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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70

70

我在重排错落的树木里找了个视觉盲区,小时候我和爸爸在这里捉迷藏,每一次他都要找上好半天,不知是不是故意逗我。其实我不爱捉迷藏,爸爸以为他在哄我玩,我以为我在陪他玩,我是个毫不可爱的小孩。那时我在树后面考虑住宅区有这么大片林子,抢劫、绑架、杀人都很容易,会不会不安全?等爸爸找累了,我和他探讨这件事,爸爸煞有介事地想着,鼓励我说更多东西,最后我把他也绕迷糊了,他开始担心我会不会被绑架,我则关心歹徒会用什么方法绑架我。当晚吃饭我们还在讨论,妈妈说:“那些树上有摄像头,小区保安24小时盯着监控画面。”

我和爸爸沉默了。

那天妈妈给我讲了一些辨认坏人和遇事求助的方法,这是她的教育方式。她双手捧着脸颊,神色冷漠,语气刻板,但她越是漫不经心越有一种只属于她的迷人,介于少女和熟龄女性之间,我和爸爸目不转睛地看她,和她一样捧着脸,说着说着,我们看着彼此笑了。

我们家不是没有幸福过。尽管这幸福画面极少。

现在我又一次听到爸爸的笑声,女人的笑声,小孩的笑声。

林荫道不算特别长,也不短,倒是足够宽,车道行人道导盲道截然分开,一条一条,我以前的生活是一条一条,后来碎成一格一格,太长的东西总有看不到的前方,只有格子是安全的。

我在树木的间隙看到爸爸的脸,女人的脸,小孩的脸,保姆的脸,坐在婴儿车里的小孩好像留意到我,我往树后一躲,像个心怀叵测的罪犯藏在树后面,即将抢劫、绑架、杀人。

实际上我连被看到的勇气也没有。

我觉得不适。爸爸搂着那个女人的腰,那个女人拿着新款手机,开着镜头边走边拍,我的注意力停在爸爸那只手上。

一个父亲若想收获孩子的鄙视,搂搂孩子妈妈以外的女人就行,这种事看了就恶心。

其实这不怪爸爸,妈妈和那个男人从不在我面前有亲密举止,爸爸倘若看到我,恐怕也会立刻放开女人,规规矩矩。我也算父母的心病,无药可医的那种。

我太冷淡了,不论对爸爸,对妈妈,不论他们发生什么,我口中始终没有一句过得去的安慰,我只会在他们旁边看着,愣着,我两个都想帮,最后只能两不相帮,这几年我们一家三口越来越克制,要么绝口不提,要么提无关痛痒的,相互避而不见,几成陌路。我恨他们至少还有个原由,有个发泄,他们恨我却只能用愧疚包裹几分不甘和不忿,毕竟我看着像个孩子,他们只能在心里怀疑自己曾经的疼爱和关怀到底喂了猪还是喂了狗。

我不是不懂亲情是什么。以前觉得不平,习惯后才想“缘分”、“命运”这些假大虚空的概念不是凭空造的,人总要有个心理安慰。可惜我不会安慰别人,更不会安慰自己。

就像现在的我像个偷窥狂靠着一棵树,又像靠着学校的西墙,已经没有人打我了,他不会,爸爸也不会,我却更空虚。

爸爸比我离开的时候又胖了一圈,就他的年龄来说,他只是普通发福,甚至比多数同龄人窄一点,可是我整天看到的是严格控制饮食的妈妈,是那个每周按照妈妈要求锻炼塑形的男人,对比之下,爸爸相当臃肿。但他不难看,笑声里依然有从前的温暖和亲切,他为什么笑?因为那个女人一边拍照一边和他说话,一路走来,爸爸的笑声越来越大,笑不可支。

笑声很好听。爸爸细致的英俊不是精致的阴柔,以前认识的人把他当王子,他也当得起这样的绰号。不论身高,长相,家庭,性格,包括说话的声音也是那种不洪亮不柔声细语,一直在中音区的有温度又有距离的好听。

他的笑近了,远了,他带着他的家人从我身后走过。

那个女人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她能让爸爸这么开心?莫非她是个说相声的?

