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烁，出事了！”秦衍捏着手机，急匆匆去到了客卧，用力摇着易烁的肩膀。
从“MK”回来到现在易烁睡了有三个小时，酒精早就随着睡眠蒸发的差不多了，而且他睡得很不安稳，做了好几个梦都是关于从前的，这会儿稍微有动静就把他吵醒了。
“嗯？”他迷糊地发出单音节。
“周医生出车祸了。”秦衍面色凝重，是难得的正经。
这句话像是惊雷，易烁闻言顿时清醒了不少，掀开被子坐起来，抓着秦衍的手问：“怎么回事？”
“我拿你手机给周医生打了电话，跟他说你在我这儿，周医生说他下班了就来接你。”秦衍大概是没想到会出这种事，语气中有点懊恼，“刚刚周医生打电话问我具体地址，我刚说完就听见轮胎摩擦的声音以及碰撞声，我就知道可能出车祸了，连着叫了周医生好几声他都没反应。”
秦衍把手机拿给易烁看，易烁看了眼通话时常一分多钟，立即把电话挂了往外走。
易烁脸色铁青，连带着周围的气压都下降了不少，秦衍硬着头皮拦住他：“你去哪儿？”
“医院。”
“可我们不知道周医生现在在哪家医院，你总不能一家一家去找吧？”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秦衍就连想问到车祸地点以及哪家医院都有心无力。
易烁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他闭了闭眼睛，把手机解了锁点开导航软件，在上面输入口腔医院到秦衍家的路线。路线总共有三条，都是二十多公里的路程，驾车时间在半个小时左右，易烁仔细查看每条路线所经过区域和周围有特点的地方，再根据周嘉礼下班时间和打电话过来的时间推断出来周嘉礼有可能会是在锦川大学附近出的车祸。
为了确定猜测是否属实，易烁厉声吩咐秦衍在各大平台上面查看锦川大学附近最新的车祸报道，秦衍翻遍了所有能查看车祸情况的APP，最后摇摇头。
秦衍拍拍他的肩安抚：“你别太担心，周医生肯定不会有事的，而且如果是大型车祸的话现在早就有人发视频出来了。”
易烁没能把心放回肚子里，无论周嘉礼是否喜欢别人，现在是否有男朋友，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周嘉礼活着。
他又重新研究三条路线，试图把刚刚的理论推翻，看看能不能重新推算出来周嘉礼出车祸的地点。几秒钟之后，他忽然激动喊道：“我知道在哪儿了。”
“在哪儿？”
易烁边走边说：“出车祸不会送去小医院，而离这三条路线最近的就是新区人民医院。”
秦衍简直佩服他的头脑，但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好说什么夸奖的话，沉默着下到车库两三步跨上车直接往新区人民医院驶去。
刚转入到主干道，易烁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是不认识的号码打来的，并不打算接。
秦衍的余光瞥见他要挂断的动作，制止道：“先别挂，说不定是周医生打来的呢？”
出车祸手机坏了是常事，但易烁看着以“028”开头的号码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周嘉礼打来的，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接了：“喂？”
“你好，请问你认识周嘉礼吗？”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女声，说话不紧不慢很温柔。
“是。”
“这里是新区人民医院，周嘉礼出车祸了，你赶紧过来吧！”
易烁听到这话下意识觉得周嘉礼伤得应该不是很严重，否则这个时候医院那边会很着急才对。
秦衍从看他的神情稍微松动了不少，急忙问：“是不是周医生打来的？”
易烁摇摇头：“不是，是医院。”
“医院怎么说，很严重吗？”
“听语气不是很严重。”易烁靠在座椅上长舒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残余的酒精影响着大脑，他竟然在这刻觉得有点疲倦。
秦衍劫后余生般地弯弯唇角：“那就好，是新区人民医院吗？”
“对。”
宽阔的柏油路上法拉利在驰骋，两边的树影向后掠去，路灯一个接着一个从易烁眼前闪过。他不喜欢在开车的时候看窗外的风景，因为他觉得那些风景就像沙漏里的沙砾，消失得很快，让人抓不住，但此刻却只能望向窗外来强迫自己焦躁不安的心情得到缓解。
急诊部里灯火通明，除了走动的几名护士之外易烁没有看到其他病人，所以他很快就在导医台问到了周嘉礼被送去了那里。
住院部病房外面，秦衍拍了下易烁，说：“我就不进去了，你好好跟周医生聊聊。”
护士说周嘉礼并不严重，已经被送到了普通病房的时候秦衍也听到了，他觉得此时此刻自己进去太像电灯泡了，更何况这种情况下应该让他们单独相处。
医院里到处都充满着消毒水的气味，住院部还混合着各种药品的味道，易烁耸了耸鼻尖，叮嘱了句：“开车小心。”
