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寒这一行才出发不久,天色骤变,乌云翻涌,雷光在云层中时隐时现,似是天劫将至。
这是……我要渡劫进境了?
他欣喜若狂,随即又深感疑惑。
不过是晋升筑基后期,怎会引来雷劫?
按理说每一次小境界提升,不过是灵力波动一段时间,远远达不到引起天劫之威的地步。
难道是因为他获天道认可,可以跳过筑基后期,直升金丹?!
光是想想,他都激动得浑身颤抖。
叫你们瞧不起我……他心中冷笑,极乐宫里那些嘲讽他空有虚名、实则是个无用草包的人,终于要被他狠狠打脸了!
凌清寒大步跳出轿辇,一把抽出本命法器——一管玉箫,大有要直面天雷之势。
跟随他的家奴大多境界低微,见状,立刻四散开来,远远躲着。
“轰——!”
第一道天雷轰然劈落,电火行空,瞬间吞噬他的身影。
他惨叫一声,口中涌出大股黑血,强撑着半跪在地,眼中是明灭不息的**。
再坚持一会儿,渡了这天劫,他便是金丹期的修士了。
“轰——!”
第二道天雷紧随而至,他只觉全身皮肉寸寸剥落,骇人的雷痕纵横交错。
匆匆抹掉嘴角血污,凌清寒脸色惨白,心脏扑通狂跳,不禁感叹这雷劫不同寻常,未免太盛。
难道对待越级进境的修士,天道会格外严厉?
“轰——!”
第三道天雷降下,这一次,劈的是他的丹田。
只听“咔嚓”一声,尚未有金丹形成的丹田骤然碎裂,全身血液逆涌而上。他不停喷出大股鲜血,再也支撑不住,栽倒在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凌清寒渡劫失败沦为废人的消息,火速传遍天极宗与极乐宫,李长缨与他的婚事自然不了了之。
至于极乐宫会不会再找个由头将她接去……少宫主出事,他们自顾不暇,一面要急着寻找新任少宫主人选,一面要稳住在修真界的地位。毕竟堂堂极乐宫少宫主,竟在进阶筑基中期时失败,说出去都叫人无法相信。
而李长缨的剑骨,自然排在这一堆大事之外。
奚不言趁机提出带她回杏林门接受进一步治疗。
回首望去,仙气缭绕间,那座让她蹉跎多年的仙山渐渐远离。
而前方,云雾弥漫,充满未知。
李长缨轻叹一声,垂眸,紧紧盯着手中信笺。
信笺小巧精致,右上角盖着枚朱砂小印,是“宿尘”两个篆字。
此信是凌清寒渡劫失败的遗留之物。
以他为中心,方圆三丈都化作焦土,唯有这封信笺泛着细碎晶光。奚不言本是去清除引雷符残余痕迹,见它蹊跷,顺手将它带了回来。
信笺附有属于高阶修士的禁制,幸而遭逢天雷,禁制被毁,她得以查看其间内容。
只见上面墨痕浅淡,用蝇头小楷写着——
「剑骨一物,非我所求,眼下善魂已至,切记……」
剩余字句如被墨迹晕染开来般,叫人无法辨认。
奚不言扫了一眼,眉头轻蹙:“看来信笺主人的神识察觉到了异常,已将内容隐去。”
话音未落,墨痕渐渐消去,徒留空白的信纸,仿若无事发生。
指尖轻蜷,李长缨脑中一片空白,嗓音滞涩:“信中所言‘剑骨’,莫非指的是……我?那善魂又是何物?”
