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好久。头好昏。
这是南维在梦中唯一清醒的念头。
其实他早就应该醒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醒不过来，只能被迫进入一个又一个的梦境。梦到穿回前身被老板当众开除；梦到他在健身房跑着跑着所有人突然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没穿裤子；也有他父母平安陪他到现在，给他安排和各种女人相亲的梦。
没做完一个梦，他就试图睁开眼睛，然而很快就被昏沉的睡意拉了回去，就跟盘完一场剧本杀刚想走，就被熟悉的DM拉回去凑车的人数，莫名其妙又来了一轮，最后搞得精疲力尽。
做这么多梦，眼睛肯定很肿。
他眼睛微微颤抖，最后在做完最后一个梦境后，终于疲惫地睁开。
一瞬间——
刺眼的白光一下钻进他的眼球，他不适地闭上眼睛，脸肿的厉害，面部的肌肉跟流淌的水一样往下坠。
痛、痛痛痛痛痛痛。
好痛。
谢以南昨天到底干什么了？该不会去健身房连续拉了四五个小时吧？浑身发麻，肌肉酸痛，动一下就跟针扎一样。
带着一点迷茫，南维发现自己的喉咙也肿痛得有些说不出话。
他抬头看向刚才那束的光线，其实那只是很简单的室内吸顶灯，天花板也是柔和的蛋奶黄色，只是冷白色的灯光太亮，才会显得那么刺眼。
他尝试着扭动脖子，骨头连着筋的麻和疼，像三个晚上都没有枕头还蜷缩着睡导致的落枕，南维只能轻微地转了转：
不远处的窗户紧紧关闭着，怪不得胸口总有点闷，大概是不通风吧；旁边的沙发和茶几布置得有模有样，看上去就像酒店的精装套房，不知怎么的总有些眼熟。
谢以南跑出来住酒店干嘛？
难道家里水管爆了，淹了一地？
虽然很离谱，但也不是没可能，南维就经历过楼上的主卧卫生间水管爆了，搞得脏水下渗，把他的床搞得一团糟。
虽然后面楼上邻居弥补了他的损失，但他也糟心得不行，连夜换了房子。
不管怎样，还是要先找到谢以南……
喂？
他刚在心底喊了一声，耳边就传来一道动静，那声音像耳骨膜那儿绷了一层保鲜膜似的，有些闷闷的。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个穿着一身白色工作衬裙的中年女人推开门随意地走了进来，就这样和刚醒过来的他对上了眼。
………………
…………
“……”
女护工的表情逐渐从惊恐变得失控，南维尝试着张了张嘴，但还没发出任何声音，对方的尖叫就先响彻云霄。
“来人、快来人啊！！病人醒了！！”
·
昏迷八个月已久，直接被断定成植物人的病人，竟然就这么离奇地苏醒了。
南维盯着这满屋子的白大褂医生护士，护士查看他的各种生命体征，医生殷切地询问他状况，每个人脸上都挂着那种遭遇巨大灾难终于得救了的笑容。
他眼球左右转了转，僵硬的大脑轮轴也跟着缓慢转动。
“患者，我说三个词，你等下重复给我好不好？苹果，椅子，灯。”
在医生盼望的目光中，南维终于张开唇，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
“&%……”
“什么？”医生推开被子，压下腰去仔细听他声音，“患者，来，重复一遍。”
南维微微侧过头，咳嗽了几声，这次声音大了一些，“镜子……”
旁边一个护士努力哄道：“医生刚才说的不是这个词哦，您再想——”
医生抬手止住她的话，若有所思，“他应该是想看看现在的样子……”
他转头喊，“谁有镜子？”
话音落下，一屋子的人手忙脚乱，最后从一个比较年轻的女护士那里找到一枚方便随身携带补妆的双面圆镜，医生打开，估摸着将其中的一面放在他眼前。
“能看得到吗？”
南维盯着镜子里反射出那张苍白憔悴的面容，眼睛一动都不动，直到许久后，他才用力地、缓慢地眨了眨眼。
医生将镜子还给刚才的那名护士，然后听到了患者努力而又清晰的发音：
“苹果、椅子、灯。”
南维紧盯着站在他跟前的那名医生，一字一句道：“我要出院。”
·
“是、是，医生也说他目前的状况不适宜出院，还需要复健。”女护工站在门口，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捂着嘴巴小声地说，“……他情绪一开始比较激动，只要不看着他就想拔输液管，最后医生打了一针镇定，现在好了一些。”
要不然她也腾不出空来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秘书还算是稳重，但语气还是透露了几分激动。
“不管用什么方式，一定要把他留在医院，留在你们眼皮底下。”她看了眼手腕上的智能手表，“沈总最早也要今晚八点半落地，他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能满足的就尽量满足，其他的没乱说，等我过去。”
女护工连连点头。
挂断电话，两方都如释重负。
沈停明这周受邀去美国参加科技展，原本预定的四天三夜的行程，现在能推的约都尽量推了，只剩下下午的宴会实在是推不了，介绍人是国内德高望重的一位老企业家，他不能不给面子。
要不然，单单是听到南维醒过来的消息，插个翅膀恨不得当下就飞回国内。
