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除失败?
系统这样说的时候,傅延青其实也有预感。
因为他意识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两年以来发生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他并没有忘掉江知意。
“为什么?”傅延青问。
他心里隐隐生出期待,却又说不清自己在期待什么。
“因为宿主心存执念。”系统冷汗直流,“执念太深,所以清除不掉。”
它几乎可以想见傅延青的执念是什么。
不是自由就是江知意。
若是自由便罢了,若是江知意……它不敢想傅延青对江知意的感情究竟深到了何种地步。
一个纸片人也会有这样浓烈的感情吗?
它不解,但它看到清除失败的提示后,确实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草,还能这样?
果然,能自己生出意识的纸片人就是麻烦。
“执念太深?”傅延青眉心一动,“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现在暂时清除不了你的记忆了,执念这个东西很可怕的,弄不好就会成为变数,影响这个世界。所以呢,咱们得先找原因,找到之后——”系统一笑,“再把它解决掉。”
傅延青:“……怎么找?”
“当然是模拟一个发展走向了。”系统说,“看看以你现在的状态回到书里,会发生什么。你会因为什么而崩溃,这本书的剧情又会受到什么影响。”
它说完又自言自语:“虽然模拟出的情况不会和现实一模一样,但理论上也有九成的参考性了。”
“怎么样宿主?”系统发出邀请,“一起看?”
傅延青:“……”
他点了点头。
*
白雾拨开,傅延青看见了自己。
他的意识无声无形,停在“自己”身边,旁观着一切发展。
今天是9月1日。
两个世界的连接口已经关闭了。
傅延青看到自己平静地走进办公室,平静地开始一天的工作。
模拟走向中,时间流速要比现实世界快得多,很快他看到自己下班,坐进等候已久的车里。
司机问他去哪儿,他怔忪片刻,说了一个地址。
……曾经连接两个世界的地方。
车停下,傅延青打开车门下车。
他站在曾经的连接点,伸出手。
前方已经不是通往江知意世界的道路了。
那里曾经是一条林荫小路,两边布满了热闹的居民楼和小商铺,而现在,眼前只剩一条荒芜沙路。
世界的边界处,理应是这幅杳无人迹的样子。
他的手久久未放下,他想起曾经穿过这里时,那股冰冰凉凉的感觉。
曾经的江知意很好奇这个问题,数次问起,后来得不到答案,便渐渐不问了。
书里的角色活过来,来到她的世界,在她面前和她一样说话交流,这样离奇的事情,她猜不到也实属正常。
就是可惜,他没有在分开前正式告诉她,他喜欢她。
很喜欢。
半晌,傅延青放下手,转身回到车上。
司机问他:“傅总,回家吗?”
“嗯。”傅延青疲倦地闭上眼。
回到既定轨道的第一天,他想的是江知意。
之后傅延青经常去那个地方。
他总是下车沉默地在那里站一会儿,然后离开。
他望向远处的时候,眉眼也总会变得分外柔和。
那是想念一个人的样子。
但总的来说,除了时不时来这里看看,他没有任何过界和异常的举动。
那些记忆于他而言不像累赘,倒像宝物。
他守着那些宝物,日复一日地想念一个不可能的人。
又过了些时日,招商酒会上,贺凌舟走过来问他:“有人想要你的联系方式和你认识一下,给吗?”
他表情轻松,带着点八卦调笑的意味,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人想要他的联系方式。
这种情况以前也有,且从来都不少,傅延青每次都拒绝,这次也不例外。
但这次的理由是——
“我有喜欢的人了。”傅延青说。
贺凌舟惊奇:“谁啊?”
“……”他沉默。
说出来也没意义了,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这个想法闪过之时,心里的缺口突然被无限放大,他的心一下子空得厉害。
傅延青低下头,看着酒杯里的倒影,有一瞬的失神。
他突然害怕自己忘了江知意的模样,忘了江知意。
毕竟记忆这种东西,是会随着时间自己褪色的。
那天晚上回家,傅延青拿出许久不用的素描纸和铅笔,按照记忆里的模样,为江知意画了一幅半身像。
他在素描方面学得不深也不精,是以只能专攻神韵。
几笔下来,少女神韵已经初显。
等作画完成,他仿佛看到了画中的少女蓦然回眸,眼神清亮,朝着他露出微笑。
傅延青怔了怔,也朝着少女露出微笑。
十月十日,助理按照他的交代,从RJ买了十瓶香水回来。
十瓶一模一样的Teen Spirit摆在桌上,助理忍不住好奇:“傅总买这么多,送人吗?”
