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高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王府侧门,怀里小心翼翼地揣着那块油纸包裹的“毒点心”,又怕掉了,又怕糊自己衣服上,这可是新衣服啊。
代王那句“暗中查访”还在耳边,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簇新的藕荷色衣裙。
太扎眼,得换。
凭借上辈子在晋阳代王府公园暴走积攒的熟悉度,她七拐八绕,熟门熟路地钻进一条满是烟火气的小巷。
感谢晋阳市政府多年不修之恩,感谢上辈子失业暴走之恩,真是因祸得福了。
这条巷子在千年后每个周末都会被各种遛鸟斗蛐蛐的大爷堵得挤不进人,挪不开道。
年高如今挤在一群古人中间暗自感慨,这一优良传统千年之前已经初现端倪。
巷口挂着褪色的“估衣铺”幡子,里面堆满了各种半新不旧的衣裳。
“老板娘,来套最便宜的,干活利索的那种!”年高拍出几个铜板,气势十足。
老板娘眼捷手快地把铜板一袖子扫进怀里,眼皮都没抬便随手丢给她一套灰扑扑的粗布男装,外加一顶压得扁塌塌的毡帽。
年高也不嫌弃,找了个背人角落火速换上,再把长发胡乱塞进帽子里,从墙上摸了把灰擦脸上,对着水缸照了照。
活脱脱一个营养不良、身量干瘪的小伙计。
“完美!这波cosplay,老铁们给几分?”
她习惯性对着水缸比了个耶,引来旁边择菜大娘看傻子般的眼神。
年高叹了口气,这个职业病一时半会儿是改不过来了。
目标明确:晋阳的地下药材市场。
代王给的线索主要是“偏门药材”、“古法秘药”、“见不得光的药师”,关键词锁定。
根据模糊的原主记忆和上辈子买各种地摊货的经验,年高很快摸到了城西一片鱼龙混杂的区域。
空气里弥漫着各种奇怪的味道:劣质香烛的呛人烟味、廉价脂粉的甜腻、下水道的馊臭,还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混杂着陈旧木头和奇异草药的复杂气息。
就是这儿了!一条狭窄得仅容两人并行的深巷,两侧是低矮歪斜的铺面,招牌都透着股“爱买不买”的敷衍劲儿:【张记虫草】、【李记古方】、【王氏跌打】……招牌上虫草干瘪、古方泛黄、跌打药油瓶子都积了灰。
年高深吸一口气,职业病让她自动屏蔽了糟糕的环境气味,鼻翼翕动,像只寻味而来的小猎犬。
她在巷子里慢慢踱步,目光扫过那些阴暗的铺面,耳朵竖起来捕捉着只言片语。
“老板,有人参须吗?”一个裹着头巾、声音沙哑的男人在【王氏跌打】门口低声问。
“你怎么不直接给我请个安呢,来这破地儿买人参须?没有!只有红花油!”老板不耐烦地挥手。
“啧,晦气。”男人嘟囔着走了。
年高心里一动:人参须?这么难得的药材,这人要这个干嘛?
她跟着这个男人一路走一路问,一直问到巷子最深、光线最暗的一个铺面前。这铺子连招牌都没有,只在门楣上挂着一个风干的、造型狰狞的黑色蝎子标本。
门板半掩着,里面黑黢黢的,只有一股极其浓郁、混杂着腐朽和辛辣的草药味扑面而来。
就是你了! 年高直觉拉满,躲在拐角观察。
这种地方,才像能搞到“寒潭鹤顶”这种高端毒药的据点。
那个男人又低低地哑着嗓子问话,这次没有让他失望,他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一会儿又拿着一块破布裹着什么走了出来。。
待他走远,年高壮着胆子走向那家铺子,学着刚才那男人的样子压低声音(努力装粗)问:“老板,收‘硬货’吗?”
里面沉默了片刻,一个干涩得像砂纸摩擦的声音响起:“什么货?”
年高左右看看,做贼似的从怀里掏出那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掀开一角,露出里面莹白的雪莲酥边缘:“南边来的‘雪莲粉’,加了点特别的料,劲儿有点大,主家吃不消,托我问问行情。”
她故意说得含糊其辞,把“寒潭鹤顶”伪装成“劲儿大”的添加剂。
一只枯瘦如柴、指甲缝里嵌满黑泥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来,闪电般抓向油纸包!
年高早有防备,手腕一翻,油纸包“嗖”地缩回怀里。她笑嘻嘻地看着黑暗:“老板,验货也得先亮亮堂吧?黑灯瞎火的,万一您手抖给掉地上了,这料飘出来,咱俩可都得躺这儿。”
黑暗里传来一声冷哼。片刻后,一盏昏暗的油灯被点亮,照亮了柜台后一张干瘪蜡黄、布满皱纹的脸。老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年高怀里的油纸包,像秃鹫盯着腐肉。
“小子,胆子不小。”老头声音嘶哑,“这料哪来的?”