女护工收起手机，医生还在和护士讲解注意事项，她在众人背后悄悄走了进来，本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没想到，患者的视线几乎瞬间移到了她的身上。
护工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错觉吧？
很有可能，毕竟刚打了一剂镇定，而且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她的护工呢。
好在很快，他就收回了视线。
刚刚出去，是在和许秘书打电话吧？
他想。
暗地里调查去向都会被发现，这种重磅消息当然要第一时间联系沈停明。
要是在本地，应该护工发现后不到十分钟就会赶到医院了。
现在他体内的镇定剂都生效了，却连许秘书的面都没见到，要么是他想多了，自己根本没那么重要——但看医生们这个阵仗，似乎也不像。那么就只剩下一个解释：他们工作很忙，现在正在推掉一切不必要的行程，好腾出空到医院。以他入职这段时间的了解来看，后者更为合理。
正好，在正式会面前，他也想更多的时间来整理思绪，思考解决方案。
在发现回到自己身体后，南维第一时间尝试在心里呼喊谢以南，但是无论如何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这也正常，回到自己的身体后，本来就不应该再听到对方的心声。
这才正常。
不正常的是他突然、毫无预告的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不对，并不是完全突然，在接近中元节的这几天，他越来越重的身体反应，其实就代表着灵魂和身体越来越近。
只是他太大意了，完全忽略了这点。
现在想，这件意外应该是昨晚不知不觉发生的，谢以南醒来发现他不在，虽然可能会慌乱，但想来无非就两种结果，一个是南维的魂魄支撑不住、魂飞魄散了；另一个，就是回到了他原来的身体里。
等谢以南冷静下来，一定会过来请求探视，确认他的情况。
也就是说，毋庸置疑的是他和沈停明都会来，只是早和晚而已。
想到这点，他也镇定了许多。
刚才在大脑一片懵乱时，他真的差点脱口而出“沈停明在哪里，我要见他”，好在及时刹住了车。
要知道，在别人眼里，这个昏迷半年多的病人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他的记忆可能停留在昏迷摔下楼的那一刻，这还算是好的结局，坏一点的他可能会损失一部分记忆，就看损失得多和少。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脱口而出喊“沈停明”三个字？？
别说这些医生护士了，沈停明那个心思重的，会更加怀疑吧？
总之，在确定他已经完全回到身体前，最好还是维持现状，装傻充愣。搞不好，以南维的身份，反而能和沈停明更加自如的、自然的聊天。
他真的很想知道，沈停明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但在此之前，还是希望谢以南先到。
南维装了一上午的乖，终于在中午时从护士嘴里打听到今天一直有个人想进来探视，但沈总没松口，保安就守在门口不允许他进入。但这人也没放弃，一直在楼下等了两三个小时。
闻言，南维精神一振，努力抬起手搭在护士的衣角上。
“那是，我的，朋友。”他努力地将话说清晰、明了，“我要见、他，让我见。”
“很抱歉，在这之前，你得先见我。”
随着一道干脆利落的声音落下，许小曼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
“……”
算了沈停明和谢以南，却没想到先是许秘书先来。不对，应该说，她先到这里才是合理的，否则沈停明怎么放心？
南维心情瞬间变得沉重，但他还是努力装出初见陌生人的那副茫然和警惕。
“……你是？”
“抱歉，上午一直有会实在走不开，否则你清醒的第一时间我就会到这里。”许小曼放下法棍包，“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对你的身份信息喜好已经不能再熟悉。别担心，我不是什么坏人。”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
南维目光从上面扫过，没有接。
他知道那上面写着什么。
“初次认识，你好。我是许小曼。”她优雅贴心地先伸出了手，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容，“我是沈停明，沈总的秘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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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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