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并没有喝那杯[莫斯卡托],你知道霍尔马吉欧应该是那家店的常客,喝了酒或许相当于接受新的命运线展开,就像只有入口才能品尝,酒香余味后回酸的涩意,和面肌直达腹部的痉挛……
而且未来,只有几天你就要离开,芜杂思绪的推测中抓到这一瞬直觉,所以即使没有接受,带来的隐患对你来讲也是不值一提。
你从酒馆出来后,有点儿想去找警官阿帕基,但不过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太莫名其妙了,还会牵扯不必要的麻烦。你只能以脑中占卜似的误打误撞去猜测,黄毛和棕毛远远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但【愚人】牌的出现似是阳光与玫瑰引向悬崖的推力,窥知不可预测的深渊……
你暂时从悬崖边离开,而现在该去哪里呢?你这么想着,看着光线将人群的喧闹穿线起来,抖落下的静谧沙砾淌进由海风组成的支流,捧起肢体散下的碎影,颤抖着吟诵波瑞阿斯故事。
只能缄默穿梭在庸碌中的你,从沙漏碎砂的初始,便挤进粗疏的漩涡……你想找一个短暂让你喘息的地方,在哪里?从这漫无边际的芜杂中,你从光影虚实中想到那个下午,金链花般的少年……,既然不可避免续曲的演奏,生命的缘分线拉紧命运的牵扯,你说不准还会遇到那少年,从而得知他的名字……反正你未来可能不会再回到那不勒斯,你有这样残影般的预感。
你在前往印象中的那咖啡馆时,经过了一家书店,外面却贴着最新的专辑宣传海报,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广告单,仔细看,是书籍报刊音像综合商店……不过与那理发店的油布比起,反而有种波普艺术的错落呈现,聚集成滚动斑斓的巨大复古留声机,进去看看吧,你这么想。
“老板,店名是书店名,卖报刊我知道,毕竟也是纸质文字,但是为什么还要卖唱片啊!而且在意大利不应该用“Libreria”吗!为什么要用“Bookstore”这种幼稚的英语啊?老板你觉得合理吗?所以在意大利为什么不用“Libreria”!你是外国佬吗?为什么战战兢兢的,我只是单纯问你问题好吗?!”
一进来就听到了这种黑邦派式的审问开场发言,你一时间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了,而且这场景……有种宇宙大爆炸的既视感。
那男孩此时像怒不可遏的熔岩口,他歇斯底里的压着,又像团起来的安托利亚蒜头螺,但他天蓝色如琉璃湖面的头发,使海螺渡上珍珠流苏,流落出一圈圈涟漪,于岩浆口中和,富士山?你观察着,他瞳孔紧缩,手指不停地在痉挛和颤抖,喉结似顶部胀开的火山口,发出隆隆声,瞳孔紧缩,你注意到,他右手紧紧捏住的手机似乎将要像彩炮般炸开。
“呃,呃……先生,那个……卖音像是顾客提出的建议,生意会变好,而“Bookstore”是上一个老板留下的,我只是接手啊客人……客人这是你要的报纸没有其他需要了吧钱就不用给了你慢走啊。”
“……”
那男孩儿的喘气似乎趋于海螺沙滩上翻滚沙响,他盯着报纸,眉头紧皱着,腮帮子像装了震楼器样,全身上下调动着机关反应,似乎全力消化来自外界的这种存在。
“啊,女士,你想要看点儿什么想买什么?我给你找?”
老板话打串儿般着急忙慌地将报纸塞给他,然后东张西望,一下子盯上你,如蒙大赦般挽留你离开的意图。
“……”
你收回了另外一只后腿的脚,走进了店铺。
“呃……有没有《海上钢琴师》原声带的CD或者黑胶?磁带也行。”
“《海上钢琴师》啊,黑胶是限量发售我们店没有,但是CD和磁带……我去给你找啊,稍等客人。”
老板此时希望紧紧捆在你身上,好消磨时间把这位先生熬走,似乎想提醒他,在外国人面前争执不休,会对意大利人有不好的印象,或者让你来分担部分诡异的怒火……
你点点头,慢慢踱步到书架旁等待,左看右看翻翻书堆。
“……为什么卖音像书店的生意就会变好,而且既然是上个老板留下的身为意大利人为什么不改名字,而为什么《晚邮报》,明明叫晚邮报,但为什么是晨报啊?!为什么不叫《早邮报》?!喂,你觉得这样合理吗?!”
你?你转过头来带着询问的目光看着他,然后看那反应这句话应该是在问你。
“……卖音像是个人选择,就像你要进这家书店买报纸。老板不改名字,可能是因为,现在美国娱乐文化影响广泛,年轻人会觉得这家店热销书多,上新速度快,市场心理。或者就是因为懒。《晚邮报》的名称,晨报,是民众或现实意愿自发的,而不改名,或许因为特色,比如披萨店卖意大利面,还可以叫披萨店,而晚邮报,什么时候看都可以,你现在不就是下午在看吗?”
你一边随意打量书架,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你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进去,寻找答案和情感发泄可是两回事,如果他是情绪不稳而借平常所不理解的事物循环质问,他接着突突岩浆,你就不会搭理了。
男孩儿慢慢把脸抬起来,你听到他的指关节嘎吱脆响,他的背缓缓直起来,不再像螺壳,陷入某种僵直的状态,好似冥冥中达成了只有自己清楚的,莫名的平衡。
“……”
“……你觉得“掘根掘叶”为什么要“掘叶”呢?根在底部掘出来是合理的,为什么要掘叶呢?掘叶叶子就坏掉了,就不完整了,怎么能用挖呢?!”
你叹气一声,揉揉额头,左右环顾一圈,书店还开托儿所?这下你也要问了。
“……“掘根掘叶”,你一定要问为什么要掘叶,那就是叶长在根上,掘根在前,你先把根掘出来了,叶子自然也出来了,因为它们都因为“掘”这一动作,所以掘叶,就跟你用腿跳起来,我可以说你跳起来了,你,包含脑袋,手等部位。所以只是一种说法。”
“……虽然有点冒犯,你的线性思维停留在片面上了,如果是真的想要理解问题,就要串联所有相关而去发散,但你这种对本质的追求,其实代表你并不愚昧,所以问题是你真实想要发问吗?还是因不想面对内心重点,而转移到“舒适区”?”
你注意起他的面部变化,他嘴唇微张,眼睛在快速颤动中,应该是在思考。瞳孔就像他感觉主义体现的本质,深不见底,肩膀像琴键般一顿一顿耸动。
“女士找到了,有《海上钢琴师》原声带的CD……”
看来老板没打算把你留在这儿养蛊……你点点头,将钱递给他接过了包装袋,离开了书店。
“加丘?你听到没?刚刚你是在说什么?”
“……刚刚在和一个女人说话,你刚刚说的我听到了,我知道了,逮几个北边的回来问话不是吗?我很清楚怎么做。”
“……”
加丘移开电话拨弄了几下塞进口袋里,自顾自发呆一阵后,走向满头大汗的书店老板。
“喂,老板,刚刚那个女人要的CD,给我也拿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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