“不。”傅延青说。
送给江知意的东西,他不会再送给别人。
等助理离开,傅延青拿起香水试喷,清淡的柠檬香立刻在空气里散开。
十瓶,若是她还在,一定会很高兴,他想。
后来这些香水被他放在了每天出入的地方——车上,家里,办公室。
什么时候想起江知意,便什么时候拿出来闻一闻,用一用。
十一月十一日这天,傅延青破天荒给自己定了个蛋糕。
六分之一的切角蛋糕,上面的水果摆放和奶油设计都和江知意送他的那块一模一样。
他回到家,看到送来的蛋糕,打开尝了一口。
平心而论,这块蛋糕由江市手艺最好的师傅做出,无论用料还是口感,都堪称顶级。
可他就是觉得,没有江知意那块好吃。
不仅没那么好吃,后味还发苦发咸。
男人放下叉子,意识到什么,用手盖住眼睛,沉默了许久。
转眼到除夕前,助理盯着人给他打扫办公室。
轮到柜子里的茶具时,傅延青忽然出声:“蓝色那套小心一点,江……”
后面的话断在口中,助理望过来,疑惑重复:“您说什么?江什么?”
江什么?
当然是江知意。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得太理所当然,可他忘了江知意不属于这个世界,这里没人会记得她。
除了他。
“没什么。”疲惫涌上来,傅延青起身离开。
除夕当天,江市又下雪了。
这里的每一年都会下雪,今年的傅延青捧着酒杯站在阳台,看着万家灯火,任由思念决堤。
他离开她已经半年。
他很想她。
男人伸出手,雪花落在掌心,他攥紧那片雪,想起去年江知意把雪塞进他手里,笑着问他:凉吗?要不要一起玩?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从前他读这句话时,因为没有见过,没有实感,总想象不出什么样的姑娘可以美得这样生动。
如今终于懂得,却已经失去。
心里的伤口以惊人的速度撕裂开来,痛得他连酒杯都握不稳。
男人踉跄半步,在地上坐下,平静的外表出现一丝裂痕。
看到这儿,系统生出不好的预感。
傅延青现在的状态就像高空走钢丝,稍不注意就会坠落深渊,摔得尸骨无存。
俨然快要失控了。
以前也有这种例子,强行放执念未清的人回到书里,因为留有记忆,他们会受不了这种痛苦,受不了看不到尽头的未来,于是精神崩溃,做出反抗或伤害这个世界的事,最终被系统抹杀。
又因为能遇见系统的角色本身就是书中重要且强大的角色,随意抹杀会对剧情造成影响,导致世界分崩离析,所以为了避免再遇到此类情况,系统都会解决完角色的执念再放角色回书里。
而现在,系统看着狼狈坐在地上的男人,大概知道了他的执念是什么。
不是自由。
是江知意。
真有趣。
一路看着傅延青走来,它竟不知什么时候,江知意的分量超过了他心心念念的自由。
不过既然他的外表出现了裂痕,那这个模拟走向,应该就快结局了。
但,系统想错了。
短暂的情绪失控后,傅延青又恢复了平静掌控一切的样子。
剧情平稳地走着。
他依旧每天去两个世界的连接口静静站一会儿,依旧时时想起江知意,依旧吃着柠檬糖,但他始终没有崩溃。
甚至连反抗的举动都没有,剧情线该是什么,他就做什么。
像一个听话的傀儡,做着金手指工具人该做的一切。
系统越看越疑惑,那晚出现在傅延青身上的裂痕好像凭空消失了,男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除了留有记忆和无足轻重的小举动,他看起来和书中的角色没有任何区别。
……怎么会这样?
难道他和那些角色不一样?
