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制超苦龟苓膏。”沈疏雨扑哧一声笑了，“吃一次上瘾，吃多了就觉得好吃了。”
“你觉得好吃？”
“嗯……不好吃。”
江集雨看着沈疏雨用自己刚刚吃过的勺子挖了一勺，然后吃掉。
她……就这么吃了？
江集雨愣神。
“咿，好苦。”一口下去，沈疏雨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抗拒。
“那你吃这个。”江集雨在自己碗里挖了勺双皮奶给她。
沈疏雨一口吃掉，眉头顿时疏展，“好多了。”
“不喜欢吃你为什么要点这个。”
“让你吃啊。”沈疏雨坏坏地笑道。
江集雨：“……”
不惜牺牲自己吗。
“我们今晚去吃路边摊吧。”沈疏雨期待看着她地说道。
“好。”
得到答复，沈疏雨快速地给江吟发了条不回去吃饭的消息。
江吟秒回：带份炒面。
离开糖水铺，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空气里的炎热随着太阳开始西斜渐渐减弱。
门口大榕树的树叶摩挲，发出沙沙的声音。
倾倒在地面的阳光也从金黄色转变成了暖橙色。
走回小巷，走在里面的人也变得多了起来，江集雨嗅到了一股米香味。
“哎呀，这是醋！不是酱油！你怎么这么笨啊！”
“还不是你这标签乱贴。”
“……”
路过一个面朝着小巷的窗口，透过生了锈的铁护栏能看见那是一个厨房，一对年轻的情侣在拌嘴。
锅铲因为翻炒在锅底摩擦出声响。
“你会做饭吗。”沈疏雨开口问道。
“如果你说是把水放进米饭然后煮熟的那种，那我会一点。”江集雨说道。
沈疏雨嘲笑道，“你好菜。以后谁敢娶你。”
“我又不一定要嫁人。”江集雨忽然认真地看着她。
“不婚主义？也不是不行。”沈疏雨抬头看向天空，原本的蓝色现在染上了些许橙红，是晚霞的颜色。
江集雨“嗯”了一声，“但其实还有别的选择。”
“嗯哼。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我或许也不会嫁人。”沈疏雨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就是不会，或者说其实我对这方面无感。”沈疏雨认真地说道，“好难说，有点……莫名其妙对吧。”
江集雨摇摇头，“不会。我能理解。”
“是吗。”
沈疏雨说着，脑子一热，突然就跑了起来，丝毫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卖力地大喊了一声：“我才不要结婚——”
江集雨愣神了一秒，唇角勾起，追了上去：“结婚什么的，去他妈的吧——”
也许是因为过于突然，又或者是她们说的话太过于疯狂。
路上的行人有不解，有疑惑，有好奇，有嘲笑，也有鄙夷和讽刺。
很奇怪，那些人明明都模模糊糊地看不清脸，只是人海之中的一瞬擦肩，可是却很容易能记住他们说的那些话。
人们的潜意识里都认为婚姻就是终点，结婚就会幸福。
所以一旦有不符合“传统”的东西出现，在他们看来那就是病态的，是“不正常”的，会被冠上“另类”的头衔。
在这些世俗的眼光里，现在她们两个无疑就是巷子里所有人中的“另类”。
可是阳光没有散去，依旧在她们身上闪烁。
经过一处比两边要矮的房子，一束光同时打在了两名奔跑在巷子间的少女身上，只是一瞬间便消失了，仿佛射出了一只金色的箭，悄无声息地将她们联系到了一起。
只是这时候的沈疏雨还没意识到，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晚霞悄然在天空中弥漫，余晖渐渐洒进巷子，由最开始的斑斑点点，到晕出了大片的橙黄色，好像镀了金。
“不觉得我们很疯狂吗。”沈疏雨喘着气站定在，最后一丝光线刚好从她脚边溜走。
她回头看向身后的江集雨。
因为逆光，沈疏雨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光线勾勒出她的身影，连着她的发丝都在发着光。
她在阴影里，而她迎着逆光朝她走来，那张充满笑意的脸渐渐显现。
“很新奇，不是吗。”江集雨走到她身边，“疯狂是疯狂了点，不过我喜欢。”
