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内,时光仿佛被精心封存。
林宥踏入这座象征着帝国储君的宏伟殿宇。殿内空间极其开阔,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经年累月的檀木香和一种不易察觉的、属于久无人居的尘封气息。
他并未急于探寻什么,只是负手缓步而行,目光看似随意地掠过殿内陈设的每一件珍品:紫檀木的博古架上陈列着价值连城的玉器,墙上挂着意境深远的古画,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无上的尊贵与内敛的奢华。
他停在一扇巨大的镂空雕花窗前,窗外是精心打理却略显寂寥的庭院。林宥低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窗棂,陷入沉思。
“嗯,很大,很漂亮。”一个念头悄然浮现:难道妹妹喜欢这种风格?等他回去……或许可以用那庞大的愿力值,在现实世界中为她复刻一座?
这个想法让他的眼神柔和了一瞬。
与此同时,皇宫另一侧的客院。
秦初正坐在自己暂居的偏殿窗边,就着天光翻阅一卷医书。窗外几竿翠竹掩映,显得清幽。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人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庭院的静谧。
他抬眼望去,只见福公公手下的小太监领着一群神色各异、衣着明显非宫中制式的人涌了进来,瞬间将这原本还算宽敞的院落填得满满当当。
秦初脸上立刻浮起恰到好处的职业微笑,温润如玉。他起身,不动声色地走到领头的年轻太监身边,指尖悄然递过一小块分量不轻的碎银,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与亲和:
“哎,这位公公,今日我这小院怎地如此热闹?可是有什么差遣?”
小太监熟练地将银子拢入袖中,掂量了一下,脸上也堆起笑,压低声音道:“秦大夫有所不知,这些位啊,是今日陛下亲自从宫外领回来的。福公公说了,暂且安置在您这院里,劳您多担待着些。”
待小太监领着人将这群新客安顿到厢房离开后,秦初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他退回自己的房间,轻轻合上门扉,隔绝了外面的嘈杂。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目光沉沉地投向窗外那被高耸宫墙切割成方块的天空。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穿书局的铁律之一:同一任务世界,不会投放多名穿书者,更不会允许使用现实相貌!
可眼下,不仅涌入了一大批,还个个顶着“原装”的脸!秦初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冰凉的木质纹理,深邃的眼眸中寒光闪动。穿书局……你们究竟在下一盘怎样危险的棋?这重重宫闱之内,又埋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
寝殿中
明予慵懒地斜倚在铺着柔软锦缎的紫檀木卧榻上,殿内只燃着几盏昏黄的宫灯,光线在她苍白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一名身着玄色劲装的暗卫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单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头颅低垂。
几份薄薄的密报被随意地摊在明予手边的矮几上。她伸出瘦削得几乎能看见青色血管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翻动着纸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目光扫过那些字句,却如同看着最无趣的流水账。半晌,她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
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东西,看来……是被人做了手脚呢,明予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又掩没下去。
她缓缓阖上眼眸,身体向后更深地陷入柔软的靠垫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指尖无意识地、带着某种规律地轻轻叩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榻沿,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嗒、嗒”声。
“皇兄啊皇兄……” 明予声音轻得像一缕叹息,飘散在熏香的暖意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漫不经心,“你怎么就……回来了呢?”
纵然得到情报上说那人只是个江南的富家公子,但若是自己的皇兄都认不出来,明予这个暴君也不用干了,有些人啊……只要一眼就能认出来了。
这些年的帝王生涯,如同最烈的酒,淬炼着她的心性,也侵蚀着她的记忆。许多过往如同褪色的画卷,变得模糊不清,无论她如何努力回想,都抓不住那些消散的碎片。与之相伴的,是日益严重的头痛,如同跗骨之蛆。
然而此刻,她紧蹙的眉头却微微舒展了些许。
“不过,既然皇兄回来了……”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偏执。“那便不用记得了。”
“对,皇兄回来了……” 她低低地重复着,像是某种自我催眠的咒语。在这令人安心的念头中,年轻的帝王在卧榻上缓缓沉入了不安的浅眠。
几日时光,在深宫之中悄然流逝,平静得近乎诡异。
明予既未召见献药的秦初,也未曾踏足安置着“皇兄”的太子殿。福公公侍立在殿外,望着紧闭的殿门,愁容满面,却又无可奈何。
陛下的心思,从来就如天边流云,难以捉摸。兴之所至,便是天大的事也做得;意兴阑珊时,便是近在眼前的人,她也可能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
福公公甚至怀疑,若自己此刻进去提起秦初或太子殿那位,陛下多半会茫然抬头问一句:“秦初是谁?”
“唉……” 福公公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而清朗的声音带着笑意自身后响起:
“福公公,何事如此唉声叹气?可是陛下又给您老人家出难题了?”
福公公闻声,脸上的愁云瞬间被惊喜驱散,他连忙转身,脸上堆满了发自内心的笑意,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哎哟!谢小侯爷!您今儿个怎么得空入宫了?”
