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魔阵成型的瞬间,整个堕仙台猛地一震。
平台下方无尽的虚无深渊中,仿佛有亿万怨魂被惊醒,发出凄厉尖啸,鬼哭狼嚎,上方翻滚的劫云骤然狂暴,毁灭性的电蛇在其中疯狂窜动,锁定了阵中那个胆敢亵渎天罚之地的魔影。
贺兰尤对此置若罔闻。
他立于魔阵中心,双臂张开,周身魔元毫无保留地疯狂注入脚下的血阵。同时,他强行引动识海中关于小蓝的所有记忆碎片——那怯懦的颤抖、那冰凉的触感、那消散前的“谢谢”、那枚定魂玉的微光……将其化作最强烈的精神信标,打入阵中。
“穆!清!源!”
咆哮,在堕仙台上炸响。
轰隆隆——回应他的是九天劫云的暴怒。数道水桶粗细的紫黑色神雷,撕裂劫云,如同天罚之矛,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狠狠劈向魔阵中心的贺兰尤。
贺兰尤血瞳怒睁,不闪不避。
他竟张开双臂,用身体硬接这足以令金仙陨落的天罚神雷。他要借这天罚之力,强行轰开时空的壁垒,震碎此地尘封的记忆。
“啊——”
神雷加身,剧痛席卷全身。
贺兰尤高大身躯剧震,魔元护罩如同纸糊般破碎,玄黑袍服化为飞灰,露出精悍却瞬间布满焦黑裂痕的魔躯,暗金色的魔血从七窍中迸射而出,但他脚下的血阵,在神雷的轰击和魔元的疯狂灌注下,爆发出刺目血光。
血光冲天而起,顷刻间笼罩了整个堕仙台。
时空在这一刻被强行扭曲撕裂。
贺兰尤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洪流猛地拽入一个光怪陆离的漩涡……
痛。
无边无际的痛。
不是他的,是另一个灵魂深处烙印的痛苦,足以将神志彻底碾碎。
他感觉自己被无形锁链死死捆缚,悬吊在冰冷刺骨的虚空,下方是翻滚的混沌与罡风。仙骨被一根根、一寸寸地强行剥离……每一寸仙骨的剥离,都伴随着灵魂被硬生生撕碎的剧痛……视野里是刺目金光——那是他自身仙血飞溅的光芒……
“呃……啊……”
贺兰尤无意识地发出惨嚎,他分不清这声音是来自记忆中的穆清源,还是此刻正在承受记忆反噬的自己。
千刀万剐!
每一道无形的刀刃落下,都带来真实的切割,深入骨髓和灵魂。
他仿佛变成了穆清源,正在承受这永无止境的酷刑……
绝望、不甘、还又滔天的冤屈。
就在这极致痛苦的洪流几乎要将他意识彻底冲垮的瞬间,一个声音,穿透了痛苦的迷雾,冰冷而威严,带着高高在上的审判意味,在扭曲的记忆碎片中响起:
“……昭武将军穆清源,勾结魔域,私通魔君贺兰尤,意图谋反,罪证确凿……依天条,剔仙骨,罚入堕仙台。”
“永生永世,不入轮回!”
魔君贺兰尤?!
勾结?
私通?
他何时与这少年将军有过渊源?
就在他心神剧震的刹那,记忆碎片猛地一阵剧烈波动。
场景骤然切换。
不再是行刑的视角,而是……旁观者。
他看到自己。
另一个自己。
四年前,同在这堕仙台。
但彼时的他……身受重伤,魔元紊乱,玄黑袍服破损不堪,嘴角挂着血痕,但血色青黑,明显是中毒之相。
他正被数名气息恐怖的天庭神将围攻,魔气与神力在堕仙台上激烈碰撞。
而就在平台中心,那个浑身浴血的身影……正是穆清源。他俊朗的脸上布满血污,眼神却带着一种贺兰尤从未在小蓝身上见过的决绝不屈。
“贺兰,快走。”
“别管我,是陷阱。”
穆清源嘶哑的吼声在记忆中响起,焦急与绝望。
记忆中的贺兰尤血瞳怒睁,硬抗一道神将的轰击,不顾一切地朝着穆清源的方向猛冲,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闭嘴!”
“老子带你杀出去!”