沈疏雨同样笑了，“嗯。”
南明里附近有一条江，江岸在傍晚之后最热闹。
此时的江面波光粼粼，那静静流淌的水近看是深蓝色的，而放眼望去，却是一大片的金灿灿，像披了闪闪的金纱，一直延伸到最远处，是浓郁的橙色。剪影般的高楼间，是将落未落的熟透了的太阳。
江风温柔，残留着即将消散的燥热，带着水腥气。
“淮江。”沈疏雨说道，指着一片耸起的高楼，“那一块就是北区。现在叫北阮区。”
江集雨望去，那边和南明里仿佛是两个世界。
空气中悄然飘来一阵烧烤味。
“好香。”沈疏雨说着，往前走去。
江岸上已经陆续开来了很多三轮车，塑料板凳和小木桌占去了三分之一的路面。有麻辣烫，有花甲粉，有炒饭……琳琅满目，叫人看饿了。
“你吃什么。”这次是江集雨问她。
沈疏雨难以抉择，“我都想吃。”
江集雨扫了一眼一路上的三轮车，“你都想吃的话有点难。”
“吃炒面。”犹豫了半天，沈疏雨终于定下来了，“你呢。”
“那我也吃炒面吧。”
“你学我干什么。”
“……才没有。”
在炒面的小推车前找了个位置坐下，沈疏雨问她，“你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
“那你吃辣吗。”
“嗯。”
对着脸色红红的胖老板喊了一句，“老板，两份炒面，一份不要辣。”
“你不吃辣的？”江集雨向她投去目光。
“不吃。”沈疏雨“嗯”了一声，“吃不了辣。”
身后传来油下锅噼里啪啦的声音，沈疏雨托着下巴，看向远处。
千千万万的灯火已经开始零星亮起，在渐渐变得墨蓝色的江面上拉的很长。
夜幕在顷刻之间降临，江岸装饰的灯光依次亮起，也许是过于突然，引得某处一个小孩欣喜地惊叫。
走动的人也跟着多了起来。
江集雨偏头看向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沈疏雨。江风吹起她的发丝，她看见她的眼睛亮亮的，好像天空上还没出现的星星提前掉进了她的眼底。
“比起京安，其实我更喜欢锦南。”沈疏雨突然说道，“也许是因为我在这里长大。”
江集雨没有接话。
她在京安长大，看见的是璀璨的繁华，是喧嚣的车水马龙，是闪迷了眼的灯红酒绿。
京安也有一条江，但好像晚霞烧的没那么红，江风也没有那么柔。
但是她似乎也喜欢上了锦南，又或许是别的。
“炒面。”
胖老板很快就端着炒面过来了。
两个人吃完临走时，沈疏雨没忘记给沈吟带了一份，还拍了张照片发给她。
客厅没有其他人了，只有头顶的光线照着在沙发上曲着腿，一只手卷着一撮长发，另一只手拿着触屏笔在平板上认真画着什么的沈吟。
“嗡——”
手机震动了一下。
好一会，沈吟的目光从平板上落在了桌面的手机上。
疏宝：图片消息。
沈吟划开，是沈疏雨给她发了一张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个白色外卖盒的照片。
沈吟编辑信息发送：赶紧回来。
沈疏雨没回，沈吟便放回了手机。
她没有再拿起平板，而是站起身，去厨房用那个豌豆射手的杯子接了杯水。
经过玄关，一件物品吸引了她的注意。
《爱》。
沈吟想起来那是从江倾意那堆“文物”中翻出来的。
重新坐回沙发，沈吟手中的平板换成了书。
她没有去看夹着的那个黑色的笔记本，而是翻起了书。
书页在翻动的过程中散发着老旧的气味。
整本书都翻完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
于是她又打开了那个笔记本，顺着那天看到的地方继续看了下去。
“我发现他有个习惯，他很喜欢用手指卷着头发，上课的时候是，认真做事的时候是，就连走路的时候也是……”
沈吟目光愣住了。
卷着头发……
他？
沈吟脑补了一下一个穿着校服的短发男生用手指卷着头发的样子。
实在是，有点怪异了。
沈吟继续往下看去。
“他不知道我喜欢他，或者说我不能跟他说我喜欢他……”
“什么嘛，小意恋爱日记吗。”沈吟没有心思再看下去，合上笔记本，自言自语地说道。
不对啊，这是小意写的吗。
她怎么不知道她有喜欢的人？
沈吟陷入了沉思。
正巧江倾意喊她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你以前暗恋过别人？”一见到她，沈吟就开门见山地问了一句。