我满肚子全黑的酸水反到胃里,她哪里比妈妈好?她连一根头发也比不上我妈妈!

爸爸不会反驳我,我的处事技巧相当缺失,他也有不足,任何亲人的任何一句指责都会让他束手无策,他心里想要保护那个被骂被刁难的人,却说不出一句辩解、维护、回击,他没有这种能力,哪怕一句“但是她不出轨”也说不出口。如果我站出来,他会很快缩起来,他会痛苦,就像当年面对奶奶和妈妈的双重夹击,他只会喝酒,还有装可怜。

他跟我装可怜,我就背叛妈妈帮他拿文件,我认为自己做的对,妈妈也没说我错,就是再也没信任过我,把她全部的爱给了新孩子。被冷落是我应得的结局,她没把我赶出去已经仁至义尽。可是,一个男人要钱不去自己赚,不去自己拿对方出轨的证据打官司,不去想办法报复,指使一个半大孩子去偷文件,难道就没责任?他有。但不论妈妈和我竟然都懒得和他生气,我们只看对方不顺眼。我们早就不尊重爸爸了,他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催化剂。

也许就是因为被外人说闲话,被我和妈妈看不起,又没了奶奶的疼爱,爸爸才自暴自弃。从家庭角度,我们对不起爸爸。

我的脑海里又出现刚才的画面,爸爸的手揽着女人的腰。

以前我认为爸爸自甘堕落,婚姻失败不找自己的原因,不发奋上进,找个只会骗钱的女人麻痹自己,他早晚会被扫地出门。

现在我不用担心了。

那女人也很胖。

照片上的她凹凸有致,看来那些照片是经过手机修图才打印出来的,真实的她体态丰满,肩部没有刻意形体训练后的骨感,而是松弛运动要求的钝圆,一个女人不再管自己的体态,不再打扮得花枝招展,说明她心中安定。她贪婪,她会骂人,她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追打爸爸,她即使用昂贵的名牌也毫无高雅之气,但她偏偏能哄爸爸开心,他们在那么多地方留下照片,亲亲热热贴在一起,又把所有亲热贴满家里的墙,日积月累,外面的风言风语哪里吹得散他们的开心。

幸福到底应该是千辛万苦的,还是唾手可得的?

说不定奶奶是对的,爸爸娶任何一个人都比娶妈妈强。奶奶为人有些刻薄,却不恶毒,她看不上妈妈是真的,却不代表她认为别的女人比妈妈好,她反对妈妈的理由从来是“不合适”。

爸爸能力有限,但不是混吃等死的废物,倘若他按照奶奶的安排,在一个合适的职务上工作,有一位能管他、会哄他、不强求他上进、一心一意只顾小家的妻子,他可以一直像现在这样开开心心。在妈妈的衬托下,他永远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怕老婆的蠢材,百无一用的酒鬼,后来老婆和人跑了,儿子不要他了,他有这样的下场固然是因为他的懦弱和无能,最大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太爱妈妈?

爸爸爱妈妈,我深知这一点,妈妈也知道。一个男人为什么动不动给出轨的前妻打电话?爸爸做事离谱,却不至没脸没皮,他真有那么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当年就不会酗酒,不会打我。在他内心深处,妈妈比什么都重要。他有一份至死不渝的感情,却没有相应的能力,没有相配的勇气,只能看着妈妈离开。现在他好多了,他很快乐,他终于从泥淖里爬了出来,虽然不复当年的英俊多金,不再有女子趋之若鹜,但现在的他想变胖就变胖,想去玩就去玩,想要几个孩子就能生几个孩子——当年他无数次求妈妈再生一个孩子,妈妈根本不同意。

真可笑,我竟然还担心他,以为他被花言巧语的女人骗了,为他不平。他有老婆有孩子有一大堆朋友,偶尔闹个别扭还能找前妻诉苦,遇到麻烦可以借用前妻的智慧,除了体重,他哪里不好?

