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蓝的魂体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想摇头否认,想求饶,可喉咙被恐惧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微弱气音。
贺兰尤完全不在意他的反应。
支撑着身体的手臂在颤抖,显然这简单的动作已耗尽他刚刚凝聚起的一丝力气。血污下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
然后,他再次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吵死了……过来。”
“?”
小蓝茫然地闪烁了一下。
过来?
去哪里?
他完全无法理解,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只想逃离。
“让本座……枕着。”
那声音更低沉了,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霸道。
“安静点,当个抱枕赎罪。”
“……?!”
蓝影瞬间僵直。
抱枕?
赎罪?
这两个词在他被恐惧填满的脑海里疯狂冲撞,却无论如何也拼凑不出一个他能理解的含义,只能呆呆地望着那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存在。
那双血红魔瞳,不耐烦地眯了起来。瞳孔深处的魔纹再次一闪而逝,一股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扩散开来,劈头盖脸笼罩了小蓝,半透明的身体在威压下扭曲变形。
小蓝的魂核发出凄厉尖啸。
“呜——!”
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叫冲破了喉咙封锁。
小蓝再不敢有丝毫犹豫,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飘了过去,以一种连滚带爬的狼狈不堪姿态。又茫然停在魔王半臂远的地方,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近点。”
冰冷的命令再次响起。
小蓝呜咽了一声,魂体又往前极其微小地挪动了一点点。
“啧!”嫌弃和不耐的鼻音溢出。
小蓝又默默挨近一分。
紧接着,一只布满狰狞伤口的大手,毫无预兆地抬起,带着铁锈味朝着小蓝伸了过来。
“啊——!”
小蓝本能地就要往后逃窜。
他以为对方要捏碎他,像捏死一只虫子。
然而,那只手的目标并非他的脖子,而是极其粗暴地抓住了他魂体边缘那件破旧蓝布衫的衣角。
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传来。
小蓝惊叫,整个魂魄被那只大手猛地拽了过去。
天旋地转。
带着浓烈血腥味的布料瞬间包裹了他的感知……
坚硬的触感透过那层薄薄的魂体传来,他感觉自己像被投入沸腾的血海深渊,又像被塞进了上古凶兽的巢穴。
像一块石头,硬邦邦的。不可转也。
所有的感知都被放大到了极致:冰冷坚硬的身体轮廓,沉重急促的心跳,粗重艰难的呼吸喷出的热气,都一一拂过他稀薄的魂体表面……还有那无处不在的毁灭气息。
他成了一只被强行钉在凶兽利爪下的萤火虫。
“安静……”
头顶上方,那个疲惫到极点的声音响起,恶狠狠的,“再吵……捏碎你……”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个字几乎成了含混的呓语。
随后,沉重的呼吸变得悠长……
那只抓着他蓝布衫衣角的手,力道并未完全松开。
似乎真的将他当成了一个抱枕,进入休眠。
魔王在生死一线间走过许多遭,鲜血淋漓是家常便饭。只是这一次,他不再孤独地躺在冰冷的泥地上。他的臂弯里,多了一团瑟瑟发抖的幽蓝色光晕。
嗯,有点不一样呢……
小蓝感觉自己被冻在冰里。
思维都滞涩了。
魔王的心跳和呼吸透过他稀薄的魂体传来。
咚。咚。咚。
像擂鼓。
每一次震动都提醒他:他被困住了。那若有若无搭在他蓝布衫衣角上的手指,就是锁链,冰冷血腥。恐惧是冰冷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冲刷着他脆弱的意识。
他想缩成一粒尘埃,或者……干脆消散?
念头刚起,又被对彻底消亡的本能恐惧压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
贺兰尤紧蹙的眉头似乎松了一丝。他体内霸道的魔元,即使在沉睡中,也在本能运转。贪婪地汲取山林里稀薄的魔气与阴气,修复创伤。
一夜过去,虚弱感退去了一些,呼吸变得悠长平稳,他甚至无意识地调整了姿势,被枕着的胆小鬼感觉他更沉了……
天光,刺破黑暗。
不是明亮的光,是黎明前最混沌、最冷冽的灰白。
可这微弱的天光,对小蓝而言,是滚烫的烙铁。
“呃……啊……”
一声压抑扭曲的痛吟,从小蓝魂体深处挤出。
他猛地一缩,像被无形的暴雨梨花针狠狠刺中,半透明的形体猛地波动扭曲。蓝布衫的影像瞬间黯淡,边缘逸散出灰白的雾气——本源魂力在溃散。
贺兰尤沉睡的魔识被这痛苦波动惊醒。
浓密睫毛一颤。
那双魔瞳尚未完全睁开,眼底残留着被打扰的暴戾。
不等他清醒,第一缕真正的晨曦,刺穿云层,精准投射下来。
“啊——!!!”
凄厉非人的惨嚎,比昨夜更痛苦百倍。
小蓝的魂体如同投入滚油,被天光扫到的衣角和手臂瞬间腾起刺目白烟。
难以忽略的灼烧感。
灵魂撕裂般。
他像离水的鱼,疯狂扭动翻滚。大片魂力如燃烧的纸灰剥离,消散……形态在崩溃边缘拉扯,那张半透明的脸上,只有极致的恐惧和湮灭的痛苦。
小蓝语无伦次。
“呜——!太阳!太阳!救命……痛……要死了……!”
撕心裂肺。
这惨状,彻底点燃了贺兰尤。
“操!”
