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圆死死握着双拳,却又习惯性地低头看自己的腿,面目瞬间变得怆然。
待府医上好药,高钊斥退了所有下人,下人们很是明白的关上了所有的门窗,
不多久房内就传来景赢的呜咽声,好似数九寒冬里瑟瑟发抖的幼兽,濒临死亡。
高钊走的时候特意往亭台上的景圆看了一眼,差一步跨出院子的时候忽然转头对景圆说道,
“瘸子,平日多注意点他的动向,若再有这种事情发生,本王不介意废了你的双手,让你安安心心做个人彘!”
景圆低下头,掩去目光中的阴鸷。】
景圆醒了,去梦里走一遭,好似全身脱了一层皮。
景圆按压着心脏的位置,心腔中残存的愤恨和心疼的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似要把他整个人撕裂成两半,搅得他神魂震痛。
景圆瞧见了在小榻上休息的景赢,起身靠近正睡得安稳的景赢,一点点在心中描摹着景赢的眉眼,
并在景赢眉心处落下一个轻轻的吻,“阿赢,对不起。”
未来的我太没用了,保护不了你。
景赢翻身,在侧躺的瞬间睁开眼,眼中透着疑惑,对不起?
景圆啊,你到底做了些什么梦?又对不起我什么?
景圆误以为景赢被他惊醒,没想到景赢只是翻了个身,
景圆劫后余生般拍拍胸膛,他真怕此时的景赢醒来问他在做什么,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景圆又给景赢压了压被角,然后蹑手蹑脚的爬上了床。
梦中的高钊虽然疯得彻底,但是高钊发疯肯定也是有原因的。
高钊认为徐家背叛了赵家和太子,并且还害死了太子,但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徐家又为什么会选择和唐家合作?
还有,永承帝中风,莫不是因为陆淌揭露了永承帝的罪恶,是以永承帝怒极攻心?
高钊在永承帝中风期间用军队围困云京城,而后处斩了唐家和洛王,因此造成了极大的舆论影响。
景圆心中假设,永承帝中风的背后,会不会没有这么简单,而是因为高钊想要夺权,所以才给永承帝下毒?
景圆现在一头雾水,怎么这个未来如此混乱又如此不可理喻?
高钊那个狗东西,到底给景赢喂了什么!他的阿赢啊!
景圆气得又是一夜难眠。
翌日,景赢去到大理寺上衙,却听闻宋三春一案已经结案,
原来是太子宫中一名无名分的侍妾嫉妒宋三春即将取得名分,于是布下杀局,想要取宋三春的命。
景赢眉头紧蹙,昨日太子回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顷刻之间宋三春的死就有了结论?
景赢向宋乐讨要卷宗,宋乐递过来,提醒道,“这侍妾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她说她是用了迷药捂住宋三春的口鼻,
然后利用从铁匠铺打出来的猫爪形工具对宋三春施虐,最后杀死了宋三春。
据那名侍妾交代,荷花池底下建有一条排水渠,勉强容纳得下一个人藏身,
她知道宋三春每日喂猫的时间大致就是在黄昏左右,眼见着宋三春准备喂猫的粮食,就提前去到案发现场的荷花池下等待,
待宋三春来此喂猫,便趁其不备从身后袭击,然后伪装成猫妖杀人,杀死了宋三春。”
景赢翻开案卷,细细查看,的确犯人已经签字画押,并且还附上了铁匠的证词和杀人工具的图形,
景赢观察,杀人器具锋利细长,的确和猫爪长得很相似。
景赢更加疑惑,昨夜太子回去做了什么,怎么一个晚上的时间真凶、凶器、证词全都出现了,而且环环相扣,分毫不差。
景赢抬头问宋乐,“宋司直,凶手藏身的排水渠去勘察了吗?
我好像没有看见画师的附图,是谁去看的现场?”
“应该是陆少卿和周司直去的,案卷上已经署了他们的名,
我刚刚核实过,证据链很完整,我也已经署名了,过会儿我将拿去刘寺卿那里。”
景赢迟疑,“司直不亲去现场检验一下吗?”
宋乐笑了,“难道案发现场还有假?
再说,我当然是去了回来才签的,那排水渠着实隐秘,里面的污垢和青苔已经很多,看上去有些年月了。
若非常年呆在东宫的人,不会知道有那么个地方,这凶手也是煞费苦心了。”
景赢见状不再说话,有时候办案并非能完全遵从真相,尤其大理寺主要面对的还是达官显贵,时刻与权力和公平做斗争。
或许此时大理寺中的其他官员已经选择了就坡下驴。
太子既然推出了一个凶手,就说明不管内里真相如何,他们内部都已经商量好了,这只是他们最后公布给外人看的结果而已。
宋乐方才笑,是在笑景赢天真。
如今不过刚刚上值的时辰,宋乐怎么可能已经去了一趟东宫,再检查了现场回来,宋乐根本是随口胡编的瞎话而已,
至于案卷,只要资料都完整,经得起检查,谁又在乎那么多?