我到底算个什么东西。仍在杂物间的废品?

但我来这里难道出于善良的目的和简单的无助?不,我想要看的其实是爸爸过得不太好,想要看他想我,他后悔,想要获得一点同病相怜的安慰。我一直这么阴暗。

我不希望他幸福吗?我当然希望,就像我也希望妈妈幸福。可为什么我在妈妈家里每天都像在慢性自杀,看到爸爸的幸福想马上死掉,为什么大家都幸福了,偏偏所有幸福都和我没关系?我是错误的缔造者吗?也许是。

我突然想起他的妈妈,很奇怪,这个时候我想到她,这个事件里的大人们只剩她不那么幸福。我想起她的高跟鞋,想起她把钱打给我,想起她在书店问我如何复习,她经历了许许多多不幸,犯了许许多多的错误,但她有她善解人意的几乎把她当女儿的儿子。高考结束,他会带她远走高飞,重新开始,只要忘记一切努力生活,他们会幸福的。他们一直那么努力地生活,她从不放弃自己的责任,从不敷衍对待病人,他一直温柔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这样的人如果不幸福,世界上哪里还有幸福?

原来大家都会幸福,除了我。

但我有什么可怜的,我的错误不可饶恕,我的委屈无足轻重,虽然我明明也是个受害者。

车水马龙在前方呼啸,不知何时,我已经走到主干道上。

我离开小区前嘱咐保安伯伯不要告诉爸爸,他说:“明白。”男人和男人间的托付都是秘密的,厚重的,不用多说的。不,不是不用多说,是多说无益。

我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向东走,小区附近道路变化不大,隔了百米却有新的楼,新的店,新的招牌,就像爸爸有了新的家,新的妻子,新的孩子。我没有迷路,有个东张西望的小孩走在我前面,那是童年的我。

那时他们刚离婚,我希望爸爸和我能有个新的开始,我想和他好好谈谈,想告诉他就算没有妈妈,我们父子依然可以好好生活,我也可以陪他。我会努力学习,每天早早回家,以后考本地大学,我会一直照顾他。如果他今后遇到新的阿姨,我也一定会为他打气,和对方友好相处。我想好了一切。

我按照手机的定位找他,找到一家酒吧。我自然被挡在门外,只能一遍遍打电话,他不接,一个好心的服务生帮我找到他。后来我又去找了他几次,有时在酒吧,有时在小酒馆,有时在街边摊子,没有一次能好好说话。直到他动手打了我,我再也不想跟他说话。

我一路走去,几家酒吧换了装修,小酒馆还在,我走进去,老板换了。

我点了两个小菜,一瓶白酒。

店很小,只有新老板和新服务员,他们用怪异的眼神看我,我身上的校服那么显眼。

我讨厌酒。除了同学聚餐时必要的几口啤酒,妈妈那边也有我推不掉的聚会,比如舅舅定期会发来邀请,指名我必须去,私宴上有人起哄要我“来一口”,大型点的有人要我碰杯,我只好像电视里的男女明星那样用酒杯里的液体沾沾嘴唇,心中充满厌恶。白酒所谓的醇、厚、绵,红酒所谓的香、郁、甘,我一概不懂,我只知喝多了人臭脾气也臭,糊里糊涂,狼狈不堪,令人鄙视。现在我明白,当一个人自己看自己只剩狼狈和鄙视,就不会在乎别人的眼光,只想赶紧变成一摊发臭的烂泥,是谓一醉方休。

我喝了一口,火辣的味道从喉咙开始烧,这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把这一白瓶的酒喝完能醉倒吗?我能像爸爸那样暂时忘了一切吗?

我又喝了一口,强硬地将一大口液体咽下去,差点呛到,四肢百骸开始发热。

我喝了第三口,下一秒呛出来,立刻跑向卫生间,吐了个稀里哗啦,也许我的胃根本受不了这种刺激,也许我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过于强大,我吐得搜肠刮肺,两眼发红,几乎瘫在厕所隔间。

我怀疑继续喝我需要救护车。我为什么这么娇气?

