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艾里亚斯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他走出农贸市场，背包里装着今日售卖鲜花所得的丰厚报酬。
昏暗的街道上，晚风裹挟着咸腥的海雾拂过巷弄，将艾里亚斯的亚麻衬衫吹得紧贴在单薄的脊背上，就在他拐入小巷子后，拐角处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从离开农贸市场那一刻，艾里亚斯就已经注意到有人在跟着自己，他看着阴影里浮出一个魁梧的身影，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鱼腥味。
是为了他背包里的钱？还是……
渔夫庞大的身躯几乎堵死了整个巷口，肌肉发达的手臂上布满伤疤，他咧嘴一笑，露出几颗缺失的牙齿，看起来格外可怖。
他用粗哑的声音问道：“听说你卖的花能让人心甘情愿掏钱？”
艾里亚斯微微仰头，猫眼石般的紫色眼睛在阴影中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他并未表露出丝毫惊慌，反而显得格外淡定，甚至还从背包侧边口袋里拿出了仅剩的几只鲜花。
“要看您想要什么样的花，先生。”
渔夫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粗粝的面容在酒精作用下泛着病态的红，浑浊的眼球扫过少年拿着花枝的修长手指，又滑向袖口间若隐若现的白皙腕骨。
艾里亚斯的声音轻柔得像花瓣飘落，“玫瑰代表爱情，百合代表纯洁……”
“老子要能享受的花！”渔夫双眼圆睁，他突然暴起，布满老茧的大手一把攥住艾里亚斯的衣领，粗麻布料在撕裂声中绽开，露出少年雪白纤细的锁骨，上面蜿蜒着淡青色的血管。
渔夫的呼吸骤然加重，喉结像上岸的鱼般剧烈滚动。
“跟我去后面仓库！”渔夫喘着粗气，血丝在眼底蔓延，他急促地说着，“我给你二十倍花钱……不……我把渔船都给你！”
汗臭和鱼腥味包围了艾里亚斯，让他感到呼吸困难，但他的神情依旧没有太大变化。
“这恐怕不行，先生。”艾里亚斯声音很轻，他像在阐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我是正经人，只卖花，不卖身。”
“少给我装清高！”渔夫的表情瞬间扭曲，他的声音开始发抖，另一只手已经摸向裤腰带，带着急切的渴望，“像你这样的美人就该呆在男人的床……”
他的话戛然而止。
雪白的肌肤上，突然多出一抹蠕动的黑色阴影，妖异的藤蔓顺着颈脉疯长，那是一朵盛开的黑蔷薇。
那诡异的花朵在月色下泛着不自然的紫黑色光泽，花心处的“眼纹”突然蠕动起来，像是有生命般转向渔夫。
渔夫的动作僵住了，他忽然瞪大眼睛，嘴唇颤抖个不停，松开了艾里亚斯的衣领。
恐怖的景象正在他眼前展开——他的手臂皮肤下有无形的触须在蠕动，血管变成了扭动的黑色线虫，指缝间渗出腥臭的黏液。
“圣母啊……”他颤抖着抓挠脖颈，指甲带下缕缕皮肉，“这些……这些是什么……”
巷子里的野猫发出厉声尖叫，渔夫踉跄后退，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它们在我皮肤下面！上帝啊，把它们弄出去！”
他疯狂撕扯衬衫，纽扣崩飞时露出布满诡异凸起的胸膛——那些蠕动的条状物正在他皮肤下游走。
艾里亚斯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领，黑蔷薇早已重新蛰伏成普通的刺青，他蹲下身时，渔夫的钱包恰好滚到脚边。
少年认真地数出三枚硬币，将它们塞进对方痉挛的手指间，这个动作让渔夫突然安静下来，他浑浊的眼球里倒映出艾里亚斯微微扬起的嘴角。
“或许你该去买杯柠檬水……”少年轻声说着，转身走入雾气弥漫的巷子深处。
月光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那轮廓时而像人，时而像株摇曳的黑色花枝。
*
哥谭的月光像一层薄薄的银纱，笼罩着孤儿院后那片荒芜的花园。
杰森·陶德嗤笑一声，从锈迹斑斑的栅栏顶端一跃而下，他黑色的皮靴碾过地上的碎石，发出轻微的声响。
左手掌心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是今晚与黑面具手下火拼时留下的纪念品，子弹擦过掌缘，虽然不深，却足够让人烦躁。
“操。”他低骂一声，甩了甩手，几滴暗红的血珠顺着指尖飞溅在泥土上，瞬间被土壤吞噬。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捕捉到了花园深处的异样。
成片的黑蔷薇在夜色中静默绽放，花瓣边缘镀着一层诡异的紫晕，像是被月光浸染的毒液，花蕊深处浮动着细碎的紫色光点，随着夜风的节奏明灭，宛如某种活物的呼吸。
眼前的一切，如同幻梦般美丽却又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杰森眯起眼睛，脑海中对危险的敏锐在疯狂预警，他下意识绷紧了全身肌肉，哥谭的夜晚从不缺少怪事，但这一幕仍让他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幻觉？”他喃喃自语，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揉了揉眼睛。