难道他能接受这份痛苦,能接受一遍遍地循环,能接受无休止地被当工具人?
他的骄傲和心气呢?
系统不解,也是在这一刻它发现,即便跟在傅延青身边两年,它依旧读不懂他。
时光飞逝,转眼第一年结束,系统彻底懵了。
从前的例子里,回到书中的角色往往能坚持三到六个月,再久一点的,能坚持十个月,将近一年。
但一年是个槛,从来没有哪个角色能带着记忆,完整走完一遍循环。
如今傅延青做到了。
难道他的执念不重要?
难道他的执念不用消除也可以在书里正常走剧情?
系统开始好奇这个模拟走向的结局了。
一旁无声无形的傅延青看到这一切,倒没什么惊讶情绪。
不得不说,这个模拟走向很逼真,这看起来确实像他的性格能做出来的事。
不愧是系统所说的九成参考性。
只是他的样子在外人看来,大抵会以为他一切正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里究竟溃烂成了什么样。
第二年。
算上做任务的两次,这已经是傅延青第四次经历相同的事了。
傅呈远又变回了初出茅庐一无所有的样子,郝琦又回到他手下,贺凌舟又吊儿郎当地来问他有家新店去不去吃。
一切都熟悉得没有丝毫新意。
他平静地去公司,平静地回家,平静地做好每一个节点该做的事,系统都纳闷了,他曾经可是知道自己是金手指后,气得把桌上的文件全扫到地上的。
如今,有这种自尊心和傲气的人,就这么甘愿做起了工具,做起了绿叶?
不,好像没这么简单。
它总觉得这一切的背后另有缘由。
现在的傅延青,平静得有些诡异了。
“宿主。”系统忍不住问起同为观众的傅延青,“你觉得这个模拟走向准吗?”
“准。”傅延青回答。
“真的准?”系统反问,“你甘心了?”
傅延青沉默。
不。
他不甘心。
时间的流速越来越快,慢慢的,家里的素描画又多了几张,上面的内容无一例外是江知意。
微嗔的,闭眼的,惊讶的,微笑的。
跃然纸上。
空闲时间,他听江知意听过的歌,吃江知意喜欢吃的东西,注视江知意所在的方向。
似乎除了金手指该做的,他的生活只剩下江知意。
这样的日子久了,贺凌舟发现他的不对,问他:“最近怎么了,看起来这么累?谁又烦你了?要不要找个时间休息几天?”
傅延青摇头:“没事。”
既然他这么说了,贺凌舟知道再问也是多余,只好作罢。
这一年,傅延青沉默了很多。
心里装着太多无法与人说的事,他已经很久没有发自内心地笑过了。
从前江知意在时,总能轻而易举让他开心。
她的情绪牵动着他的情绪,她笑,他便忍不住跟着笑。
只要她开心,他自己的那些糟糕事就算不得什么。
可现在回想起这些,竟有种不真实感,遥远得好像上辈子,遥远得好像从未发生过。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分开的时间已经和他们认识的时间一样了。
第二年结束,傅延青仍没有任何异常。
剧情再次重启,世界再次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
系统:???
傅延青还是人吗?
它不由开口:“两年了,宿主看起来还是一切正常,如果后续没有大问题,或许我可以让你留着记忆回到书里?”
只有意识的傅延青:“……”
不,他已经很不正常了。
人的崩溃都有个临界值,现在的他距离那个临界值,只差临门一脚,心念一动。
他就要失控了。
第三年。
傅延青继续配合着走剧情,看上去一切无恙,听话得过分。
系统的疑心和耐心被一点点消磨。
它想,凡事总有例外,傅延青或许就是那个例外。
时间流速在系统的控制下越来越快,直到某一个节点,流速慢下来,系统怔住。
“停车!”是傅延青的一声暴喝。
慌乱,颤抖,这些和傅延青根本联系不到一起的词,出现在了傅延青身上。
什么情况?
系统将时间回调一点,车行驶在主路上,男人面无表情地坐在后座,望着窗外。
蓦地他看到什么,身体前倾,盯着窗外某一处,手放在车把手上,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停车。”
声音发哑,已然变调。
司机:“您说什……”
“停车!”