关于这封来历不明的信,她有太多疑问。
“剑骨千年难逢,目前来看,似乎是这样,”奚不言颔首,指尖轻点扇骨,“而所谓‘善魂’……”
他抿唇细思:“世人大都只认三魂七魄,至于善恶双魂的说法,我曾偶然在一部**中读过,知之甚少,若要再详尽些,恐怕得去一趟药王阁。”
“药王阁”,乃杏林门藏书阁,汇聚天下医书药方,以至于入阁一观,成为无数医修心之所向。
但鲜有人知的是,位于它正下方的禁阁才是最为珍奇所在,其间所藏皆是**秘术,不乏乱人心魄、强夺造化之法。
…………
驮载二人的马车在空中飞速前进,一盏茶的工夫,便缓缓停在杏林门大门处。
杏林门坐落于繁华城池的中心地带,白墙青瓦,门前悬一块乌木匾额,上书“杏林门”三字,笔锋遒劲有力。乌木门大开,其上绘有标志性的“青囊九叶”徽征,两侧白玉石像耸立。
乍一看朴素淡雅,细看却能发现,看似平平无奇的黑色大门,用的足有合抱粗的百年乌木打磨而成;瑞兽石像则由一整块汉白玉雕成,质地细润,瑕疵难觅。
可谓是处处不露财力,处处皆是财力。
周围虽商铺林立,行人如织,市井喧嚣声此起彼伏,可一旦跨入门内,喧嚣顿无,仿佛另入一番天地。亭台楼阁如云,假山奇石罗列,青衫医者往来其间,病患虽多,却自觉安静。
四处都置有常年燃着的安神香,青烟袅袅,教人路过时心神宁静,病痛似也轻了三分。
第一次直观体会到杏林门之富有,李长缨瞪大眼睛,嘴唇几次张合,发不出一点声音,显然是被扑面而来的“财大气粗”之气所震撼。
见状,奚不言莞尔,引着她进入前堂,里面病患早已排成长龙。坐堂弟子正行云流水地诊脉,药童在一旁抓药、研磨、煎煮,动作娴熟。
他折扇一展,拦住一位打杂的小弟子,声音清润:“且慢,请问……你是新来的么?”
小弟子猛地抬头,动作幅度之大,引得李长缨也跟着多看了两眼。
太瘦了,眼睛大得吓人,面颊凹陷,鼻梁上有道不深不浅的疤,大概出身寒微,从小受了不少苦……她在心中默默评价。
他双眼不自然地瞥向一旁,嚅嗫道:“是……我今日才入门。”
奚不言微微蹙额,还要再说些什么,被一道爽朗的女声打断。
“今日早些时候,他晕倒在大门口,我看着可怜,便把他捡回来了。”
几人回头,见一位身形高挑的女子昂首而来,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双唇紧抿,微微上扬。
“见过师姐,师姐怎么又随意捡徒弟了?”奚不言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先前明明……”
被他唤作“师姐”的,正是杏林门圣手之一——叶黎,同时也是奚不言的二师姐。
叶黎耸耸肩,不以为意:“多一张嘴不多,捡都捡了,权当是结段善缘。”说罢,她吩咐小弟子去忙活,转头看向李长缨,脸上浮现笑意。
“想必这位——便是天极宗的李道友?叶某久仰大名,”她利落抱拳行礼,随即熟稔地拉起李长缨衣袖,左看右看,轻叹道,“可惜我外出义诊,几刻钟前才回来。否则,我怎会放着你这么个肥差……啊不是,我怎么忍心让奚师弟接手。”
李长缨:“……”
其实我听到了……她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心中暗自思忖,恐怕我在医修眼中,是个香饽饽,如果能成功治好,可以扬名立万。
瞥了眼奚不言,叶黎凑近低声道:“若是你不习惯奚师弟的疗法,不妨来找我……”
“师姐,”奚不言连忙打断,上前挡在二人中间,眼中似笑非笑,“师姐不会要抢我病人吧?”
