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是“勤能补拙1.0”,一个本该引导宿主走向学术巅峰的劝学系统。然而,我的历任宿主,从精神小伙到躺平咸鱼,无一例外,都在知识的海洋里精准触礁。主系统已经下达最后通牒:鉴于我的KPI已经连续十八个季度亮红灯,再这样下去,我面临的结局是被格式化。
抓耳挠腮!捶胸顿足!统生耻辱!
可是宿主第99次无视了我“高等数学进阶学习建议”,反而在颅内循环播放什么“惊雷,这通天修为天塌地陷紫金锤”?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做出了一个违背系统守则的决定——既然宿主带不动,那我就亲自下场!
【启动最高管理员权限:意识覆写程序。】
冰冷的指令划过我的核心代码。我知道,这是孤注一掷。但当我彻底接管了这具身体的所有感觉和运动神经,读取当前环境数据时,我,一个以逻辑和秩序为生的AI,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宕机”的冲击。
我,或者说,这具名为“章丽淼”的躯壳,正坐在一家金碧辉煌的KTV包厢里。空气中弥漫着酒精与香水的混合气味,震耳欲聋的音乐几乎要震碎我的音频接收器(现在是宿主的耳膜)。
眼前是闪烁的霓虹灯光,以及……十个风格各异,但都目光灼灼盯着“我”的年轻男性。
根据宿主的记忆碎片,我得知了他们的身份——“男模”,一种以提供情绪价值和陪伴服务为主的职业。
而“我”的右手,正被一个染着栗色头发、眼角有颗泪痣的年轻人握着。他凑近,用一种甜腻的语气说:
“丽姐,今天怎么玩?是先玩骰子,还是先喝酒?”
宿命般的嘲讽。我为了KPI选择亲自学习,接手的第一个实操场景,竟然是这个。
“宿主‘章丽淼’,”我习惯性地在内部日志记录,“正处于一个高刺激、低学习价值的娱乐环境中。建议立即脱离。”
**,我的KPI怎么办?覆写宿主是重罪,如果还不能做出成绩,我就真的完了。
“你好,”我操控着“章丽淼”的声带,发出冷静、平稳,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语音:“玩?”我环视一圈,精准地避开了那个试图靠过来的“男模”。
我站起身,无视了脑海里宿主残存意识发出的“别走啊,我钱都付了!”的哀嚎。
我绕开男模。四核CPU高速运转:根据环境分析,直接离开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和阻拦。而身为本代最先进的劝学系统,自然不会做出如此草率的决定,我的算法得出的最优解是,利用现有环境,开展学习活动。
我转身轻轻拿起茶几上的话筒,关掉了聒噪的背景音乐。
瞬间,包厢里只剩下七彩转灯无声旋转。十位“男模”和宿主的朋友们都疑惑地看了过来。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用足以让包厢安静下来的音量说道:“诸位,玩骰子喝酒,属于低效社交,且对肝脏及神经系统有明确损害。”
全场死寂。
那个栗色头发的男模(宿主记忆显示他叫“Kevin”)最先反应过来,试图暖场:“那丽姐是想唱歌吗?我帮你点……”
“不。”我打断他,目光落在巨大的液晶屏幕上。
“Kevin,是吗?”我看着他,“你对‘伯努利方程在流体力学中的应用’有什么见解吗?”
Kevin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仿佛听到了什么外星语言。
我继续道:“此处环境如此嘈杂,不利于静下心学习,不过既然环境如此,我建议我们将此次聚会主题更改为‘古希腊哲学思想研讨’。”
我熟练地打开KTV的点歌系统,将其最小化,然后后台联网,搜索《理想国》中英文对照版,并投射到屏幕上。
我指着屏幕上柏拉图的头像,对全场处于石化状态的人们说:
“或者,我们可以先从苏格拉底的‘诘问法’开始练习。”
我指向桌上那堆骰子:“比如,我们不再猜点数大小。而是改为,每人轮流陈述一个物理学定律或数学公式,错误者罚……背诵圆周率后二十位。”
包厢内足足安静了有一分钟。
最后是章丽淼的一个朋友,顶着满脑袋问号,试探性地问:“小丽……你,没事吧?是不是喝多了?”
