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刘真接下了圣旨,送走宣旨的太监后,
刘真望着手中黄灿灿的烫手山芋,略显苦闷,旋即想起永承帝暗示过他找何人主办此案,便愈发想做甩手掌柜。
陆沉陆少卿很快就接下了这块烫手山芋,并且带着手下几个司直开始扎堆在案牍之中,
景赢自然归属其中,他未尝想有朝一日会如此轻易地就能看见桑家的卷宗,虽吃惊,却更多还是惶恐。
诚如伍良才所言,桑闳真正被抄家灭族的原因就是那被应参抄出来的五万多两黄金,
景赢想要捋清楚那五万两黄金来源的明细,拿到账本逐一核对,却觉得每笔帐都写满了百姓的辛酸泪,
景赢越看越觉得压抑,硬是没瞧出什么不对劲来。
景赢按着紧锁的眉头,忽发现不对劲来,
他应该去审问这些拿银子去贿赂桑闳的犯官才是,口供和账本可以作假,证人可以被收买,但是万一有人翻供呢?
陆沉看了景赢一眼,“当年一干主犯直接被砍了头,你所看见的账本上,数额巨大的,有一个算一个,
全都上了断头台,无一活口,百姓中至今还流传着当年断头台下血流百里的传闻呢。
贬的贬,杀的杀,朝堂都空了一两成人,至今许多高官都是得了当年的机遇,才会在他们那个年纪跻身高位,
若不是砍了那么多人,如今很多人根本不可能冒出头来。”
景赢张张嘴,不再多言。
死无对证,翻供都无可能,还能查什么?
景赢瞧着手中的证据,心叹,反正查来查去,都是按照这个证据来查,
既是如此,便根本不存在翻案的可能性,这就是个死胡同。
回到景府,显然景策也很关切今日景赢查案的结果,景赢只得摇头,
“没有新证据,依照之前的证据,只能得出以前的结果。”
景策却也没多意外,想来对这个结局也是早有预料,
“当年抄家的金额是由金、银、房屋、店铺、车、田亩,
以及大量的珍珠、玛瑙、玉器、金银器、瓷器、水晶、象牙等等折合来的银子,
五万两黄金是估算,并非实抄,也不是每一笔都能找到来源,
当然,这便是最有可能作假的地方,如果,是被人构陷的话。”
景赢心一沉,“果真是无从查起。”
景策倒是有其他想法,“既然桑谟说他乃桑家后人,又搞出神谕来,
说不定他手中握有什么东西,且看看他在玩什么把戏。”
景赢垂眸,“父亲,便是抄家的,也未必干净,我不相信,
他们看见桑府有那么多金银珠宝,不会私藏一二,我觉得,我们可以从那些前去抄家的小吏入手,
如果抄家那日当真不对劲,他们总能够觉察出一些异常。”
景策点头,“我派人去找过,不过当时去了很多人,还有不少在当时还是愣头青的,也都被唤去了,
便是常去抄家的老人,也都被护城司的人隔绝在最外围,
他们只负责搬东西,清点都不曾当着他们的面,
但是搬出来一箱又一箱东西,他们却是瞧得实实在在的,这只能证明,当时的桑府,确有那些东西。”
景赢只得沉默,他想起墨柘写给他的临终遗言,昭平侯赵寄,此事会和赵家有关联吗?
“外祖父他和赵寄可曾有过公事上的交集?”
景策扬眉,“老师乃寒门出身,赵寄则是权贵,天然立场相悖,
再加上老师推行地制改革,触动了不少权贵的利益,赵家又是权贵头子,自然与之针锋相对。
纵然同朝为官,却是各自为政,你年纪尚轻,不明白党争的厉害,
但从老师的失败便可见一斑,这一跌下去,便是粉身碎骨,也是轻的。
不过若真说起二人的交集来,也就在这地制改革上了,
虽然老师的变法本意上是想减轻百姓的负担,也确实有些效果,但是在实行过程中却出现了许多岔子,
导致老师被御史台参了不少折子,而且百姓的生活也没有因此得到改善,
反而被当地的官绅以其他借口变本加厉的盘剥,而这最终的矛头也全都指向了老师。”
“除此以外呢,他们还会不会有什么其他交集?”景赢追问。
景策沉思半晌,终是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师应与他不会有其他什么交集。”
“那在外祖父定罪的过程中,赵寄可曾落井下石?”景赢不放弃。
景策无奈笑道,“既然是死对头,落井下石太正常不过,满愚啊,关心则乱,你的心,乱了。”
景赢察觉自己失言,只能说道,“儿知道了。”
在牢中的桑谟却是半点不安分,闹腾了好几天,
终究是等到了陆沉亲自去见他,陆沉这一去,便带回了桑谟的证据——一本带血的账簿。
经陆沉查证,这账簿上的金额与桑闳案中一笔估计两万两黄金的账对得上,但是这账簿的收款人却是昭平侯赵寄。
陆沉心知此事有蹊跷,便上报了刘真,刘真又上报,
最后在翌日的早朝闹翻了天,赵氏党羽嚣张跋扈,直指是他人污蔑,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而另外一边,洛王党羽却不依不饶,非要追究到底,当然,也有许多大臣,诸如景策,选择明哲保身,闭口不言。
永承帝震怒,当即下令彻查,要刘真查明白这笔账到底是桑闳的,还是赵寄的,
若是赵寄的,为何又算在了桑闳头上!!!
