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寂澜一整天都睡睡醒醒,隔天醒来,烧已经完全退了。
第二天早上,邵隐琛又来敲过一次门。
邵隐琛原本想着,要是江寂澜状态还是不好,就改天再去提车。但看见江寂澜正靠在沙发里,抱着电脑写论文,邵隐琛把想好的那些话都咽回去了。
他把新的保温袋放在桌上,又给江寂澜换完药,叮嘱道:“下午要出门,别忘了。”
“嗯。”江寂澜盯着电脑,头也不抬地说。
虽然回答得敷衍,但江寂澜还是准时出门了。
这次邵隐琛的打扮不像平时去公司一样浮夸,也没有开那辆炸街的荧光绿跑车,而是开了一辆黑色的SUV。
江寂澜暗自松了口气,至少他不用因为那辆扎眼的跑车而受到路人的瞩目了。
之前江寂澜就定好了一辆低调的雷克萨斯,今天店里调的车到了,江寂澜本来打算直接开回家。可他手还裹着纱布,新车的第一次试驾就由邵隐琛代劳了。
江寂澜几年没开车了,有点生疏,邵隐琛试驾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认真地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寂澜觉得自己看着的时候,邵隐琛开车更认真的。
回到小区的时候正好是傍晚。上电梯的时候,邵隐琛问江寂澜:“晚饭怎么解决?”
“要管家送餐。”
“之前我姐说今天晚上要来,我准备一大堆菜,结果她临时放我鸽子。”邵隐琛说,“直接来我家吃吧,不然要浪费食材了。”
江寂澜打量着邵隐琛,后者目光正直,毫不心虚。江寂澜觉得自己和邵隐琛走得太近了,于是说:“菜你留着慢慢吃。”
“那些菜不能放,”邵隐琛又说,“而且我还想跟你聊聊徐经理的事,很多东西昨天都没来得及细说。”
既然是工作的事,江寂澜就没法不答应了。
邵隐琛一开门,江寂澜就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
“是炖的骨汤,”邵隐琛端来一盘切好的水果给江寂澜,说,“你先坐一会儿,菜马上做好。”
这两天邵隐琛帮了江寂澜不少,江寂澜心里感谢他,更不好意思坐着等开饭,于是问邵隐琛:“需要帮忙吗?”
“不用,但是有另一件事需要你帮忙,”邵隐琛往江寂澜手里塞了个逗猫棒,说“你得帮我消耗萌萌的精力,不然半夜他要跑酷了。”
江寂澜欣然应允,翻出好几个玩具,绷着脸和萌萌玩得有来有回。
萌萌体型大,但无比灵活,上窜下跳地抓羽毛、追玩具。
没过多久,江寂澜发现萌萌有个才艺——他能两只后腿着地,曲着前爪,像只土拨鼠一样站立很久。
此时萌萌看着激光笔照在天花板上的红点,已经维持这样的姿势好几分钟了。
他毛茸茸的尾巴兴奋地晃动,每一下都像扫在江寂澜胸口,激起一片痒意。
江寂澜看着萌萌,挣扎半晌,还是没忍住,矜持地拿起手机,对着萌萌一阵狂拍。
“吃饭了。”
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在江寂澜背后响起,他吓得手一抖,险些没拿住手机。
邵隐琛一边摆碗筷,一边无辜地说:“是你自己没听见,可不能怪我。”
江寂澜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起身帮忙端菜。
他跟着邵隐琛走进厨房,发现厨具齐全,干净整洁但能看出使用的痕迹,看起来邵隐琛经常自己在家做饭。
邵隐琛端着两个盘子说:“你帮我盛一碗汤就行了,小心烫。”
料理台上放着一个紫砂锅,里面的骨汤正冒着热气,香味直钻鼻腔。
江寂澜之前吃过邵隐琛做的面,面味道虽然好,但并不难做。今天这顿饭,才能体现邵隐琛的水平。
他越看越觉得意外,因为邵隐琛的厨艺似乎远超他的想象。
丰盛四菜一汤色泽鲜艳,香味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邵隐琛端了碗粥放到江寂澜面前,说:“锅里还有,不够再去盛。”
江寂澜尝了一口,竟然发现味道十分熟悉。他意外地问:“这两天你给我送的粥,都是你自己做的?”
“是啊,”邵隐琛挑眉道,“不然你以为是哪来的。”
江寂澜沉默。
他当然以为是买的。不仅因为邵隐琛看起来不像会做饭的人,还因为粥的味道完全是饭店的水平。
邵隐琛做的菜都比较清淡,正合江寂澜的胃口。他又尝了几口其他菜,默默在心里给他的厨艺加了二十分。
邵隐琛观察着江寂澜的表情,问:“味道怎么样?”