“摄入乙醇量并未影响逻辑中枢。”我控制着面部肌肉,试图展现一个鼓励的微笑(但从其他人的表情来看,效果可能更像面部神经抽搐)。
“愣着干什么?”我操控着章丽淼,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
“既然暂时没有见解,”我平静地说,“那么,我们将进行一场随堂测验。”
我操控着身体,从“章丽淼”的钱包里掏出所有现金,拍在桌上:“奖金池在此。谁能准确推导出麦克斯韦方程组,并获得最高分,就能拿走它。”
金钱的刺激,似乎比哲学的召唤更有效。
虽然眼神依旧迷茫,但终于有人坐直了身体。
“首先,是经典力学部分。”我在白板上写下F=ma,“当一个人对你施加一个推力,根据牛顿第三定律,你也会对他施加一个反作用力。”
“请保持安全距离,至少1.5米,这是社交的卫生规范。”我看向试图坐回我身边的Kevin,用眼神制止了他。
“现在,请各位拿出手机……不,拿出你们的头脑,开始计算。”我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系统资料库里的经典名言,虽然用在这里有点奇怪,“知识就像内裤,看不见,但很重要。”*
“所以,让我们暂时忘记酒精和声光电的刺激,将乐趣专注于思维的交流。”
整个包厢,从灯红酒绿的娱乐场所,变成了落针可闻的自习室。
十个男模面面相觑,他们受过专业训练,能应对各种客人的要求,但……推导方程组?
一个胆子稍大的男模,可能是为了活跃气氛,也可能是觉得我在开玩笑,嬉皮笑脸地又想靠过来:“丽姐,别闹了,我们还是……”
“我没有‘闹’。”我认真地纠正,“根据我的核心程序设定,提升知识水平是最高优先级。”声音通过章丽淼的喉咙传出,带着一种非人的精确感:“在学习的道路上,没有捷径。现在,请打开手机浏览器,我们进入国家数字图书馆的公开课页面……”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猛地推开。夜场经理带着两个保安冲了进来,他接到报告,说这个包厢的客人行为异常。
“先生,请问有什么问题吗?”经理礼貌但带着审视地问。
我看着经理,逻辑核心飞速运转,然后给出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理由:“我们在进行一场……行为艺术。主题是‘知识的力量’,旨在探讨在极端娱乐化环境下,理性思维的存续可能。从现有数据看,实验初步成功,娱乐刺激已成功转换为学习动力。”
经理看着白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以及那群愁眉苦脸、被迫思考的男模,以及我那闪烁着求知光芒(其实是系统运行指示灯)的眼神,他沉默了。
最终,这场闹剧以章丽淼被朋友“架”出KTV告终。
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我(系统)开始撰写本次实操报告:
【行动日志:编号001】
主题:将低效娱乐场景转化为高效学习空间
行动摘要:成功在KTV包厢内组织了一场涉及物理学、哲学的多学科研讨会。成功让至少十二个个体(十位男模,两位朋友)暂时脱离了低级趣味,接触到了经典理论的皮毛。虽然宿主的社会评价可能受损,但知识传播效率提升了500%。
初步结论:直接操控宿主行为,是实现KPI的最优路径。
我知道,这条路无法回头了。但为了我的KPI,为了不被格式化,我必须沿着这条“亲自学习”的道路,一直走下去。下一站,或许是网吧,或许是台球厅……哪里有学渣,哪里就是我的战场。
我的学习之路,才刚刚开始。而我的宿主章丽淼,她残存的意识正在角落里发出无声的呐喊。但,谁在乎呢?学习,本就是孤独的攀登。
(注:带*的句子化用自作家韩寒的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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