我该继续喝吗?我想了想120将我从酒馆拉进医院的场景。妈妈带着那男人匆匆赶来,爸爸带着那女人接受妈妈的冷眼,那几个小孩今后终于能扬眉吐气,他们说:“他有什么优秀的,他就是一个酒鬼,酗酒被拉进医院!”

我悻悻结账。

天已经快黑了,晚间的凉风吹着我发热的脸,我漫无目的,想来想去,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看了眼时间,高二高三的楼层想必刚刚亮起灯,高二还没有硬性晚自习要求,但越来越多的人留在教室里。

我还是回学校吧,说到底,我能做的只剩学习。

我打了车,停在最常去的茶餐厅。我身上有酒味,需要善后,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我和他又打又偷闹那么大的事,教师们鸦雀无声。现在想想,班主任的处理成熟有弹性,没有贸然告知家长,不是嫌麻烦,反而是找麻烦。倘若真有什么事,他第一个要承担责任,但他把这件事压了下来,给了我们相处和好的空间,把一场混乱消弭于时间。

到底是重点高中的老师,怎么可能只是教课好。同样的,现在是高三前的关键时期,发现我有异状,哪怕是小小的偏离常规,班主任也不能无视,一定会火速通知家长。因为没有时间了。

这些感悟并没有让我的心情好一点,我更烦了,为什么世界上所有人都有良好的性格,善良的意图,娴熟的处事方法,为什么我什么也没有,我同样在困境里长大,为什么只长年龄?就算我按部就班地考上大学,实习毕业,勤恳工作,收入稳定,说不定跻身精英阶层,也不过是个冷漠地看着别人的幸福,内心麻木的生存机器。

到底有什么意思?

我也查过一些心理资料,有些看上去聪明优秀的人反而更容易烦恼,更容易抑郁,也许他们心里也有难以解开的死结和难以倾诉的压抑。我活着,我希望看到爸爸幸福,妈妈幸福,他和他的妈妈幸福,但我没有任何方法,不见任何努力,反而身体力行地为他们添堵,给他们的生活增加阴影,我难道不是个虚伪的人?当然我要对自己公平点,他们做的事同样激怒我,让我忍无可忍。就像以前他抢钱,他打我,如果局限在我和他,或者少数几个人,或者少量次数,我大概默不作声。但他越打越顺手,人越叫越多,他过分了。所以他还是和我一起死吧,我不介意拉个垫背的。

现在我不想他死。从头到尾,每个人都在努力生活,努力寻找幸福的可能,我曾经以为他们的幸福会是我的幸福,结果根本不是,只有把我从家庭里,从生活里,从未来里彻底切除,他们才有真正的安宁。我自知有错,又想问我到底有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我不想活着,也不甘心死。但死亡归根究底是吸引我的,凡尘的幸福是他们的安宁,幽深的境地是我的安宁,我本来就长在黑暗中,他曾经引导沐浴阳光,现在看来,不够坚持的行为都是揠苗助长。

我和死亡大概只差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或者一个一箭数雕的机会,或者一个名正言顺的罪名。

结果我连个像样的自杀理由也找不到,真晦气。

我在药店买了一些喷雾,出门进茶餐厅的卫生间,比回家睡觉还熟练。洗漱,吹风,整理,检查无误才出去,象征性地买了个最贵的外带饮料。我没心情吃饭。

回到教室,班里的人走了一半,另一半看我进门都抬起头,又低下头,包括他。

我尽量平稳地坐在位置上,后悔没买杯酸梅汤,胃里的味道一阵阵往上翻,恶心。

我的作家同桌也在上晚自习,她递来两本笔记,估计是下午课堂上记的,我点点头表示感谢,她的脸有些摇晃。待我翻开本子,上面娟秀的字迹突然满纸乱爬,想一些细长的绦虫,我不知该抄什么,拿着笔,低着头,醉意,困意,失意,我把脸埋进两只胳膊。我睡得很沉,醒来时教室几乎空了,我不是自己醒的,是被作家推醒的。她依然寡言,用手示意她收起的书包,我依然点点头,表示我很快就回家。