堂上鸦雀无声,众臣皆跪地,
永承帝气喘吁吁,不承想在最后却撅了过去,吓得太医院的人马不停蹄的赶来,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更令众人没想到的是,永承帝后面一连几天都没有上朝,对于永承帝身体抱恙的事情众臣皆私底下议论纷纷,
这种情况没持续多久,众臣便请愿到寝宫去看望永承帝,但是皆被永承帝身边的大太监李屏给拦下了。
于是乎,对于永承帝身体状况的猜测压过了所有,众臣的心思活络起来,
开始为自己找寻后路,此时,朝堂上不少人便提出了要太子代父监国的事情。
太子高旭面上自然担忧万分,做得一副孝子贤孙模样,私下却私联大臣,为自己笼络人脉,
高钊看在眼中,暗地里上门找了一趟高旭,提醒高旭谨言慎行,
永承帝至今身体状况不明,若是高旭此时这番作态被永承帝知晓,定然会勃然大怒。
高旭心中不忿,却越发习惯伪装,“阿弟,你是我最相信的人,且不论父皇如今身体如何,
孤作为太子,本也该替父皇分担,这朝堂上的事情,拖一天,便有数不尽的百姓活在磨难中一天,
有些事,自然是越快处理越好,便是如今手头这桩,事情还涉及到了舅舅,
依照孤看,定然是那桑家后人为了给自家父辈脱罪,平白伪造来的,就是想要污蔑舅舅,拖赵家下水!
阿弟啊,孤信任你,此事便交由你,你定要给那个满口胡言、肆意攀咬的桑家小子好看!
不多说了,孤还要进宫去见父皇,若是太医院的人不行,孤便打算召集全天下的神医来替父皇治病!”
高旭急匆匆离开,徒留高钊眉眼倦怠。
高钊心生倦意,当即便上了道折子,自请回青州戍边,
本来高钊也该回去了,作为亲王不得久离封地,但高钊是因战功进京,永承帝又一直挽留不让走,高钊也不便离开。
高钊临行前去往皇宫恳求觐见,但是依然被李屏拦在了门外,
高钊无奈作罢,本一路快马加鞭即将出了城门,却突然调转马头,甩掉所有跟着他的探子,潜入景府去找了景赢。
景狸正抱着景赢的脚撒欢,突然见到一个陌生人从墙上翻下来,景狸吓得竖起了尾巴,慌忙逃窜,由此变得硕大的猫尾格外引人注目。
景赢心情很好的弯起了嘴角,转头看见高钊的时候笑容短暂地凝固了,
“王爷远道而来,却不走正门,是为何故?”
高钊盯着景赢看,目光直白而**,瞧得景赢蹙起了眉头,高钊才开口说道,
“本王即将回去青州,关于影七的死,关于上雍关一战,本王回去定弄个水落石出。”
景赢挑眉,“那就祝王爷早日求得真相大白,也祝王爷一路顺风。”
高钊目光黯淡了几分,“你我便只剩这些了吗?我还记得”
景赢打断了高钊的话,“王爷,你我之间,只剩如此。
希望王爷明白,信任是不可再生之物,在下事忙,恕不远送。”
高钊目光支离,“信任,是不可再生之物?”
高钊抿唇苦笑,“原来如此。”
高钊不再多言,又一路风尘仆仆朝着青州赶去,
他要去寻求他曾深信不疑的事情的真相,他还想要,找到被他亲手丢掉的景赢的信任。
景圆站在暗处,直到高钊走远,才出来,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却被景赢叫破心思,
“我知道你刚刚在这儿,你是不是担心我,害怕高钊来找我麻烦,所以特意回来保护我?”
景圆见景赢话中还给他留有余地,便顺着话往下说,
“嗯,我怕他走的时候想不开,把你给拐走了,那我该上哪里去找你去?”
景赢笑着,上前摸摸景圆的俏脸,“你生得如此俊俏,我哪里舍得抛下你,和旁人在一起?”
景圆握紧景赢的手,“知道就好,”
又看向鬼鬼祟祟朝他跑来、妄图扑他脚踝的景狸,笑着说道,“这小家伙还真是黏人呢。”
景赢靠在景圆怀中,笑道,“你比它还黏人呢。”
景圆瞧见景赢如花的笑颜,登时心脏砰砰跳动,回忆起那夜二人耳鬓厮磨的场景,不禁耳根发热发红,
怀中人隐有馨香传来,那红润的嘴唇一如记忆中饱满欲滴,叫人想采撷一二。
纵然光天化日,但景圆还是厚着脸皮凑了过去,景赢嗔了景圆一眼,似喜还怒,
只这一眼,晃得景圆的心快要破除胸腔而出,他只想加深这个吻,二人抱着抱着、亲着亲着,景赢的背就靠在了大树上。
院中静悄悄,一丝声响也无,唯二人沉溺其中,
皆带着少年情窦初开的热忱意气,便全然忘却了天与地,更抛却了那诸多红尘烦恼。
直到,一道惊诧且带着怒气的男音划破了小院的安静。
“你们在做什么?!”
二人惊得停住了动作,景赢最先看见的便是一脸怒容的景策。
景圆回过头的时候顺便遮挡住了景赢的身影,在看见是景策的时候,当即呆愣在原地,却也最快反应过来,
“父亲,我们是两情相悦,请父亲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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