在这深宫之中,若问还有谁敢在陛下面前“放肆”几句,甚至能让陛下稍稍收敛些脾气的,非眼前这位谢小侯爷——谢时莫属。
京城谢家,世代簪缨,满门忠烈。无论男女,皆是以一当百的猛将,对枎桦国忠心耿耿,碧血丹心可昭日月。
只可惜,连年的征战如同无情的绞索,到了谢时这一代,谢家男丁凋零殆尽,只剩下他这一根独苗,却也早已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成长为国之柱石。
明予对谢时的特殊眷顾,源于登基之初那场关乎国运的战争。外敌趁新帝登基,且是一介女流来犯,气焰嚣张。
是明予,一袭红袍银甲,御驾亲征,与当时的主帅——谢时的父亲谢长乾,以及初露锋芒的少年谢时并肩浴血。数年鏖战,终将强敌驱逐千里,也彻底奠定了她不可撼动的帝位,赢得了三军将士的誓死效忠。
然而,那几年透支生命的征战,如同蚀骨的寒风,彻底摧垮了明予本就单薄的身体。那纠缠不休的头痛症,便是那时留下的印记。
这些年,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冬日里一场小小的风寒都可能让她缠绵病榻,高烧不退,甚至……曾有一次险些没了性命。是谢时星夜兼程从前线赶回,衣不解带地在龙榻旁守了整整一月,才将她从生死线上硬生生拽了回来。
因为那个时候的陛下啊,根本就不愿意喝药。
谢时清越的声音打断了福公公的思绪:
“哦,没什么大事。”
他随意地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带着几分促狭:
“不过是听说陛下近日‘金屋藏娇’,从宫外收了几位‘妙人’回来。臣身为陛下的‘股肱之臣’,自然要来替陛下……把把关。”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把沉浸在回忆中的福公公炸得一个激灵!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额角根本不存在的冷汗,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哎呦我的小侯爷啊!陛下只是……只是将那几位带了回来,安置在客院,这几日连问都没问过一句!想必……想必是另有深意,或是有什么特殊的谋划也未可知啊!” 他急急地解释着,生怕这位小祖宗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谢时闻言,唇角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双明亮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他不再为难这位忠心耿耿的老内侍,随意地拱了拱手:
“福公公莫急,开个玩笑罢了。既然陛下另有深意,那臣就不打扰公公了。”
说完,不等福公公再说什么,便大步流星地朝着明予寝殿的方向走去,背影挺拔如松,带着一股少年武将特有的锐气与不羁。
帝王寝殿内
殿内依旧静谧。明予并未卧床,而是懒散的坐在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案上堆着几卷奏折,她苍白瘦削的手正执着一管玉笔,凝神在铺开的雪浪笺上书写着什么。光影勾勒出她专注的侧脸,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阴影。
“咚……咚……咚……”
几声清脆的敲击声突兀地从紧闭的雕花木窗方向传来,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明予笔尖未停,甚至连眼睫都未曾抬起,只淡淡地启唇,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殿内:
“请朕的爱卿,走正门。”
窗外立刻传来谢时清朗而带着笑意的回应:
“遵旨!”
话音未落,只听“哗啦”一声轻响,那扇沉重的窗户竟被人从外面灵巧地推开!明媚的春光瞬间倾泻而入,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
明予这才搁下笔,一手支颐,懒懒地转过头。
只见一个俊美逼人的少年身影,正迎着那灿烂的春光,如同矫健的燕子般,单手在窗棂上一撑,便轻松利落地跃入殿内!玄色衣袂在空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稳稳落地,带进一股蓬勃的生气。
在谢时落地的瞬间,明予已不动声色地抽过一张空白的宣纸,轻轻覆在了方才书写的那页纸上。
然而就在她回头的这短短一瞬,谢时已如一阵风般掠至书案前。他双手撑在明予座椅宽大的雕花椅背上,轻松地连人带椅将明予转了过来,正面对着他。
他微微俯下身,从背后看,身形高大的谢时几乎将纤薄的帝王整个笼罩在自己投下的阴影里。他低下头,带着战场硝烟气息的灼热看着年轻帝王的脸。
“陛下,” 谢时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玩味的探究,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被盖住的纸张,“方才……在写什么呢?这么避着臣?莫不是……”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唇角的笑意加深,带着一丝危险的狎昵,“又是在写那劳什子的禅位诏书吧?”
写了也没事儿,毕竟前些年他就撕过一封,他也不介意再撕一封。
明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和动作惊得呼吸微微一滞,脸上那层淡漠疏离的面具终于裂开一丝缝隙,显露出一点真实的波动。
她不得不微微仰起头,才能迎上谢时俯视的目光,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映着他放大的俊颜:
“对啊。” 明予没好气的说,“朕正打算将这江山禅位给爱卿呢。毕竟,爱卿不是早已把朕的寝宫,当成自家的后花园了么?”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大开的窗户。
谢时没有立刻接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从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中解读出她真实的意图,幽深的眼眸如同漩涡。
明予见他迟迟不动,那点被强行压下的不耐又浮了上来,眉头微蹙着:
“怎么?谢小侯爷是觉得朕的椅子坐着更舒服,还不打算‘平身’么?”
谢时看着她蹙眉的模样,眼中那点审视忽然化开,唇边倏地绽开一个近乎璀璨的笑容,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和一丝得逞的狡黠。他非但没有起身,反而整个人猛地向前倾压下去!
结实的手臂绕过椅背,一手揽住明予单薄的肩背,一手环过她的腰肢,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将这位年轻的帝王整个拥入怀中!他甚至得寸进尺地将线条分明的下巴,轻轻搁在了明予纤巧的颈窝里,满足地蹭了蹭。
年轻的帝王比想象的还要轻,还要薄,隔着丝滑的寝衣,几乎能感受到那分明的骨感。一股淡淡的、带着微苦的药香萦绕在鼻尖,那是长年累月浸泡在汤药里留下的独特印记。
明予猝不及防,整个人被他的气息和体温完全包裹,但她却没有挣扎,仿佛已经习惯了一样,只是从被挤压的怀抱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带着无奈和纵容的叹息:
“谢时……” 她的声音被闷在他的肩颈处,有些模糊,“朕……真是太纵着你了。”
谢时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满足地在她颈窝处发出几声含糊的、如同大型犬般惬意的“嗯嗯”声。温热的呼吸拂过明予敏感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臣……” 他带着笑意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低沉而清晰,带着一丝恃宠而骄的得意,“谢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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