就在他即将冲到穆清源身边的瞬间,堕仙台上方的劫云核心,一道神罚骤然凝聚,目标并非贺兰尤,而是锁定了中心濒死的穆清源。
那毁灭气息,让记忆中的贺兰尤都感到了致命的威胁。
“不——”
记忆中的贺兰尤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爆发出魔元,甚至引动了本源之力,化作一道血芒,以超越极限的速度,悍然撞过去,试图用身体挡住穆清源。
难以言喻的爆炸在记忆中绽放。
光芒吞噬了一切。
贺兰尤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魔躯在神罚之光下寸寸崩裂,血液如同喷泉般洒落,溅了下方穆清源一脸一身。而穆清源眼睁睁看着挡在自己上方那残破不堪的魔影,眼中是巨大的惊愕悲痛和一丝贺兰尤此刻才真正读懂的情愫。
“呃啊……”
现实中的贺兰尤猛地从记忆洪流中挣脱出来,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痛吼。
他单膝跪倒在血阵中心,浑身浴血,魔躯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焦黑裂痕,那是承受神雷和记忆反噬的双重伤害。但□□上的剧痛,远不及灵魂深处那刚刚复苏的记忆风暴。
四年前,堕仙台,
他来过。
他重伤,是因为……他试图为穆清源挡下那致命的天罚神光,在穆清源堕入台下时,他剜了自己的一半魔元为穆清源续命。
原来,他们相识日久。
不仅相识,还……
贺兰尤猛地抬起头,血瞳剧烈收缩,盯着平台中心。
那个总被他骂作废物,怕疼怕得要死的幽魂……那个安静蜷缩在他怀里,冰凉又顺从的抱枕……那个在轮回井消散时,对他说“谢谢”的胆小鬼……
他……
是穆清源。
是天界昭武将军。
是……贺兰尤四年前拼死也要挡在其身前的人。
“杨……清……源……”
贺兰尤嘶哑地念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痛楚深刻,如同灵魂被撕裂。
遗忘的屏障彻底破碎,一千百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相遇、并肩、以及堕仙台上那绝望的诀别……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的认知。
原来,他弄丢的,从来就不只是一个胆小鬼。
他弄丢的,是千年前就刻进他身体里的……一道染血的战甲身影,和一个未完成的承诺。
贺兰尤的悲吼如同受伤孤狼最后的嗥鸣,在堕仙台罡风中回荡,仿佛要将遗忘与错失的痛苦尽数倾泻。
然而,这份相认,注定无法在宁静中进行。
堕仙台上空,骤然被无数道刺目的金光洞穿。
“大胆魔头!”
“竟敢亵渎天罚之地,扰乱天界秩序。”
“罪该万死。”
威严浩荡的怒喝,轰然降临。
只见劫云翻滚的上方,被强行撑开一个巨大的金色漩涡。
漩涡之中,旌旗猎猎,金甲耀目。当先一员神将,身披紫电缠绕的狰狞重甲,手持一柄缠绕着狂暴雷霆的方天画戟,正是威名赫赫的紫电神将。其身后,是数十名气息沉凝手持法宝的雷部战将。更远处,还有影影绰绰的天兵阵列,金光汇聚成海,散发煌煌天威。
紫电神将那锐利目光锁定下方的贺兰尤,瞳孔猛地一缩,厉声喝道:
“果然是你这魔头,四年前,在此处让你侥幸逃脱,竟敢再闯禁地,自寻死路。”
贺兰尤缓缓抬起头。
那沾满血污的脸上,悲怆尚未散去,便被狂暴的戾气所覆盖。血瞳之中,不再是之前的空茫与痛苦,而是燃起了足以焚尽九天的血色魔焰,眼神冰冷残酷,是一种刚刚从地狱血海中爬出来的凶戾。
贺兰尤的声音嘶哑,如砂石摩擦,浸透着浓烈的血腥杀意,“四年前,你们设下陷阱,害他至此……今日,我叫你们血债血偿——”
“害他?”紫电神将眉头一拧,随即看到贺兰尤目光盯着堕仙台中心那虚无之处,瞬间明白了所指,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与嘲弄,
“穆清源,那私通魔域勾结于你的叛逆,他罪有应得,形神俱灭已是天道仁慈。”
“罪有应得?”
贺兰尤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猛地起身,残破的魔躯在罡风中挺立如标枪,周身逸散的魔气不再混乱,反而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向内坍缩凝聚……血瞳死盯紫电神将,仿佛穿透时光,直指当年那场肮脏的阴谋核心: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罪名……紫电老儿,当年,究竟是谁下的令,又是谁剔了他的一身仙骨?”
最后一句,如同九幽寒风,裹挟着滔天恨意,直冲云霄。
堕仙台上方的劫云都被搅动,狂暴不已。
“是本座施的法,你当如何?”
紫电不再废话,手中雷霆方天戟猛地向前一指:
“冥顽不灵!众将听令,结九霄神雷诛魔大阵,将此獠,就地正法。”
“喏——”
数十名战将齐声怒吼,瞬间散开,脚踏玄奥方位,手中法诀引动,与紫电神将气息相连。狂暴的雷霆神力从他们身上喷薄而出,在堕仙台上空迅速交织,化作一张巨网,网眼之中,毁灭性雷光疯狂闪烁,锁定了阵中唯一魔影。
“诛魔!”
紫电神将厉喝,雷霆方天戟悍然劈落。
轰——
数十道人身粗细的紫金神雷,撕裂天空,从四面八方朝着贺兰尤攒射而下。威势之盛,远超之前堕仙台自主降下的天罚。
堕仙台剧烈颤抖,断魂石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面对这足以瞬间蒸发金仙的毁灭雷网,贺兰尤血瞳之中,只有一片近乎疯狂的暴戾。
“就凭你们?”
巅峰魔元,轰然爆发。
一股比深渊更黑暗、比九幽更森冷的恐怖魔压,如同灭世的潮汐,以贺兰尤为中心,轰然炸开。那刚刚凝聚成型的诛魔大阵,竟被这股蛮横的魔威硬生生冲得一滞。
贺兰尤稍动。
迎着那漫天射来的紫金雷矛,猛地踏前一步。
右拳紧握,手臂之上,暗金色的魔纹如同活物般疯狂亮起,压抑的力量,错失的愤怒,刻骨的恨意,尽数凝聚于这一拳之中……
“给本座——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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