江倾意呼吸一滞，脸上的慌张一闪而过。
“没有啊。”她过了一会才否认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忽然想起以前的事。”沈吟笑笑，没有和她说笔记本的事。
“小疏她们还没回来吗。”江倾意转移了话题。
沈吟摇摇头。
两人之间忽然陷入了沉默。
少顷，江倾意开口问道：“你怪我吗。”
“什么意思。”沈吟疑惑地看向她。
“你会不会怪我在那天走后，什么都不和你说。”江倾意低垂着眼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会。”沈吟迟疑了片刻，开口说道，“我一直以为你过得很好，直到你跟我说出你这些年的经历。”
两个月前。
“妈，小意说她准备要回来了。”沈吟兴冲冲地冲进屋子。
沈华月从书上抬起头，“小意吗？她回来了？”
“对呀。”沈吟举着手机给她看。
是半小时前江倾意发来的消息：我打算在锦南常住了。
“这孩子，我还以为不会见到她了呢。”
“她还要我帮她设计翻新一下房子，不跟你说了妈，我先忙去了……”抛下这一句话，沈吟飞也似的跑回二楼。
当年江倾意临走前把备用钥匙给了沈吟，现在派上用场了。
沈吟用了三天时间给她画了设计方案，得到应允后，当天就开始动工，用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将33号小院彻底翻新。
那座十多年无人踏足的房子，终是迎来了它的主人。
见面那天，沈吟看着和记忆中大差不差，但是又变了许多的江倾意，她哭了出来。
她本以为江倾意过的很好，两个人那天晚上是一起睡，她们窝在被子里，讲着这些年的生活。
一开始听到江倾意前几年的生活，还有了孩子，沈吟还很高兴，但是接下来的转折让她沉默。
沈倾意婆家那边找了个半仙算性别，算的是一个男孩，结果生了个女孩，自那之后，婆家就一直很不待见她和她的孩子。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江倾意决定带着江集雨离开。
偶然，在一次家庭聚会上，喝多了的大哥跟她吐露出了其实当初那个男的根本不打算娶她，只是看中了她的脸和钱，这么多年在外面一直还有另一个的存在，他们密谋着将江倾意的财产全部转移后就和她离婚。
他们那一家人都知道，只有江倾意不知道。
原来全都是一场骗局。
江倾意从要离婚，变成了要那个男的净身出户。
那几年江倾意雇人收集了足以定罪的证据，那一家人根本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一锤定音胜诉，还获得了可观的赔偿，让他们付出代价后，她终于能回来了。
她跟那家人只有数年错误的认识。
如今回到正轨了。
沈吟听她平淡地说完这些，一直沉默着。
最后沈吟哭着问她：
“为什么，这些都不告诉我。”
她不敢想，那几年江倾意带着江集雨两个人在外地的生活。
她看着江倾意，她觉得她的心好痛。
沈吟一直以为江倾意过得很好，所以很默契地不去打扰。
可是……
江倾意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现在我回来了，还会过的非常好，不是吗。那几年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场错误的梦。”
“你累不累。”沈吟哑声问她。
江倾意温柔地笑了笑，“现在不累了，有你在。”
沈吟一夜无眠。
她以为她过得很好，所以默契地不去打扰。
感觉这一章我还需要改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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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你怪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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