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扬，铺天盖地，偌大的谷中竟有一处小亭笛声丝丝缕缕散在空气之中。亭中一潇洒男子手捏玉笛从容吐气，身上的绒貂已落了悉数雪粒。
“王爷，天冷，该归府了。”侍卫作揖道。
“莫吵，让我再纵情风雪一会，这才不到半个时辰，本王还未尽兴，再者本王一回去不知又被冠上什么罪名弹劾。”赵熠言语时眉间的结好似被风吹走一半，转瞬即逝。
话音刚落，一个棉袍滑到半肩的小童火急火燎地奔到了赵熠身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作揖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王爷，皇上……皇上召你去宫里，说……说有要事！”
“……”赵熠无言，将玉笛别在腰间，转身离去。
自从赵熠的出生母妃便血崩而亡，皇上赵端便将他交给淑贵妃抚养，原以为母凭子贵的女人在孩童时期给了他些关怀，但皇上始终对赵熠不闻不问让淑贵妃心冷了，索性也放置不管，只有一个嬷嬷对赵熠宛如亲母一般。
赵熠一脚刚进大殿满殿得逞的目光便朝他狠狠刺来，赵熠全然不顾撩袍行李“儿臣参加父皇！”
“肃正王为何姗姗来迟啊，难道想要朕和这些朝廷老臣都等着你不成！”赵熠听到消息便马不停蹄没想到还落得个数落。
“回禀父王，儿臣有事，所以来迟了。”
一旁的王宰相恭敬笑道“不对吧，肃正王殿下，我怎么有人听说你一早往山谷方向去了……”
赵熠头皮一紧，心想笑里藏刀的小人，随即抬头笑道“是，将近年关，儿臣今日到山中的感业诗为父皇求来了香囊，可保你健康长寿。”
皇上自知心中有事也不好再刁难，随即调厉转缓，自恃和颜悦色道“熠儿，你今日可知兵部侍郎偷盗兵符一事啊！”
此言一出，赵熠面如土色，指尖紧紧扣进掌心，强笑道“未曾，请父皇告知。”
“那日，朕派兵部侍郎宋征将兵符送去修缮保存，谁料他竟私藏兵符于家中，熠儿你可是结了位好友啊。
“父王这其中或许还有原由，为何不清宋征来殿上对峙询问一二。”赵熠何尝不知这是他们在除自己的左膀右臂，可怜宋征视自己为知音他却因为这一友谊断送了家族前途。
皇帝点点手指，一旁的太监心领神会随即宣旨“肃正王赵熠接旨——”
“儿臣接旨”赵熠下跪后槽牙咯吱咬着，只觉得两眼发黑，相比对宋征一家的愧疚现在更多的是对今晚殿上咄咄相逼之人的愤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肃正王端正不阿，明辨事理，忠诚刚韧，注心与朝不分四季，朕信之今特派肃正王赵熠亲办兵部侍郎宋征一案，抄家，诛九族，将兵符带回，如有违抗可先斩后奏，钦此——”赵熠撑着接过了重如千金的圣旨，内容表面夸赞无比实则字字珠玑，“谢主隆恩，儿臣谨遵圣旨。”说罢退出了大殿。
数百御林军跟在赵熠身后，家家户户掌灯出门，声不间断，直至赵熠站在宋府门前，门外管家见是赵熠刚欲行礼，一旁御林军手起刀落，人便倒在了血泊里。
“你做什么！”赵熠一脚将杀人的士兵踢到在地，“本王问你在做什么！我何时让你动手，来人将他拉下去斩了！”声音刚落确是一片寂静屋内的人心惊胆战地朝外张望，手下几百御林军却是无动于衷。
“好啊，今日已是在弦之箭还是早有预谋本王知晓了，可否给本王一刻钟时间与宋大人寒暄几句送送行。”赵熠内心恨透了只能袖手旁观的自己，只求给宋征留个希望。
身后御林军不少受过宋征的照顾，不约而同地默许了，赵熠快步入内，正对松正平静如水的面庞，随即噗通跪倒在宋征脚边。
“宋兄，赵熠对不住您，今时今日也无法为您争个退路，实在难为兄弟之礼！”
宋征却笑道“快快起来，你为何是这般说，自圣上让我送兵符我便已察觉不对，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你又怎会不知，今日若是死了能换你安生一生，倒也不亏，只可惜我那还在垂髫的痴儿……”说着将灰头土脸的孩子带至身旁，“这孩子开智本就比其他孩子晚，现在却是连说话和喜怒都不懂，本想带他一起走，但他也是宋家的后不是。”
赵熠一时间对上痴儿黑溜溜的眼眸，孩子竟不合时宜地咯咯笑了起来，“爱……哎爱！”说着抱住了赵熠的小腿。
“但朝廷不可能不知孩子的存在。”赵熠怜爱的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痴儿，你便说他跑了，未曾见过，我这孩子先天残缺已是人尽皆知，相必太子和其他大臣也不会于一个傻子计较。”说着宋征竟推开屋后的暗道，将痴儿送了出去，待孩子没再回来朝赵熠跪下“王爷，宋某的孩子就交给您了！”其下伴着妻老的啜泣声。
