璇进去的时候,就见元星伽探着身子不知在瞧什么,直到二人眼神对视,他见对方眼睛一亮。
天璇跪了下来声音沉稳而恭敬:“属下天璇,参见主子,参见小公子。”
“嗯。”容潋应声,抬手让人起来。
元星伽见状主动问道:“你这几日可有受伤?”
毕竟这个主意当初是自己先提出来的,她担心也是无可厚非。
落到某些人眼中却并非如此,容潋自从天璇进来了视线就追着元星伽看,眼神幽幽的很是耐心寻味。
如果这样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站在不远处的天璇再一次感受到了那股莫名的冷意。
容潋想了半天,最后轻轻摇了摇头,乌黑的眸子里竟然有些可惜。
元星伽若是知道了他的想法,只会说他冻坏了脑子。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天璇面前。
先是仰着脸先是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又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让人转了一圈,发现确实是毫发无伤后,这才放下心来。
容潋顿时更涩了,见人瞧完了,这才忍下方才那莫名的情绪,开口道:“不若让天璇继续跟着你罢?”
元星伽一怔,随即就回:“我身边倒是没什么危险,天璇跟着我恐怕会大材小用,不若还是让天璇回到三哥身旁吧,省的埋没天璇的才气。”
“而且……”元星伽犹豫了下,接着道:“跟在三哥身边比跟在我身边好。”
能养出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暗卫,容潋身边的危险更加难以预测,分出手中的力量难免会有掣肘。
更何况她身份有碍,有天璇在身边,她也担心自己的身份。
容潋注意到她眼中的担心,内心熨帖极了。
他双眼眯了眯,“不必担心我的安危,让天璇跟着你,不然……”
他不放心。
容潋并未将这句话说出来,可是看着元星伽的眸光格外的深邃,说出的话语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见她还是有些犹豫,他内心闪过一丝疑惑,解释道:“永宁伯爵爷对你不上心,平日里连你的起居都甚少过问,若不是有你母亲,你在伯爵府的日子不会这般安稳。”
元星伽没想到会提到永宁伯爵爷和自己母亲身上,一时间只是仰起头去看他。
容潋注视那双波光粼粼的双眼,语气沉重。
“可你母亲终归能力有限,没法时时刻刻护着你。”
元星伽被容潋的目光看得心中一颤,沉默不言。
她无法反驳这个事实。
他以为是元星伽是被自己这句话戳中了自尊心,伸手摸了摸元星伽的头。
沉肃的声音逐渐和缓了下来。
“更何况你还年少,如今在国子监读书,国子监关系复杂,难免遇到无法处理的事情,让天璇跟着你,至少不会手忙脚乱。”
而且自己身边并不是风平浪静,终有一天她会自己面对那些浪潮涌动。
即使他知道元星伽面对任何事情都很少有手足无措的时候,可是他总是无法抑制自己去幻想元星伽面对事情仓皇的模样。
他并不想看到有这么一日。
这些话是实实在在为自己着想的,元星伽心底忽然泛起一阵暖意。
像是一张令自己无所遁形的网,没有任何人会拒绝这样一个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的人。
元星伽望着容潋,淡色的眸子里呈着细碎的光。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真切存在的。
悸动之余,元星伽又忽然意识面前人对自己的事情简直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而她对容潋却如同隔着一层看不清的云雾。
她的心又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只是落在容潋眼中却又是另一幅情态。
原本呼之欲出的人却突然僵在了原地,长睫微颤,最后只是用那双染了胭脂的眸子看向自己。
神态凄楚。
容潋喉结微动:“跟着你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天璇是个聪明人。
元星伽只当是他在哄自己,尽管她心中顾虑重重,却依然能感受到眼前人的关心。
容潋在力所能及地为自己考虑。
坚固的堡垒无声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反而是看向天璇,郑重道:“天璇,你怎么想?”