粗粝沙哑的怒吼。
转瞬间,一道看不见的影子掠过,小蓝已被拖进附近的一处山洞。贺兰尤一挥手,洞壁碎石簌簌落下,却仍有三三两两的阳光推挤着往里钻。
他抬眼,瞳孔深处未褪的血色魔纹骤然亮起,锁定那团濒临消散的蓝影。
“废物东西!”贺兰尤低咒。
厌烦透顶。
根本来不及多想,重伤的身体爆发出骇人力量,大手闪电般探出,手指如铁钳,毫无怜惜地直接扣住了小蓝肩膀。
“啊!”
被魔王巨力触碰的小蓝惨叫拔高,魂体剧颤。
贺兰尤才不管他痛不痛,手臂猛力将他轻飘飘魂体凌空提起,像甩破麻袋,毫不留情掼向山洞最深最黑暗的角落。
“砰!”
小蓝被砸在冰冷潮湿的洞壁上,痛苦蜷缩,惨嚎变成断断续续的呜咽。
万幸,阳光被隔绝了。
贺兰尤喘了口粗气,动作牵动胸腹最深的伤口,额角渗出冷汗。
他脸色阴沉。
猛地撑住洞壁,艰难坐直,血红的魔瞳恶狠狠瞪着角落里那团蓝影。
麻烦!
真他娘的麻烦!
贺兰尤烦躁更甚。
这胆小鬼要是在眼前魂飞魄散,场景肯定聒噪难看。而且……他瞥了一眼刺目的洞口,又看向角落几乎透明的魂体。啧,废物。连趋吉避凶都不会,蠢得无可救药。
“哼!”
贺兰尤强行压下剧痛和虚弱,沾满血污的右手再次抬起,五指张开,对着山洞深处最阴暗潮湿的地面虚空一抓。
“嗡——”
霸道吸力爆发,洞内常年累积的阴森之气如同受召,疯狂汇聚。灰黑的刺骨寒流如同活物盘旋,在他掌心上方凝结,不断旋转,壮大成漆黑气团。
贺兰尤手臂一挥,“去。”
漆黑阴气如出膛炮弹,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砸向角落里的蓝色幽魂。
“啊——!”
小蓝魂核紧缩,发出一声尖叫。
漆黑阴气瞬间将他吞没,不是一点点浸润,而是蛮横的强行灌注,摧枯拉朽般。他感觉不是被救治,是被地狱陨石迎面击中。
冰冷粗暴地撕裂他的魂体结构,强行塞入每一个角落。
……痛。
灵魂核心被强行改造,被霸道力量撑开。
魂体迅速膨胀,蓝光被染成墨黑。
形态疯狂扭曲拉伸,像一个被强行充气而濒临爆炸的球体,撕心裂肺的哀嚎在意识深处回荡。
贺兰尤冷眼看着,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没事,只要能把这废物的魂体粘起来,别消失就行。
狂暴阴气洪流冲刷还在继续,濒临湮灭的痛苦中,小蓝的意识被撕扯得支离破碎。霸道阴气的冲击,仿佛撼动了魂体深处被遗忘的角落。
一点极其微弱的碎片闪现。
庭院?
一棵开满什么花的老树?
树下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在招手?
一个名字……几乎脱口而出……
“呜……”小蓝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
碎片来得快,去得更快,瞬间被无边的痛苦和冰冷阴气淹没,仿佛从未存在。
小蓝膨胀扭曲的魂体,开始缓慢向内坍缩,凝聚,蓝布衫在墨黑中若隐若现,最终艰难稳定。颜色凝实了一丝丝,依旧稀薄透明,但不再是下一秒就要消散的状态。
山洞深处。
只剩下小蓝断断续续的抽噎,微弱到几乎断气。
细听,还有贺兰尤压抑的喘息。
贺兰尤收回手,掌心残留着抽取阴气的冰寒刺痛。
他靠回冰冷的洞壁,闭眼,眉头紧锁。
小蓝蜷缩在绝对黑暗中,残留的剧痛和冰冷阴气在体内流窜。
他不敢动。
亦不敢出声,连抽噎都努力压抑。
经历了一场生不如死的救治,此刻唯一清晰的念头:活下来了。
小蓝偷偷地掀开一点魂体感知,望向山洞另一侧的恐怖身影。
打了个冷战。
魔王好可怕……
比太阳还可怕……
贺兰尤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经过今早这一顿折腾,他胸腹间那道最深的伤口,像是被烙铁反复灼烫,每呼吸一次,都牵扯着断裂的筋骨,带来尖锐的剧痛。
魔元在缓慢修复。
但这过程本身就像无数细小的魔虫在啃噬伤口,麻痒与刺痛交织,让他烦躁不堪。
他闭着眼,试图调息压制,但那该死的痛楚如同跗骨之蛆,越是不想在意,越是清晰得令人发狂。
山洞里静得可怕,只有角落里那团幽蓝色魂体偶尔发出的细微抽噎,像蚊子哼哼。更添烦闷。
贺兰尤猛地睁开眼,低喝一声。
“吵死了!”
血红的魔瞳在昏暗中亮得瘆人,精准地钉在缩成一团的小蓝身上。
小蓝吓得魂体一僵,连那点微弱的呜咽都死死憋了回去,拼命把自己往更深的阴影里缩。
贺兰尤瞪他,瞪着瞪着就心生异样。
不知怎的,昨夜那种奇异的手感——冰凉、虚软,带着点虚无缥缈的依附感——忽然浮上心头。虽然是个废物点心,但……似乎比这硬邦邦的石头和泥地要……好一点?
念头一起,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他贺兰尤,纵横魔域三百年,令三界闻风丧胆,什么时候需要抱着个东西睡觉了?
简直活见鬼!
可那该死的痛楚又在疯狂叫嚣,他需要一个东西来分散注意力。
“滚过来!”
命令清晰,带着浓浓的不耐烦。
小蓝抖得更厉害了,魂光忽明忽灭。
魔王又想干什么?
人家是魔王,有啥道理可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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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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