叶黎后退几步,眨了眨眼:“奚师弟怎可恶意揣测师姐?”她佯装委屈地轻叹一声:“那便只好等大比之时,再显真章。”
辞别她后,奚不言安排好李长缨的住处,匆匆离去。
据说是同时来了数十位浑身脓疮溃烂的修士,杏林门鲜少见过这般阵仗,召集圣手前去商讨。
李长缨在杏林门的住所,是一间花草满屋的小筑,推开窗即可观赏寒池风光。
小筑配有两名凡人侍女,无召时她们便在花廊下做些针线活。
“你可曾听说,鬼医又来找咱圣手麻烦……”一个圆脸侍女刻意压低声音,朝同伴耳语,但落在身为修士的李长缨耳中,清晰无比。
同伴登时起了好奇心:“他想干什么?上次不是才被掌门打成重伤了么?”
“他一直都想成为第一医修嘛,”她撇撇嘴,“掌门收拾他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
“鬼医是何人?”
李长缨的声音冷不丁冒出,两人吓得手上一顿,针线筐跌落在地。
圆脸侍女心神稍定,义愤填膺道:“是个白眼狼!亏得叶圣手心善,当年好心收留他,哪晓得这家伙良心都被狗吃了!”
“就是说呀,哪有像他这般挑战医修的,上来就打打杀杀……依我看,他是想要圣手们的命!”另一位侍女也满脸愤懑。
叶圣手?
李长缨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暗忖方才奚不言的未竟之语,大抵是指这个,叶黎在捡徒弟这事上踩过坑。
她若有所思地离开,顺着从小筑延伸出去的石板路踱步,忽闻前方传来喧闹。
“我现在便去给掌门传书,就说有大量人儡现身杏林门……”
不远处,叶黎急匆匆地从诊屋出来,一边脱去沾满腥臭黑血的外袍,一边跟身旁的奚不言交代,两人脸上俱是严肃之色。
听到二人对话,李长缨眉毛一挑,想起从前在书上读过的内容——
人儡乃被强行抹去记忆、消去情感的人,通常受人用蛊虫操纵,沦为杀器。
难不成……无生谷的手已经伸到此地来了?!
她瞳孔微张,下一瞬,便听见奚不言快速道:“但我已探查过,那些生疮溃烂的修士体内并无蛊虫痕迹。”
顿了顿,他的声音夹杂一丝冷意:“何况,你我也清楚,饶是最厉害的蛊虫,也无法同时控制数十个人儡。除非,无生谷派了至少十余人来此地卧底,但它还没那个胆量。”
“所以,这些人儡是被极为强悍的神识所控制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人心头一颤。
叶黎猛地顿住脚步,神色晦暗不明:“你的意思是,有修为至少是化神的人,躲在离我们不远处,操控这些人儡?”
奚不言摇摇头:“化神还不够,应当已迈入渡劫。”
修为达到渡劫期的人,放眼整个修真界,一只手便数得过来,都是顶尖宗门的掌门长老之流。
李长缨心中盘算了下,她所知的渡劫期修士,唯有师尊玄微道君和极乐宫宫主二人。
可这两位……应该没必要对杏林门明目张胆地下手。毕竟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牵扯八大宗门的平衡之态。
眼下杏林门看似安稳,她却感觉身边有无数阴谋算计交织着,其中盘根错节的利益纠葛不知几何。
搓了搓手臂,她抬脚走向奚不言,叶黎扫了她一眼,转身往议事堂赶去。
“都听到了?”他轻声问,折扇一下一下敲着掌心。
李长缨点点头:“有人想害杏林门?”
他不置可否,抚着下巴,喃喃道:“那人派如此多的人儡来此地作乱,却又不伤及根本,必然只是想干扰我杏林门的视线……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掀起眼皮,他下意识看向杏林门最高的建筑物——药王阁。
暮色四合,飞檐如青鸾展翅。透过雕花窗棂,隐约可见有烛光闪烁,在黑沉沉的塔楼映衬下,异常明显。
奚不言呼吸一滞,猛地拂袖,不过须臾,已瞬移至药王阁大门前。
李长缨足尖一点,赶紧施展轻功跟了上去,压低声音问道:“可是有什么发现?”