一声暴喝打断了司机的话。
不止司机,就连系统都被吓了一大跳。
见鬼了,傅延青看到什么了激动成这样?
曾经他最失控的一刻都没有这样讲话,如今这是怎么了?
疯了吗?
答案很快出现。
SF812向路边驶去,没等停稳,傅延青已打开车门,三步并作两步向一个人走去。
他几步走到一个女孩身后,猛地一拽人家胳膊。
女孩回过头,陌生的面孔上尽是茫然。
从系统的角度,它看不到傅延青的神情,只能看到他慢慢松开手,像失去所有力气般走了回来。
那一刻的傅延青简直像个孤魂野鬼,找不到自己该去的地方,惶惶无所依归。
一向从容不迫的脸上,也罕见地露出了一点迷惘和脆弱。
男人站在车前,环视一圈周围,垂下眼眸,坐进车里。
十分钟后,车停在傅氏大楼楼下。
傅延青走进会议室,在主座坐下,助理开始念本次会议相关的资料。
恍惚间,耳边出现了另一个声音。
女孩的声音盖过助理的声音,他怔了怔神,仿佛看到江知意的虚影坐在他身边,大方又流畅地念着会议资料。
知意……
他几乎是看着她一点点成长起来的。
他伸了伸手指,虚影消失,耳边又只剩助理的声音。
会议资料念完,下面的人开始依次汇报工作。
等汇报结束,轮到傅延青讲话,主座上的人却久久没有动静。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抬头看他,只见他低着头,脸色发白,像刚生过一场大病似的。
最后他抬起头,什么也没总结,说了句“散会”就离开。
那天之后,傅延青就失控了。
他压抑得太久,积压的东西太重,所以连这样的一点小事都可以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虽然理智告诉他,他再也见不到江知意了,可内心深处,他总是心存幻想,万一呢?连系统找上他这么离奇的事都能发生,万一会有第二次呢?
万一他会再遇到这样的奇迹呢?
但两年多过去,他守着这个循环,意志被鬼打墙一样的时间线摧残,奇迹始终没有发生。
恍惚中他见到她的背影,下意识上前,在那人转过来的一瞬,他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不会有江知意。
这个虚假的世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他最想见的江知意。
也是在那一刻,更深更重的绝望将他吞噬。
脆弱的幻想被现实击碎,一个无比清晰的事实出现在傅延青脑子里。
——他是真的再也见不到知意了。
心理上的疲惫突然决堤,如潮水一般将他吞没,傅延青终于对这一切感到厌烦。
他厌烦了被操控的生活,厌烦了无休止的时间线,厌烦了自己的命运,开始抗拒剧情的安排。
最初一些简单的小事偏离剧情线,世界可以强制他继续,然而遇到决策需要用脑的时候,世界的强制便失去了用武之地。
他的身体,他的行为,他的言语,都可以如提线木偶一般被世界操控成想要的样子,唯独思想能力不行。
有时一场谈判在书里只是一句话,一个结果,但落实到具体,就需要他本人来配合了。
谈判桌上一个字一个语气都可能导致完全不同的结果,傅延青不配合,不想拿下这个项目,世界也无能为力。
一次,两次,剧情线就此偏移。
系统目瞪口呆看着剧情以不可逆转之势开始崩坏。
后面的一切都像开了倍速,傅氏迅速衰落,说着“白手起家”的傅呈远既没有能力起家,也没有能力救傅氏一把。
他的能力在真正的困境面前,暴露无遗。
最后傅老爷子拄着拐杖来痛骂傅延青,骂得太激动,一口气没上来,被救护车拉走,当晚就宣布了死亡。
傅呈远听闻噩耗,上门来讨说法,傅延青坐在那里,眼神冰冷,只回了他一个字。
“滚。”
这便是模拟走向的结局。
剧情线崩坏,无法走入下一个循环,世界毁灭,书里的人灰飞烟灭,书外——这本书的所有内容都会不着痕迹地消失,连同人们关于这本书的记忆。
*
从白雾中退出,想着方才所看到的一切,系统仍觉得震惊不知所言。
原来傅延青也会……失控。
还失控得那样厉害。
这样一来他的执念就太可怕了。
一定要想办法消除掉他的执念。
就是有一个地方系统没想通。
他明明会反抗,明明厌恶这一切,为什么还要坚持那两年,为什么还要听话地做一个工具人?