病房的门中间没有透明玻璃，易烁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样子，以防有其他病人在，他很有礼貌地抬手敲门，然后才推门踏进去。
病房里有三张病床，每张病床中间都用蓝色的帘子格挡开的，给足了病人**空间。易烁屏息凝视朝病床上的人看去，一张一张陌生的脸在他眼前浮现。
在最里面靠窗那张床上易烁终于看到了周嘉礼，周嘉礼睁着眼睛望向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上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让他的脸色看起来都苍白不少，所以额头上那些擦伤特别明显，易烁忽然感到庆幸，庆幸周嘉礼并没有受很严重的伤。
“周嘉礼！”他忍住来势汹汹地情绪，很小声很小声地喊道。
周嘉礼垂下眼眸，有些惊喜：“你怎么来了？”
易烁走到病床边，看着他用木板固定好的手臂，不答反问：“只伤到手了？”
“还有脑袋。”周嘉礼如实说：“安全气囊弹出来磕到头了，有点轻微脑震荡。”
“疼吗？”
周嘉礼此时也不想逞强了，耷拉着眼角说：“疼，骨折了能不疼吗？”
易烁的指尖轻轻抚摸着那条骨折了的手臂，同时在脑海里幻想周嘉礼出车祸的场景——车子零件散落地到处都是，血迹从车子底部蔓延出来，勾勒成骇人的画。嘈杂的人声在各个方位响起，而车里的人却陷入了沉睡，仿佛于周遭的世界无关。
这些画面仅仅闪过几秒钟，易烁就大口大口喘息起来，就像是有人硬生生在剜他大腿上的肉。他脚步有些虚浮，好在扶住了床边的一米高的柜子才得以稳住身形。
周嘉礼以为他要晕倒，条件反射想要去扶他，结果牵扯到了手上的伤，疼得顿时直冒冷汗。
吃痛声把易烁从糟糕的思绪中拉了出来，他担忧地看向周嘉礼：“弄疼了？我去叫护士。”
周嘉礼用完好无损的右手拉住了他衣摆，艰难道：“没事，我不动就不疼。”
“那你好好躺着别动，要做什么就告诉我。”
“好。”周嘉礼勉强勾了下笑，“就是看你刚刚魂不守舍的，有点担心。”
“我只是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之前老是跟我说你做梦梦见我出车祸了，要是我知道这个梦会成为真的，并且出车祸的人还是你，我肯定会抽出时间陪你去道观。”易烁很主动的牵住了周嘉礼的手，低声说：“对不起。”
周嘉礼在他的掌心挠了下：“说什么对不起，这事跟你没关系，当然跟我也没关系，要怪就怪追我尾的那个人。”
周嘉礼开车一向很稳，速度经常保持在六十迈左右，这次出车祸纯属是无妄之灾。当时他离秦衍家还有十多分钟的路程，本来想着问清楚秦衍具体住在那栋楼，等会儿好直接上去，结果就在红路灯路口时被追尾了，车子往前耸动撞上了中央隔离护栏。
撞上的瞬间安全气囊弹了出来，他两眼一黑就晕了，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躺在了病床上。医生跟他说给他做了全面的检查，只有手臂骨折和轻微脑震荡，其他地方没有任何问他，他当时就想办理出院，但医生没允许。
易烁知道周嘉离故作轻松的话是在减轻他的心里压力，此刻也不想去纠结什么男朋友不男朋友的，就只想要照看好周嘉礼：“那你渴不渴，饿不饿？”
周嘉礼摇了摇头。
“困吗？”
“也不困。”
“那车呢？”
周嘉礼说：“保险公司拖走了。”
“那有什么我能做的？”
周嘉礼忍不住发笑：“你坐着吧，陪我聊聊天就行了。”
易烁看了眼病房内的设施，没有其他能够坐的椅子或者凳子，就干脆坐在了床沿边。
周嘉礼戳了戳他的手背，用气音说：“牵着我。”
病房里的另外两位病人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在做什么，没有发出很大的动静来，易烁心安理得地和周嘉礼十指相扣，尽管在医院很不合适。
这段段一个多月的时间易烁经历了两次“生死瞬间”，上次周嘉礼差点被撞，这次直接进了医院，他很难让自己七上八下的心脏保持平稳跳动。
想起这些事情易烁都后怕，整个后背全都被冷汗浸湿，衣服黏糊糊地贴着肌肤很不舒服，但他也没空去管这些。
他想，之后一定要和周嘉礼去道观祈福！
周嘉礼看着易烁有点恍惚，他从出车祸到现在其实都感觉不太真实，刚刚牵扯到骨折的手臂时只觉得疼，而现在和易烁手拉手才彻底反应过来，车祸带来的恐惧感迟钝地涌上心头。
如果当时的情形再凶险些，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李玉霞和易烁。李玉霞之后又该怎么办呢？易烁还会在多年以后记得自己吗？
易烁明显感觉到周嘉礼的眼神发生了变化，手上的力度也随之缩紧，易烁立即把他的手背贴在自己脸颊上，让他感受着除掌心之外的温度：“周嘉礼别害怕，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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