时刻已到，赵熠闭着眼走出了宋府，风中的血腥气和烟火味刺激着他的鼻腔，无尽的惨叫声紧紧掐着他纤细的神经，双眼一黑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已到三日后，赵熠已回到了府邸，床边却多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呆子，痴傻的对着他笑。
“你的父母亲人都没有了，你还笑得出来，小傻子。”赵熠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头却发现孩子脸颊干涸的泪痕，当晚赵熠倒地随来的士兵没有一个人管他，直至后来秦河来到才将他带回，上轿时竟有个尾巴在屁股后面哭个不停，咿咿呀呀也不会发声索性一块带了回来。
“王爷，你看这孩子……”秦河犯难道。
赵熠见孩子脖子里带着块玉牌，一摸质地竟是自己送的那块裸玉，正面刻着痴儿的名字——宋钦阳，背面刻有的似乎是外族的图案。
秦河看着痴痴盯着赵熠的孩子问道“王爷，这孩子是不是要送走……”
赵熠摇头道，“这是宋征的儿子，秦河你去将秦将军唤来。”
秦铭走到床前作揖行礼，第一眼看见宋钦阳也是匪夷所思，“不知王爷唤老臣来有何吩咐。”
“这是宋兄的孩子宋钦阳，以后就交到你麾下好好教导他，顺便找李太医暗下看看这孩子的病有无方法子治疗。”赵熠轻轻揉着痴儿的脑袋道“我对不起宋征，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任由他们骑到我头上，不然有朝一日不仅仅是我，你们怕是也会重蹈宋征覆辙。”
秦河，秦铭两人愤慨下跪，眼眶内微泛点点泪花，“王爷终于肯为自己争一席之地，末将定誓死相随！”
待两人将宋钦阳带出安顿，赵熠木讷的我在床上刚欲闭眼静养，传报的小厮已是在门外呼唤“肃正王殿下，陛下有事传唤。”
赵熠刚在殿内站定，一本奏折便砸在了他额头上，刺的皮肉钻心的疼，不一会竟是有一抹红色随额角流下。
“赵熠，你好大的胆子！”皇帝指着赵熠破口大骂。
赵熠默默捡起奏折，大致浏览，奏折上无疑是在说他看管不严放走了宋征的独子，以及几条莫须有的罪名。
“儿臣自从进入宋府从未见过什么独子，而且听闻宋大人的孩子是个痴呆儿有何顾忌？父皇为何为此大动肝火。”赵熠皮笑肉不笑道。
且不说宋征的家产进了谁的口袋，就凭这一个痴儿在他们眼里也掀不起什么风浪，除非钦阳身上有什么是他们在找的。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表现太过激动，皇帝松了松口“朕是天子，一言九鼎怎能下了诛九族的诏反而放了漏网之鱼，这让天下作何感想。”
“儿臣为了将功赎罪，愿意帮您寻找那孩子的下落。”赵熠作揖道。
“不必，父皇怕你狠不下心，这事交给你大哥去做。”皇帝忽的柔和的看着赵熠“熠儿，你可知今日边境与大乾不和，动辄刀剑相向，你可有什么主意。”
“儿臣以为有两法，其一派使臣打探边境部落虚实，其二派得力大将赐予兵马予以镇压。”赵熠道。
“哦，那你觉得谁去更合适一些。”
“儿臣不知……”赵熠已经料到是太子与那些无耻老臣在他来前已给皇帝吹了耳边风。一是支走自己更好找宋征独子，二无非是架空自己再找机会永远留在边境。
“听闻熠儿手下的秦家军十分英勇善战，是大乾不可多得的力量啊，不知你可有意为朕扫平心患啊。”
赵熠笑道“儿臣自然是愿意，可秦家军不过数百人怕是难担重任啊。”
太子见大计将成，向皇上请示道“何不将边疆的部分调兵权给予三弟。”
“准！一月后便可出发。”皇上说着唤人将边境军符交由赵熠手中。
赵熠接过兵符便转身离开一刻不留，秦河见赵熠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却发现赵熠额角的血已干涸在了半边脸上“殿下，你的头有无大碍？”
赵熠未搭理秦河，出宫后竟直接将兵符扔进了河沟中。
“殿下，那可是兵符！”秦河惊叫道，竟是欲脱衣跳下去捞。
“干什么去！”赵熠一把抓住了秦河的领子“从军这么些年，怎么跟你爹学的还冒冒失失，真假不分真是毫无长进。”
“殿下……那是……假的？”秦河瞪大眼松开了正解着腰带的手。
“……朽木不可雕也。”说着把他扔在了风中独自凌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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