天璇没想到这件事的决定权居然到了自己身上。
理智告诉自己,陛下看重公子,自己跟在她身边,前途无量。
只要陛下待公子的心不变。
天璇心沉了些许。
他掀起眼余光看向元星伽,眼前忽的浮现出那日对方抓着自己的手神情真挚的样子。
天璇倏地下定了决心。
而坐在一旁的元星伽其实清楚天璇作为暗卫,容潋就是他们的主子,他只会遵从容潋的意思。
这是自己所无法扭转的。
只是她还是想给天璇一个选择。
但是天璇竟然沉默了!
只是这个沉默几乎是转瞬即逝,还不等她开口,就见天璇单膝跪下。
天璇眸子低垂,眼神坚定非常,没有丝毫犹豫地道:“属下愿意跟随公子,誓死守护公子。”
这话太重。
睫羽猛地一颤,元星伽眉峰倏然蹙起,却又飞快松开。
她看着面前人,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而坐在元星伽身侧的容潋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眸光深邃。
天璇如此言明自己决心,哪里会有不甘,分明是千般万般的情愿。
容潋转而看向身侧对这句话一无所知的人。
“伽伽,你可听清楚了?”
元星伽眼中的复杂迅速槃灭。
她与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对视,原本还准备再说什么却在撞上对方那双坚毅的眼瞳时,她骤然失声。
过了片刻,元星伽才勾了勾唇角,缓慢地牵起一抹笑。
“当然,既然天璇愿意,我也不会拒绝。”
她眼睛闪了闪,还开了玩笑:“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这里可不比三哥那里好哦。”
天璇闻言,低低笑了一声,配合着她的话应道:“属下不敢,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守护公子无虞。”
最后几个字被他说得愈发的重。
关于天璇的归属就在三人的交谈中做下了结论。
天璇说完这些事后原本是打算告退的,但是容潋却留住了自己,叫他述职。
天璇心下微动,没想到陛下竟然会让自己在这里述职。
视线触及目光炯炯的元星伽时,他顿时了然。
元星伽支着下巴,好奇地盯着天璇,显然也是很有兴致地想听他在英国公府的经历。
不过鉴于元星伽还不知陛下身份的缘故,天璇述职时将这些事都说的非常隐晦,听得元星伽简直是昏昏欲睡。
一个时辰后。
容潋抱着睡得雷打不动的人,忍不住看了一眼方才告状的云儿,深深地怀疑她是不是在愚弄自己。
这……像失眠吗?
就连大伴神色也很古怪,他都有些怀疑对方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站在角落里欲哭无泪的云儿:谢谢,为我花生。
大伴见皇帝亲自抱着人站了起来,他也连忙跟了上去。
日头渐下,潮气渐重,屋子里跳跃的烛火落下一片暖黄,映照在来人身上。
容潋抱着怀中轻得近乎无物的人眉弓拢起。
他脚步放得极缓,竟是连半点声响都未发出。
元星伽蜷缩在他怀中,呼吸均匀而绵长,显然是睡得很熟。
额前碎发被她无知无觉地蹭的微乱,温热的呼吸掠过容潋颈侧时,还带着点细碎的痒意。
容潋原本平稳的步伐忽的乱了,然而只是片刻,他又迅速地调整了回来。
面色冷静地踏入内室,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到床榻上,动作轻得仿佛怕将人弄醒。
实则元星伽已经睡得是天昏地暗。
容潋起身时注意到她的手紧紧地攥着身上的一片衣角,在柔软的掌心中留下了几个月牙。
他伸手将那蜷起的手指轻轻掰开,将那截被她揉皱的衣角拿了出来。
只是指尖触到对方微凉的掌心时,唇角绷紧。
“去灌个汤婆子来。”
他转身吩咐候在门外的女使,声音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听不出半分波澜。