宋三春说到底只是东宫的奴婢,她的父母自将女儿贩卖为奴以后,就失去了为女儿喊冤申诉的权利。
她的父母不能告,也没有权利告。
太子才是宋三春的苦主。
太子是宋三春的主人,他能决定宋三春的生死,也能决定是否要替宋三春伸冤。
很显然,太子已经甩了一个凶手和证据链出来,宋三春的冤就该了结了。
作为苦主的太子,都已经全然接受是这个凶手杀死的宋三春,那么,还有谁会替死去的宋三春翻案呢?
既然无人伸冤,自然就不会有被翻案的可能,不会翻案,自然也不会有冤假错案。
又何尝不是环环相扣?
宋乐之所以敢签这个字,是因为宋乐知道,这个世界唯一在乎宋三春死亡真相的人,只有死去的宋三春,
除此以外,没人会在乎一个奴婢的死活。
高高在上的太子不在乎,而他们这些办差的也不想为一个死人得罪权贵,
何况还是一个无依无靠的死人,一个和他们没有任何瓜葛的死人。
景赢阖上眼,眼见宋乐带着案卷离开,无力感弥散四肢。
景赢睁眼,刺眼的日光射过来,晃得景赢所见的世界一片炫黑,景赢摇摇脑袋,勉强站立,沈岳在一旁见状关心问道,
“满愚,你要不要休息会儿?”
景赢摇头,心想看来陈介一家自杀的事情得私下查了,还有去封州的事情。
景赢转身朝沈岳说道,“我身体有些不适,稍后我去休假,后面就麻烦你了。”
沈岳笑,“不碍事。”
————————
路上,大雪封天,雪积三尺。
景圆安置好骏马,转身投给小二一两小费,小二接到银子笑得谄媚,
“爷,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两位,一间客房。”景圆又令小二搬着马车上的行李,小二跑得勤快。
车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孔,小二只一眼,便赫得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只分心干着活计。
景圆甚是有礼节的朝车厢中人伸出右手,景赢顺势将手放在景圆右手掌上,从车厢中钻出,
一脚踩在小板凳上,一脚已然落地。
景圆坦然取下身上披着的斗篷,披在景赢身上,二人靠得极近,景圆能感受到景赢呼出来的热气。
景圆一边给景赢系绳结,一边埋怨道,
“都说了让你多穿些,怎么地直接就下来了,封州不比云京,这边天气寒凉,只会一日比一日冷下去,得熬到春天才好点。
本就伤风了,还非要跟我出来,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岂不是病得更厉害了?”
景赢肤白胜雪,眉似远山黛,目含千秋水,鼻若垂梁柱,红唇微抿,却是一言不发,任由景圆将他裹得严严实实。
景圆见景赢已经被他裹得严实才罢休,顺势牵着景赢的手往客栈里走,
“我们今天在这里休息一晚,已经是封州境内了,不急。”
景赢轻轻点头,“嗯。”
景赢病得有些厉害,脑袋昏沉,尤其怕冷,为此景圆还特意在车厢中安置了火炉,并且放缓了赶路的速度,
是以景赢这一路被将养得不错,此时面上还隐隐有些红润。
小二在前面引路,景赢被景圆牵引着,一边环顾四周,封州的风雪更大了,
此时虽正值晌午,艳阳当空,却还飘飘洒洒地飞着小雪花,
地上的积雪已经有三尺厚,不少地方还有尚未解冻的冰,人若是踩在上面,只怕是会摔倒。
行至客栈门前,小二推开客栈大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雪花肆虐地朝里间钻去。
小二迅速关上了门,又谄笑着绕到景圆面前,“二位爷,这边请。”
景赢注意到客栈乃是二层制式,一楼全是桌椅,二楼全是包房,此时的客栈中零零散散坐着几桌人,
在景赢右上角的一桌应当是个纨绔子弟,一身穿得富丽堂皇,周围奴仆成群,全部站着伺候在他身旁,
纨绔轻佻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往景赢身上蹿,眼中兴味盎然。
景圆不动声色的将景赢护在身后,为景赢挡去诸多打量的目光。
景圆反而注意到位于他左上角第二桌的客人,那一桌三个人,个个衣着寒酸,边边角角全是缝补的痕迹,
好似整件衣服都是由各色斑斓的旧衣拼接而成,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布料,
更别提衣服本来的颜色已经被洗得褪色,隐隐有发白的迹象。
令景圆在意的是他们的眼神,冷,空,狠,他们绝非善类。
客栈中的气氛一瞬间有些许怪异,小二似毫无所觉,谄媚的替景圆拿着行李,弓着身子将景圆二人请进了二楼天字二号房。
不是仓促结案,宋三春案还没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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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去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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