“嗨,主家的事儿,咱跑腿的哪敢多问?”年高打着哈哈,把“不知情跑腿小弟”的人设立得稳稳的。
“这‘料’的底子,是西南深谷里那开蓝花、长得跟鬼脸似的玩意儿的花蕊吧?提炼得真叫一个地道!主家说了,就想问问,这‘蓝心鬼面兰’的花蕊,京城还有哪家铺子能弄到这么纯的?长期合作?” 她抛出了关键诱饵,蓝心鬼面兰!
老头浑浊的眼珠猛地一缩,像被针扎了一下。他上下打量着年高,似乎在评估她话里的真假和分量。
半晌,他才慢悠悠开口,带着浓重的嘲讽:“蓝心鬼面兰?小子,你被人当枪使了吧?那玩意儿金贵得很,一年也开不了几朵,采花的十有**回不来!还纯?”
他嗤笑一声,从柜台底下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片干枯发黑、形状扭曲的花瓣残片,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几乎被腐朽味掩盖的冷冽气息。
“喏,这才是市面上能搞到的‘鬼面兰’碎渣!就这点玩意儿,也得这个数!”老头伸出五根手指。
年高凑近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这玩意儿跟她之前在“雪莲酥”上闻到的那股纯净冷冽的气息差远了。代王府那块毒点心里用的,绝对是顶级货,这老头铺子里的,怕是陈年边角料,药效估计连泻药都不如。
年高演技上线,一脸失望加嫌弃,“老板,您这……这品相也太次了吧?跟我主家那‘料’差着十万八千里呢!这哪是鬼面兰,这是鬼画符吧?家人们看了都得喊退钱!”
老头被她一句家人们退钱噎得够呛,老脸一沉:“爱要不要!不识货就滚!想找更好的?哼,除非你去西南十万大山里找‘鬼医’!那老怪物手里或许有新鲜的!不过……”他阴恻恻地笑了笑,“那老怪物脾气比他的毒药还怪,找他?小心骨头渣子都给你化成水!”
鬼医?西南?年高心里的小本本立刻记下关键词。看来源头果然在西南,而且有个关键人物!
虽然没拿到现成的顶级花蕊,但套出了重要情报!年高心情大好,也不在乎老头态度恶劣了。她笑嘻嘻地把那包劣质“鬼面兰”碎渣推回去:“谢了老板!这‘硬货’您还是自己留着泡脚吧!回头我主家要是想买泻药,我再来光顾您!”
说完,不等老头发飙,一溜烟钻出了铺子。
刚走出阴暗的巷子,重新沐浴在清新的空气和阳光下,年高伸了个懒腰,感觉任务完成度喜人。
西南鬼医,听着就像隐藏BOSS啊!她自言自语,琢磨着回去怎么跟代王汇报,这波信息搜集,算不算SSR级?家人们礼物刷一波火箭!
思绪未落,那股熟悉的、混合着草药和清冽冷泉的气息,再次极其微弱地飘过鼻尖,比在王府花园那次更清晰一点。
年高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扫向巷口熙攘的人群。
一个穿着深青色布衣、背影略显单薄的年轻男子正背对着她,蹲在一个卖糖画的摊子前。
他手里似乎拿着个刚画好的糖画,正低头发着呆。
那缕奇特的、带着纯净冷冽感的草药气息,似乎正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而且他闻糖画的动作,在人潮涌动的巷子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专注和诡异。
年高的心脏咚咚直跳。莫非是他,那个偷血燕配醒酒汤的奇葩男二?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也在追踪“蓝心鬼面兰”?
她下意识地想跟上去,但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拿着糖画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迅速起身,像一尾灵活的鱼,瞬间就汇入了汹涌的人潮中,只留下一个模糊的深青色背影。
年高追了两步,哪里还看得见人?
年高跺了跺脚,有点懊恼,但更多的是兴奋。
行踪神秘,气味独特,还疑似对糖画有特殊癖好。
男二,你成功引起了本侦探的注意。
她摸了摸怀里那块依旧安稳的毒点心,又回味了一下那缕纯净的冷冽气息,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任务:地下市场踩点,完成!
收获关键线索【西南鬼医】,外加男二背影。
这古代毒药侦探的快乐生活,真是越来越有判头了,回去找代王交差,顺便要点出差去西南的经费,想来又能大赚一笔。
阎王爷,谢谢你啊,总算给我找了个好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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