“药王阁严禁明火,却见烛光闪烁,定是有不知此律的外人趁杏林门自顾不暇,闯入阁中。”他低声解释,抬手捏碎一枚隐身符,“唰”地展开折扇,踏入堆满古籍的阁内。
李长缨抽出佩剑,一边当心脚下散落的卷轴书籍,一边悄声道:“来者如此大费周章,莫非是为了什么秘籍?”
“不知,”拾起一本明显被人翻乱的书籍,奚不言拍掉沾上的灰尘,“此人能通过掌门为药王阁设立的结界,毫发无损,恐怕修为在掌门之上,极有可能是幕后之人。”
杏林门掌门的修为,李长缨大概知晓,是化神中期。
二人一层层巡视,除了被扔得到处都是的书籍纸页外,再无一丝他人踪影。
“《杏林佳话》《灵药图鉴》《食气录》《岐黄问对》……”每捡起一本,她便低声念出书名,渐渐品味出不对劲来,“这些书所涉领域无甚重叠,难道窃书是假,别有所图才是真?”
奚不言冷笑一声,握紧折扇,指尖攥得泛白:“你说得对,或许……这只是他掩人耳目的手段。”
目前一无所获,二人只得原路返回。
脚尖才触及一楼地板,李长缨鼻尖轻嗅,斟酌道:“你有没有闻到一丝……糊味?”
同她对视一眼,奚不言眯了眯眼,蓦地转身,大步走向一面紫檀书架。其上数百本心法秘籍依次排列,书脊用棉线扎实,上书苍劲楷体。
他随手抽出几本,“吱嘎”一声,书架自行分为两半,各自往墙体中隐去,展现出背后黑漆漆的甬道。
想必这通往传说中的禁阁。
浓郁的烧焦味扑面而来。
紧随奚不言进入甬道,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两侧墙壁,上面刻满镇魔符文,隐在黑暗中,不时划过道道金芒。
越往里,气味越明显。
禁阁内部并不复杂,整体呈八棱形,具有缚灵效果的乌木书架排成八卦样式,堆满历代掌门苦心搜罗来的古籍孤本。
绕过层层书架,眼前场景让两人不由得屏住呼吸。
一个身着浅绿色道袍的人背对他们,盘坐于火盆前。他身侧摆着几本古籍,苍白的手指在封皮上摩挲着,缓缓撕下一页,投入火中。
他穿的……是杏林门统一的弟子服饰。
李长缨心中一颤。
“倒是比我想象中快。”神秘人漫不经心地开口,依然背对着他们。
奚不言倏地把折扇横在身前,沉声道:“阁下是何人?为何贸然擅闯我门禁地!”
“嗤”。
那人轻笑一声,缓缓转过头,鼻梁上横亘的疤痕清晰可见。
赫然是今日被叶黎捡回来的那位小弟子。
将手中残页随手一扔,他弯了弯眼睛:“你们来得正好,该烧的,我已经烧完了……”
话音未落,李长缨催动佩剑,剑意凛冽,剑光如虹,径直吞没这位不速之客。
对方恶意不小,又修为高深,她做好了恶战一场的准备。
谁曾想,他毫无动作,甚至缓缓张开双臂,任剑光将他吞噬。
“轰——”
待光芒散去,唯余一张小纸片在半空中盘旋片刻,轻轻落在地上。
纸人替身。
奚不言几步上前,拾起纸片。
其上歪歪扭扭画着一个简笔小人,眉心盖有一枚朱砂印。
是熟悉的“宿尘”二字。
待看清纸上文字,李长缨连退几步,面色煞白,半晌才开口:“冲我来的?”
他并未答话,俯身拣起那本被烧毁大半的古籍,指尖拂去灰烬,显露出封皮上的字迹——
《心渊录》。
看清书名的刹那,他眉头一皱,随手翻了几下,抬眸,眸光寒冷至极点:“这便是我提到过的那本,跟善魂有关的**……”
“但是其中相关记载,都被他毁了。”
悄悄修了下文,有没有人发现这章变肥了[捂脸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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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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