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班时，南维还特意打听了沈停明的行踪，多方打听打听才得知他正好好地在楼上会议室开会。
他们这种公司，虽然派系斗争不会那么明显，但公司氛围也不至于和气到能和老板打成一团。靠老板最近的总裁秘书办，就是底下员工最好参照的晴雨表。
沈停明嫌少有情绪外露、私事公办的时候，但老板毕竟是老板，小心点总是没错的。秘书办的也不介意和其他部门打好关系，毕竟给人行方便就是给自己行方便。既然她们都说沈总神色如常，那大概是真的没什么。
那通电话，看来真是他想多了吧。
南维摇摇头，把思绪甩出脑海。
算了，沈停明要真有什么烦恼，有的是人为他出谋划策，轮得到他操心么？
“怎么突然问沈总的事？”赵哥像幽灵一样飘了过来，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容，“是不是有什么消息，或者什么事要发生了？”
“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提前做准备，你不会忘了这周五有报告会吧？”南维反手把话题抛了回去，“怎么，你presentation已经写完了？”
一听到这个，赵哥脸上顿时露出痛苦面具，毕竟这周去大会上汇报的人是他。
“……好了好了，我认输。”他一脸萎靡，“点杯咖啡吧，你喝什么？我请你。”
“谢了，热拿铁就行。”
“行。”赵哥熟练地点开某宝领取大额券，一边加购一边问，“对了，你最近怎么不喝冰饮了，搁这儿养生呢？”
南维看着密密麻麻写着代码的电脑屏幕，瘫倒在办公椅上，按了按鼻梁：“喝多了胃疼，就不想喝了。”
其实真正戒掉冰咖啡是为了做放疗的身体少受罪，毕竟要是身体的疼痛能够影响到灵魂，那他这边或许也能反哺身体。
之前他就猜测过，是因为自己的魂体太虚弱所以无法返航，只要能让他回身体，做什么他都愿意。
“哎，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是该注意，要是得了胃病，那可遭罪得很。”
赵哥说这话，是因为他自己就有胃病，发作的时候恼人得不行。当然，办公室点奶茶咖啡的时候他也从不缺席。
没办法，就是戒不掉这口。
南维笑了笑。
上午十点，部长还在会议室参加讨论，没有领导、办公室里大家格外清闲。
对面的同事已经打开小红书，对着万赞的旅游热帖开始讨论今年年假带家人去哪儿玩，谁谁结婚随多少份子，偶尔响起键盘的噼啪声，也是在群聊。
南维手上没离开键盘，但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赵哥聊天，正心不在焉地听赵哥聊他最近用ai推理模拟的基金版块涨势， 正准备出去透口气时，又忽地想到，赵哥虽然嘴碎，但也正是因为这个优点，情报网格外得广阔。
他想了想，还是试探地问了一句：“哎对了，你知道昨天晚上，金光酒店有什么局吗？那种招商、或者是酒会之类的。”
“不知道啊。”赵哥玩着手机，抬起迷茫的脸，“不过在金光办酒会的不太多吧。”
“为什么？”
“嗯……那边主要是私密性更好，家族聚餐、或者商务招待多一点，但要说酒会这种开放性的，金光没那么大场地吧。”
这就是南维容忍身边有个喇叭一天到晚没边界感打听消息的真正原因。
他不是本地人，而谢以南以前被爸妈保护得太好，很多本地人、且本地有钱有闲熟人才能知道的信息点，他们想了解还是有点困难的，但在身边放个万事通，结果就不一样了。
这么一听，谢以南忽然转动了脑筋，瞬间紧张起来。
“这么说，上次开车送他去酒店的时候，就露馅了？他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当时南维听到他要去酒店，而且还要准点，就下意识地认为他是去参加晚宴或者酒会了。沈停明明知道这点，但并没有说穿，还故意误导他，说出“没人会劝我的酒”这样的话……
不就是故意试他的身份吗？
毕竟按理来说，在A市长大的谢以南应该知道金光酒店是私人招待场所，不会表现得像个外地人。虽然本人因为少参加这些，确实对自己的故乡并不了解。
谢以南又不吃喝嫖赌，他了解的，以前是学校-家-商场，三点一线，现在则是公司-公寓-菜市场的新路线。
要谈这些花花肠子酒肉快活地，他是真一问三不知，比外地人还外地人。
“你才反应过来啊？”
对于谢以南可绕地球三圈的反射弧，南维十分无奈：“从上车时候他就在试探，你完全没发觉吗？”
不管是歌曲喜好，还是路段选择，沈停明对他的试探和观察就没停过。
这么明显，谢以南都没发现吗？？
“……我以为他是在内涵我开跑车。”
南维：“……”
这孩子，太呆了。
从小到大，谢以南生长在聚光灯环境下，早就习惯了被别人凝视、批判，最大的愿望是当个自由的普通人。因此，他的边界感和道德感都很强，不会随意地去关注别人，这是他的优点，但也是缺点。
因为害怕被伤害所以生成的钝感力，不仅没有保护住他的自我，还有可能让他错失别人的“潜台词”的含义。
不过也没什么。
就算是蜗牛，也有生存的权利。迟钝点就迟钝点吧，总归还是个好孩子。
南维喜欢鸡自己，但对身旁的人倒是没那么高的要求。
或许是他潜意识里觉得，对方毫无保留的善意就足够珍贵，其他的，他能解决的就都不是问题。
