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红轩内,灯火煌煌。
此时天色尚早,代王府已经是一副入夜的架势,搞得现在逸红轩比正午还晃眼些。
尚年高带着一身市井尘土气风风火火闯进来,脸上却难掩兴奋,眸底比灯火晶亮。
“王爷,摸到底了!”她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确信,“西南十万大山,‘鬼医’!蓝心鬼面兰的源头就在他手里!”
代王赵训州正把玩一枚鸽血红宝石,闻言指尖一顿,猩红的流光在他眸底掠过,妖异非常。
他眼皮都没抬,目光似有实质地落在年高沾灰的脸上,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慢悠悠开口:“那老怪物的名头,没把你的魂儿吓飞?”
年高自动过滤掉他的毒舌,胸脯拍得砰砰响:“小场面,就是那地下市场,假货比您府上的夜明珠还多!”
她三言两语点出黑蝎子铺、干瘪老头和他那包狗都嫌的劣质鬼面兰碎渣,“最后被我一句‘家人们退钱’堵得没脾气。”
代王终于舍得把目光从红宝石上挪开,落在年高那张因兴奋而泛红的脸上,笑道:“然后呢?你就被扫地出门了?”
“哪能啊,”年高挺起胸脯,一脸快夸我机智的表情,“我灵机一动,套他话!我说我主家那‘料’纯得很,就想问问京城还有哪家能弄到这么纯的蓝心鬼面兰花蕊,长期合作!”
她模仿着老头那阴恻恻的嗓音:“‘哼,想找更好的?除非你去西南十万大山里找‘鬼医’,那老怪物手里或许有新鲜的!不过……脾气比他的毒药还怪,找他?小心骨头渣子都给你化成水!’”
年高添油加醋地说完,期待地看着代王,眼神里写满了“情报够硬核吧?SSR级线索!快打赏!”
代王放下红宝石,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案几上轻敲。
“西南鬼医?”他低声重复,眸色渐深,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对,源头在西南!那鬼医就是终极BOSS!”年高激动地搓手,“王爷,您看这情报值多少?呃,不是,您看下一步是不是该去西南实地考察了?我申请出差,公费探查您看如何?”
代王挑眉,看着她那副摩拳擦掌准备去西南的兴奋劲儿,慢条斯理地问:“你打算怎么去?用你那定能得胜的轻功一路翻山越岭?还是靠‘直播事故’的运气混进商队?”
年高被噎了一下,但反应极快:“这不就得靠王爷您了嘛,给我个信物呗!那种一亮出来,地方官员就点头哈腰、山贼土匪就望风而逃、客栈老板就免费升级套房的那种!最好是金子做的,万一路上经费不足还能抠两颗下来应应急!”
代王被她这穷鬼发言逗得低笑出声。他放下红宝石,从腰间那串九节玲珑玉带里,慢悠悠地解下一块非金非玉、通体漆黑、触手温凉的令牌。
令牌正面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像某种火焰又像纠缠藤蔓的图腾,背面光秃秃的,一个字没有。
“喏。”代王随手把令牌抛给年高,“拿着这个,去西南地界,找任何一家挂着‘云来客栈’牌子的地方,给掌柜看背面。”
年高赶紧接住,入手沉甸甸的,质感奇特,不像金属也不像木头。
她翻来覆去地看,尤其是那光溜溜的背面,一脸懵逼:“背面?王爷,您这信物走的是极简抽象风吧,这啥也没有啊?人家掌柜的能认?万一他以为我拿块黑炭忽悠他呢?”
代王端起雨过天青的薄胎瓷茶盏,吹了吹浮沫,语气悠然:“背面现在是没有。但你若真遇着了掌柜,他自有法子让它显出该显的东西。前提是,你得活着走到能看见‘云来客栈’的地方。”
他呷了口茶,补了一句,“另外,抠金子应急的念头趁早打消。这玩意儿不值钱,抠坏了令牌以后没人帮你,西南的野狗都不收你骨头。”
年高:“……”
行吧,有总比没有强。
她悻悻地把黑令牌揣进怀里,和那顶沉甸甸的金冠、温润的玉葫芦挤作一团。
年高盘算着如何再争取点出差津贴,王爷似有预料一般,说道,“醉仙居你知道吗?”
年高愣了一下,赶紧摇头。
其实年高是知道的,千年之后的醉仙居已然成为晋阳市的高档酒店,就在代王府故居旁边。
醉仙居当初因为评古建筑错过了时间没评上,就重操旧业改为饭店。市政府亲自操刀,把醉仙居修得金碧辉煌,被自媒体炒作为“晋阳人有自己的故宫”。
每次年高路过醉仙居都想跪着走,更别提进去了,真进去不小心吃一口,她害怕把命抵那儿,所以她对醉仙居的了解仅限其千年之后的外观和当主播蹭热度时在外面假装自己刚去过这里。
“醉仙居就在府上的正门口边,你要是不知道,怕不是个瞎子。”代王看出来她在撒谎,不过也没计较,“进去拿着令牌找钱老板,他是我们的人,行李盘缠都给你备好了。钱老板是西南人,可以告诉你不少东西。”
也是,这种活计代王怎会亲自准备。年高正欲谢过,门外响起匆匆的脚步声,靴底快速摩擦在珍珠铺的路上,咯吱咯吱难听得很。
可能人家有钱人走路都是慢悠悠的,所以当初路面设计的时候完全没考虑过这一点。
千年以后换成青砖效果就好多了,足力健踩在上面几乎没有声音不说,她还经常会被身后正在跑步锻炼的赤膊壮汉靠近时吓一跳。
“报——!”
一声急促尖锐的呼喊撕裂了逸红轩的平静,一名侍卫几乎是撞开厚重的门扉,踉跄扑入,脸色煞白如纸,额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连滚带爬冲到代王座前,声音因极度的惊骇而变了调:
“王爷!望、望江楼……出事了!死……死人了!”
整个逸红轩的空气瞬间凝固。
赵训州端着茶盏的手停在半空,眸中那点玩味瞬间褪尽,只剩下冰冷的锐利,直直刺向跪伏在地的侍卫:“说清楚!”
侍卫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艰难地吐出字句:“是……是醉仙居的东家,钱大富!死在了望江楼顶层雅间揽月阁!七窍流血……面、面带诡异笑容……桌上……身上还插着……”
他猛地抬头,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恐惧,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
“插着一排忘忧阁的梅花针!”
如同惊雷炸响在尚年高耳边。忘忧阁,梅花针,钱老板,这是冲着她来的吗?
通讯设备如此落后的千年周朝,消息露得比窃听器还牛,科技障碍全然不是问题。
谁在嘲讽古代权贵过得不如现代老百姓?谁在贬损秦始皇不能吹空调?人家有钱有权自然有别的办法找凉快!住在冰窖里我们能知道吗?史官又不写!
秦始皇有没有冰窖不好说,尚年高同志此时确实感到如坠冰窖,心理降温以后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头顶,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怀中的黑令牌,那冰凉的触感此刻却像烙铁般灼人。
代王缓缓放下茶盏,瓷底与紫檀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又沉重的“咔哒”声。他站起身,袍角无风自动,周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他并未看年高,但那目光扫过之处,仿佛连空气都凝成霜。
“备马。”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他的目光终究落在了尚年高煞白的脸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探究,更有一丝深不见底的寒意。
“尚品鉴师,”代王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看来你的西南之行,得往后挪挪了。”
未等年高答话,他迈步向外走去,留下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上年高的脖颈,“跟本王去望江楼。这就去好好看看,这忘忧阁的梅花针,究竟是要往谁的身上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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