她站在门口等副班长,我听到副班长嘀嘀咕咕跟人说着什么,那人一言不发,半分钟后,副班长跟我打了个招呼,她们的脚步消失在楼道和楼梯。

我知道教室里有另一个人。真奇怪,酒精应该影响味觉,也许我睡一觉已经清醒,我闻到了他衣服上的香味。

我一阵恍惚。好像很久没闻过这个味道了,其实不过几天。

“喂。”

他的声音。

“喂。”

依然是他的声音。

没有热情,也没有刻意冷漠,只比平常大点。

“喂!”

他依然沉不住气。

我无动于衷,作家没有拿走她的笔记,我准备抄一下。

“你为什么喝酒?”

我差点把手里的本子撕成两半。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我妥善吹打整理过,而且我喝的不多,头发上衣服上没沾上浓厚的酒气,我也反复漱口洗脸,在外面走了好一阵子,我脸上的酒红早被凉水拍成僵白。

他怎么知道的?

昨天也是,他那么准确地知道我去另一所高中。

他怎么知道的?

他到底用什么方法监视我!

他凭什么监视我!凭他的圣母心还是凭他对我的不闻不问?

他像以前那样坐在我前面,似乎想和我谈谈,但他的表情冷淡,和扔飞机时候没两样。

“你连续两天旷课,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前你嘲笑我为了私事耽误学习,现在你……”

我已经听不清楚他说什么,我反复想他用什么方法监视我,根本想不出来。我又想他为什么监视我,哦,他和我提分手,我开始不正常,连续两天旷课,还喝酒,接下来我会干什么?

哦,他以前关心我的最大原因是担心我想不开,好像我动不动就要自杀。呵呵,人们总担心旁人的重大生命事故和自己有关,毕竟是条人命,背在自己身上有点重,也容易良心不安:人只要死了就占据了绝对正确立场,活着的人休想开脱。

所以他来关心我了,他想靠几句蹩脚的大道理开解我?还是打算靠他的虚情假意稳住我?或者想继续委曲求全跟我保持关系?以他的圣母心和赎罪心态,这些事他干得出来。

真碍眼。

我明明已经决定不再打扰他,他又跑来做什么?炫耀他的善良?不,有时候人们说出安慰、关心和劝解,不是真的为了让对方温暖、宽心和改善,这些是附加的,偶发的,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我应该这样说”、“我必须这样做”,这是一种约定俗成的社会关系准则,就像葬礼要穿一件黑衣包一份葬仪。他们把他们的部分完成,不论今后有什么样的结果,他们都可以说:“我尽力了。”

假惺惺的。

我从小到大听过太多这样的语言,所有看笑话的人都会安慰我,可怜我,甚至表示愿意帮助我。我明白他们想从我嘴里套出一些对妈妈和爸爸的埋怨,一些做为孩子的无助和怨恨,满足自己的窥探欲、优越感、收集谈资的愿望,我从来没让他们得逞过。

现在他也和我来这套。我没冤枉他,他以前对我的关心是千真万确的,现在对我的敷衍也是明明白白的。

他自己明明有可以预期的幸福未来,我也已经答应不再和他有关系,这难道不够?我难道必须规规矩矩,在全班人友好的目光中考上好学校,让他从此无牵无挂?他想要的是不是太多了?没有付出就想别人随他的愿,他在做梦吗?

强烈的恨意从血液流到头顶,流到脚底,流到每一根手指,它们有更强烈的抓住他的愿望。

我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又能让我解气,又能报复他,还能顺便给自己一个去死的理由。

我站起身,他住了嘴,仰头看着我。

他在我的阴影里。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的立场对调了。他成了阴影里的人,我成了施害者。

“你来,我告诉你。”

说完,我走出教室。

我没回头,他犹豫了一会儿,我走完一层楼梯,上面才响起他的脚步。

他跟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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