虽然如此，谢以南还是很懊恼。
“那怎么办？他会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那天，我们还主动说了那个和尚的消息，现在想想真不应该……”
“没有什么应不应该，本来就是要互通消息的。”南维顿了顿，提醒他，“难道你不觉得他那天的反应有些奇怪么？”
谢以南只是不擅长主动去观测别人的内心，但没到笨蛋的地步，他这么一说，很快想起来一件事。
“对哦。”
【我不知道他跟你说了什么，但我的回答大概只能让你失望了。】
【他什么都没对我说。】
……这是沈停明的原话。
但细细想来，就算是从普通人的角度去考虑，难道不会好奇高僧对南维说了什么吗？但他的反应却好像一点都不好奇。
这很奇怪。
能解释的无非就两种理由，第一，他认为对方是骗子，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要这么说的话，就和那几句试探完全相反，要是真的唯物主义者，应该不会多想、一直去病人好友身上寻找破绽吧？
那么，就剩下第二种理由。
不管大师说什么，他都已经全然了解……
谢以南缓缓瞪大了眼睛。
等下，这样不是更危险吗？？
这也就意味着，沈停明是知道、或者有猜测南维的魂魄离体导致的昏迷。
这样说来，他对放疗不那么热衷、和之前推进手术的态度截然不同的反应，就有道理说明了——
他知道放疗的结果和手术差不多，所以才没有信心和热情去推进。
南维活动了下关节，懒洋洋道：“应该说，他不知道这些才可疑吧？”
论资源、手段、人脉，沈停明都远远在谢以南之上，他们能查到的东西，没道理沈停明查不到。
沈停明找过贡噶坚赞，就算贡噶坚赞没透露给他任何信息，难道他就只会在这一口井里吊死？他要是这样的人，那南维的身体早就送去火葬场火化了。
谢以南眼睛瞪得更大了。
“那、那这样不是？”他话都说不利索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南维：“很有可能。”
毕竟沈停明比他们多半年时间。
谢以南用两秒接受了这个有些难消化的事实，随即想到他们现在的处境。
他犹豫了一下。
“那，你是想和他坦白吗？”
他问得很小心，没想到南维一口回绝，让他震惊了一下。
“还是别了吧。”
“啊？为什么？”
“因为很微妙。”南维顿了顿，点破，“以前知道那是一个植物人时，想做什么都可以，甚至能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轻松拿到他的监护权。但如果知道有另外一双眼睛在，就会截然不同了吧。”
那股微妙中又带着一点敌意的试探，不正是沈停明对他的态度吗？
敌意是因为另一个合法监护对象的存在，而试探，是出于对他的了解吧。
如果第三双眼存在，很多事就会打破原先的平衡。
“现在不打算坦白，以后也不打算。”
南维接过同事递来的外卖咖啡，将吸管插了进去。
“这种事情，对正常人来说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吧？”他喝着手里那份半糖拿铁，随意道，“如果说了，或许能获得一段不错的友情，但以后的日子谁知道呢？”
当然，他始终感谢对方在最关键的时候救了他，一直完好地保存着他的身体，但心底，也有一份隐隐的被冒犯的不快。
无论是谁，被掌控都会不快吧？
“以后……你不打算和他有来往吗？”
“以前没能成为朋友的关系，以后也很难吧。”
人群陆陆续续散开回到工位上，看样子是会议结束了。
南维把咖啡放在一旁，踩着办公椅的脚刹回到工位前，打开文件，漫不经心道：“如果每段断掉的关系都有考虑重新续起的可能，那会很累的。光是思考就会浪费一大笔时间，我选择相信之前的我做出的选择。”
顿了半晌，谢以南才继续问：“如果，你后悔了呢？或者，你之前的选择是错误的，也要选择接受吗？”
“接受吧。这又不是我人生犯的第一个错误。”南维耸耸肩，目光落在眼前的屏幕上，“等这些错误合成一本错题集，用‘喜好’的理由去接受它，那样会比较容易吧？”
没有后悔的余地。
只有一次机会。
错过，就是真的错过了。
谢以南微微攥紧了握着咖啡的手。
“如果要说有什么心结解不开，一定要问的话，就是为什么救我吧。你觉得呢？”
谢以南愣了愣，“什么？”
“你在发什么呆啊。”南维笑了笑，“你觉得他为什么救我？”
他右手掌心撑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我和他这么多年没联系，关系也不算亲厚，要说还人情的话，他付出的这些时间金钱我永远偿还不清……但除了这个，好像没有其他理由？”
有的。
还有最后一个理由。
但是谢以南却无法说出口，因为说出口的不一定是真相，但他的心情却有可能被立马察觉到。
“……嗯，应该，就是这样吧。”
谢以南敛起眼睫，如是道。
“不管怎样，其实我还是应该和他说声谢谢。”
南维话音落下，桌上的手机嗡嗡了两声，他扫了一眼，随手点开。
好久不见，竟然是顾嘉实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9章 第 49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