女使应了声退下,屋内只剩他与榻上熟睡的人,安静的很,静得只能听见烛火跃动的呼呼声。
容潋立在床畔,视线不自觉地就放到了榻上之人身上。
目光一点点舔过,最后倏地停在了元星伽的脖颈处。
那处的衣袍领口舒展,衬得脖颈线条愈发纤细。
他眨了眨眼。
不知怎的,容潋的手竟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指尖缓缓探向那片布料。
细看之下,才能发现一向执剑的手竟然在细微的颤动。
不过片刻,指尖离领口不过寸许。
容潋甚至能隐约感受到指尖下传来的温热,似乎是在吸引着他继续下去。
容潋眼神乌黑,叫人无法猜透他内心的想法。
直到一轻哼响起,彻底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容潋的动作猛地顿住,方才有些混沌的脑子此刻骤然清醒。
他骤然意识到这举动太过逾矩,简直是对她的亵渎。
容潋猛地阖上了眼。
指尖在空气中悬停了片刻,他喉结微滚,终是极快地收回手,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了蜷。
再看榻上的人,依旧睡得安稳,仿佛方才那瞬间的逾矩和探究,丝毫没有沾染到这人。
方才离开的女使这时进来了,打乱了容潋的思绪。
他盯着进来的女使,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对方将汤婆子放入元星伽的被子里。
整的女使还以为是自己犯了错,格外的小心翼翼忐忑不安,她紧张地看向容潋。
看着他伸手摸了摸榻上之人的掌心后,冷凝的神色松缓了下来,心中提起的那一口气终于放了下来。
女使正要退下,却见主子已转身走向屋外,玄色衣袍快速扫过门槛,仿佛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书房里,燃起的香炉正飘荡着淡淡的云雾,袅袅地缠绕在容潋身侧,模糊了他沉肃的眉眼。
也掩盖了方才氤氲的暧昧与失态。
大伴侍立在案侧,手里握着的墨锭在砚台里打转,细腻的墨汁随着他的研磨渐渐晕开。
他眼角的余光始终都未曾离开站在书案前的陛下。
容潋今日穿了身玄色常服,样式简单只在袖口处用银线绣了花纹,
玄色衬得他肩背挺直如松,只是如今却不知怎么添了几分凌乱。
这与陛下一向持重沉稳的性子并不一致。
容潋捏着已经浸满了墨汁的紫毫笔,笔杆悬停在宣纸上,却迟迟没有落下。
大伴捏着墨锭手一紧,忽的又想起方才的情形心中了然,随后又不紧不慢地磨了起来。
那双深邃如渊的眼,此刻正垂着看向洁白的宣纸,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
书房此刻安静得可怕,连屋外吹起的风声都似被挡在了窗棂后。
容潋沉思了许久,终于让自己的心完完全全地冷静了下来。
他忽的想起来一件已经盘亘在心中许久的事情。
周遭的氛围又随着容潋的心情逐渐凝重了起来。
而一旁磨墨的大伴将自己的呼吸压得愈发轻了,生怕自己的动静扰了陛下的思绪。
直到那饱胀的墨汁不堪其重点在了洁白的宣纸上,晕开了一点深黑。
容潋回神,只是抬起手,多余的墨滴顺着笔锋坠在砚台里。
做好这些后,他手腕微顿,笔锋落下,一点一顿间一个权字就跃然纸上。
墨色饱满得几乎透过纸背,横撇点捺之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权势与威严。
大伴抓着墨锭的手紧了几分,他并不敢猜测陛下此刻的心思,于是缄默不言。
烟雾还在书房萦绕,将容潋锋利的眉眼晕得朦胧。
他捏着那根紫毫笔,在那张宣纸上又悬停了许久。
容潋忽然开口,声音不高,但是却像颗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湖面,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你说,我该给她什么赏赐?”