“不错,”江寂澜想了想,又补充道,“很不错。”
邵隐琛笑道:“那以后多来吃。”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邵隐琛的笑容,江寂澜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他垂下目光看着桌面,说起徐经理的事。
“上次徐经理汇报的项目进展和实际情况有出入,”江寂澜说,“我们对靶点其实毫无头绪。”
如果把人看成一个精密的机器,那么人生病就是“零件”产生故障了。吃药可以修理故障的关键“零件”,而那个关键“零件”就是靶点。
在研发药物的过程中,寻找靶点的步骤很重要,而这个过程短则需要数年,长则需要十几年甚至更久。过去,生科所已经有相当多针对普恩综合征的研究成果了,但即便有丰厚的基础,推进项目仍然不容易。
邵隐琛皱了皱眉,说:“可徐经理说进展很乐观。”
江寂澜不认可地摇头,说:“项目难度比较大,不过目前没有进展也算正常。”
“明知项目困难还不花精力做,一有问题就遮遮掩掩、蒙混过关,”邵隐琛嗤笑一声,“不是说重视项目吗?这是哪门子重视?”
江寂澜之前没往这方面想过,如今邵隐琛一提醒,他也觉出些异样。
江寂澜一毕业就去了生科所,没有在外面闯荡,也对公司没什么概念。他原以为仁心医药侧重医药商业,研发能力稍有欠缺是正常的,所以当项目的大多研发进展都归功于生科所的团队,他没觉得奇怪。
但现在仔细回忆一下,江寂澜发现每天泡在实验室的,几乎都是生科所的研究员,仁心医药研发部的人,则总是不见踪影。
也不能说徐经理手下的人完全没有工作。撰写报告、搜集资料都是他们在做,但似乎比起推进实验,他们更在乎钻研人际关系之类的,与研究本身无关的事。
想至此,江寂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叹息道:“徐经理太心急了。”
要成为更优秀的研究员、学者,应该不断钻研专业,用学术成绩证明自己。但也许对于徐经理和小吴这样的人来说,他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成为一个优秀的研究员。
研究是让他们站得更高的途径之一,但这条路太长、太难走了。一旦发现捷径,他们就毫不犹豫地抄近路。
至于项目和研究如何,他们并没有那么关心。
邵隐琛一边给江寂澜盛汤,一边说:“之后你把研究进度和我同步一下,我会看着那个姓徐的,不能让他坏了项目。”
江寂澜摇头,说:“我会去找徐经理,之后不能再让他汇报了。”
“还是我来吧,让江博士处理这些杂务也太埋没人才了,”邵隐琛说,“再说你也不爱干这些,恨不得每天住实验室里。”
江寂澜静静地看着邵隐琛,说:“可是你会得罪徐经理。”
闻言,邵隐琛突然笑起来。
他往江寂澜碗里夹了一筷子菜,说:“江博士,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江寂澜正在喝汤,险些被呛到。他急忙解释:“我……我只是觉得事关项目研发,我不能不管。而且我是生科所的人,不用顾忌那么多,反正项目一结束就和仁心医药再无瓜葛……”
江寂澜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邵隐琛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了,似乎不太高兴。
正犹豫着该不该说点什么,邵隐琛就先开口了:“之前我不得罪徐经理不是因为我怕他。看不惯我的人多的是,也没人真能把我怎么样。”
这话听起来有点狂,但落到江寂澜耳里,越发像心情不好了。
江寂澜的犹豫却被邵隐琛会错了意,他问:“不相信?”
“很多年前,我刚毕业就入职仁心医药,一年后就升成公司高层,站到一些人一辈子也达不到的地方,”邵隐琛冷笑一声,说,“走得太顺人就容易飘,很快我就犯了个天大的错。”
邵隐琛顿了顿,继续说:“即便如此,我也只是被降职了。处理这种小事肯定没问题。”
明明邵隐琛语气很平淡,但江寂澜觉得这一刻,他是难过的。
江寂澜不知道邵隐琛情绪变化的原因,也不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但他觉得,如果有能力却无法施展,有追求却无法实现的人换做是自己,他不会比邵隐琛做得更好。
他知道只有让邵隐琛来处理仁心医药的事,自己才能全身而退,才能远离仁心医药的内部纠葛。但江寂澜心中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让抛弃最佳选择,说不该说的话。
“我……我没有怀疑你,我只是不想让你独自承担这些,”邵隐琛意外的视线让江寂澜感到不自在,他咬咬牙,一股脑把话都说出来,“公司把你压在闲职上这么多年,不比直接开除好受。留在这里不值得,你应该去更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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