它思考不出结果,干脆直接问傅延青:“你是怎么坚持那么久的?”
傅延青:“……”
模拟结束,他又回到自己的家,看着一室的花,他哑声道:“我想静一静。”
系统:“……”
除了“好吧”它还能说什么。
它看到傅延青站起来,穿好衣服,下楼走了出去。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边走着,不知在想什么,也不知在看什么,片刻后他走到一个长椅边坐下,双手撑住头,闭上了眼睛。
系统:“……”
看来这个模拟走向对他来说打击还挺大。
它不再说话,耐心等着他想通。
傅延青低着头,模拟走向中很多画面还萦绕在眼前,直到现在都让他感同身受得心脏发麻,发痛,发涩。
绵密的痛交织在一起,让他不能呼吸。
原来他的执念是江知意。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对江知意的感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想想也正常,他的世界枯燥无趣,江知意美好生动,他怎么可能不被她吸引,不为她心动。
系统问,他是怎么坚持那么久的?
看着那个模拟出的自己,傅延青大概有了答案。
——因为他猜到自己失控就会引发世界的崩坏,猜到世界为了防止崩坏,会毫不留情地抹杀他。
抹杀他事小,重要的是他一旦死亡,他和江知意之间的联系也就彻底断了。
为了这一分渺茫的希望,他愿意撑下去,愿意拼尽全力,去等待一个几乎不存在的奇迹。
但人非钢铁,再强大的人也不可能无坚不摧,他也会有撑不住的一天。
两年就是他的极限。
除此之外,还有他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本能,他不能弃手下人于不顾。
身为傅氏的领导者,一旦他停摆,手下所有人都会受到波及,傅氏衰落,他们都会失去饭碗,不得不另寻出路。
即便这个世界是假的,他也无法轻易放弃他们。
一个领导者如果对手下的人毫无责任心,说弃就弃,那他如何能带大家前进,如何能让大家信服?
所以无论是做任务的两年,还是模拟走向中的两年,他都尽职尽责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最后的最后,也是因为他实在撑不下去了。
——他连自己都放弃了。
*
下午刚下过一场雨,地上积了几个水坑。
公园里的小学生抓紧暑假尾巴,正在进行最后的放纵。
足球在几人脚下滚来滚去,撞到一棵树上变了方向,咕噜咕噜滚向一个男人。
“我去捡!”有人自告奋勇,追着足球跑了过去。
球在男人脚边停下,小男孩伸手去捡,旁边的水坑忽然落下一滴雨。
水面涟漪浅浅荡开,小男孩纳闷抬头,以为又下雨了,却在看清男人表情的一刻怔住。
他后知后觉那滴水是什么东西。
不是雨,是……
“哥哥。”小男孩说,“你怎么哭了?”
*
把球捡起来还给小男孩,他说了句“谢谢”便蹦跶哒跑远了。
傅延青望着小男孩的背影,开口唤道:“系统。”
系统:“嗯?”
“刚才的结局只是模拟,实际不会发生。在一切毁灭前,我会被抹杀,对不对。”虽是疑问词结尾,但他的语气却平静得像陈述句。
“……对。”
系统有时都要感慨他聪明得过分了。
不过因这一问,它懂了点什么:“所以你配合走剧情是为了不被抹杀?你怕死?”
下意识说出口,它又觉得不对,傅延青这样的人怎么会怕死?
它自己反驳自己:“不对,你不是怕死,你是……”
傅延青的执念是江知意,所以。
“你是怕再也见不到江知意。”系统怔怔说完后面的话。
傅延青没有说话,仿佛默认。
“那你……”它小心翼翼问道,“想好怎么解决你的执念了吗?”
解铃还须系铃人,傅延青的执念,恐怕只有江知意能解。
男人望向远处,曾经连接两个世界的地方。
半晌,他开口:“我想再见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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