大伴正垂着头不知在琢磨什么,冷不丁听见这话,脑子一瞬间发紧。
他愣了愣,眼神飘向书案,纸上的那个权字太过深重,他并不敢随意接话。
只维持着躬身侍立的姿态,心里琢磨着话语。
直到容潋手腕微抬,将笔搁回了笔架。
笔杆与笔架碰撞声,在寂静的书房格外清晰。
大伴心头猛地一震,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
能扳倒英国公府这个盘根错节的庞然大物,小公子的确是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陛下想要赏赐她也属实正常。
只是……
想到这里,大伴心里顿时打了个突。
他跟着容潋二十余年,亲眼目睹眼前人从幼时仓皇无措的太子到如今乾纲独断的君王。
他不能说完完全全了解陛下的性情,却自问无人敢与之相比。
陛下看似清冷稳重,实则不止于此。
少时的痛苦让陛下变得沉默寡言,竖起了难以逾越的高墙。
却不想元小公子在无意之中懵懵懂懂地闯入了陛下的心上。
让陛下从最初的随意到如今的万分慎重,生怕自己所做的决定会委屈到她。
大伴想到这里垂着的头又低了几分,声音依旧恭谨,却比先前多了几分妥帖。
“老奴虽然愚钝,但是也瞧得出陛下心中早有定数。”
见皇帝看向自己,大伴继续道:“其实赏什么赏多少倒在其次,奴婢觉得陛下从心就好,最要紧的是能护住小公子才是。”
这话刚落下,容潋拿起茶盏的手微不可查的顿了顿,随后又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苦涩香醇的茶水刺激了味蕾,也让容潋格外的清醒。
他自认将心思藏得极深,连对元星伽的看重与那些无法言明的顾虑,都很少表露。
竟没料到,日日随侍的大伴,竟然只是通过这些零碎片段就瞧得这般通透。
不过若是连这些也没看出来,倒是也没法子坐稳着御前总管的位子。
而一旁的大伴要是知道皇帝内心的想法一定会震惊得无以复加。
平日里陛下对小公子的关怀竟然都还是掩藏过的。
那要是完全不掩藏的话,莫非是要让小公子当太子才肯罢休吗?
烟雾还在两人之间缓缓飘着。
容潋沉默片刻,手指在温热的盏壁上轻轻摩挲,他淡声道:“你倒看得明白。”
此时的锋芒毕露只会把元星伽推上风头浪尖上。
声音比先前低了些,褪去了帝王的冷淡,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元星伽并没有与朝堂上的那些人抗衡的力量,过早的将她暴露出来只会引来不怀好意。
这与要她性命别无二致。
大伴见陛下神色郁郁,于是又出言递话。
“奴瞧着小公子聪慧通透,不像是会在意这些的。”
见容潋看向自己,他连忙道:“先前在书院时,奴婢瞧得真切,公子分明对陛下的身份是有疑惑的。”
叫下面人又给容潋换了盏茶后,他接着道:“可她半句没问只字也没提,权当做自己不知。”
大伴顿了顿,露出个笑,又补了句,“想来陛下那些顾虑,公子心里都能懂。”
见容潋面色渐霁,他又道:“春闱不过几日,若那时公子若能得个功名在身,陛下再论功行赏,既有了堂堂正正的名头,也全了公子的体面。”
他说这话的时候可只想着如何宽慰容潋内心的怅惘,却丝毫未想到如果那时的元星伽看到九五之尊就是每天陪着自己哄着自己玩的三哥时,心中是作何感想。
容潋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沉,茶水晃出细微波纹。
他知道大伴说得很有道理。
元星伽所做的事情一旦公开,只会将她推到众目睽睽之下,并无益处。
殿内静了片刻,大伴见容潋垂着眼不说话,眉峰微蹙,竟透着几分少见的滞涩。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注1】。
他几乎瞬间就明白了陛下是觉得自己亏欠了小公子。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注2】。
帝王的恩宠原本虚无缥缈,然而当今陛下却是个另类,只怕是陛下这辈子都放不下元星伽了。
大伴轻轻地叹了口气,忽的想起白日里女使们闲聊时的话。
“陛下,老奴今日听女使们说,今夜天都城外的护城河边有灯会,听说今年扎了好些新奇灯盏。”
他道:“小公子许久都不曾出去玩过,不若陛下带着公子去罢。”
这话出口,容潋拿着茶盏的手终于动了动。
他抬眼看向窗外,夕阳已下,隐约仿佛看到了盈盈灯火跳跃。
沉默片刻,容潋喉结微滚,轻轻嗯了一声。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注1】一—《妙色王求法偈》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注2】——《妙色王求法偈》
因为全部章节修完的话大概有一万字了,所以下个情节就不放在这里了,挪到下一章节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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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容潋怀疑对方愚弄自己【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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