失血和疲惫确实可能影响判断，但当他再次定睛看去时，那些紫光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普通的花朵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啧。”杰森撇了撇嘴，决定不再理会这个插曲，尽快离开，他一向信任自己的直觉。
手边那朵黑蔷薇在夜风中摇曳，杰森粗糙的指尖不小心蹭过花瓣边缘——一阵尖锐的刺痛瞬间从指尖传来。
“……什么鬼？！”
杰森猛地抽回手，瞳孔骤然收缩。
在月光下，他清晰地看见一滴血珠正被花瓣“吞咽”进去，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缓缓渗入花蕊深处。
更令人不安的是，那朵黑蔷薇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艳丽，花瓣舒展，色泽浓郁得近乎妖异，在月光下泛着不祥的光泽。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肾上腺素在血管中奔涌。
这不是普通的花——这玩意儿是活的，而且以血为食。
这个时候，他才猛然发现……这个地方除了植物随风摆动所发出的沙沙声，竟听不到一丝虫鸣。
“该死，难道闯进毒藤女的地盘了？”杰森低声咒骂，后退两步，警惕地环顾四周，他可不想在躲避敌人的情况下再招惹麻烦！
孤儿院的窗户黑洞洞的，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他的直觉在尖叫：这里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瞬间，花园里的黑蔷薇突然集体颤动起来，仿佛被无形的风拂过，但诡异的是，周围的其他植物却纹丝不动。
杰森咽了口唾沫，感到喉咙发紧，他缓慢地后退，靴跟碾碎了更多碎石，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当他退到栅栏边时，余光瞥见最初那朵吸了他血的黑蔷薇，竟然在月光下对他——晃了晃叶子？
那动作对于植物来说太过刻意，几乎像是在……招手？
“真的见鬼了！”杰森毫不犹豫地翻上栅栏，动作敏捷得像只受惊的猫。
就在他即将跃下的刹那，一阵剧痛从小腿传来，一条不知何时延伸过来的蔷薇藤蔓缠住了他的靴子，尖锐的刺扎透了皮革，刺入皮肤。
“妈的！”他猛地抽出腿上的匕首，寒光闪过，藤蔓应声而断。
杰森的心跳如擂鼓，冷汗浸透了后背，他顾不上查看伤势，纵身跃过栅栏，落在外面狭窄的小巷里。
当他回头望去时，映入眼帘的景象几乎让他血液凝固。
整个花园的黑蔷薇正在疯狂生长，藤蔓如同活物般蠕动，攀上栅栏，追逐着他的身影。
那些花朵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紫光，花蕊中的光点连成一片，像是无数双饥渴的眼睛。
杰森转身就跑，靴子踏在潮湿的鹅卵石上发出急促的声响。
身后传来植物生长的窸窣声，藤蔓爬过砖墙的刮擦声，还有……他发誓自己听到了……某种诡异的低语。
转过两个街角后，杰森躲进一处废弃建筑的阴影里。
身后已经不再传来追击的沙沙声，在确定已经脱离危险后，他缓缓滑坐在地，胸膛剧烈起伏，像一条搁浅的鱼。
他看着自己还在流血的小腿，低声咒骂着，“该死，那他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
安静的房间中，艾里亚斯忽然在睡梦中蹙起眉头，感应到了后花园传来骚动。
他缓缓睁开双眼，紫色眼眸在黑暗中泛着微光，只是当他完全清醒时，花园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宁静。
跑得这么快？是老鼠吗？
宽大的睡衣领口随着起身的动作滑落，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黑色纹路，艾里亚斯赤脚踏上冰凉的地板。
他记得上周才警告过那些顽劣的小家伙，不要再捉弄那些会钻下水道的生物。
老鼠虽然肮脏，但终究是哥谭生态的一部分，更何况，被黑蔷薇“捉弄”过的老鼠总会发生些……不太美妙的变化。
“又不听话了……”艾里亚斯望着外面如水般的月色，轻声呢喃着，“看来需要重新谈谈守夜的规矩了。”
*
黎明时分，艾里亚斯独自一人走进寂静荒废的花园，他手中拎着的浇水壶中装满了昨晚渔夫贡献的血液。
穿梭于花丛中，他仔细检查着每一株黑蔷薇的生长状况。
修长的手指抚过花瓣时，黑蔷薇们纷纷舒展枝叶，像是讨好主人的可爱宠物。
当他的脚步停在那株异常饱满的黑蔷薇前时，整个花园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艾里亚斯歪了歪头，他的声音如同清晨的露水般清冷，“你昨晚……吃了什么？”
原来昨夜的骚动不是老鼠？
指尖轻触花瓣的瞬间，一阵细微的电流般的触感顺着神经末梢传来。
花园里的其他黑蔷薇突然集体转向这边，叶片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私语。
艾里亚斯闭上眼睛，让那些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漆黑的夜色，银白的月光，还有那个额前挑染着白发的俊美男人愤怒的蓝绿色眼睛。
“原来如此……”他轻笑出声，指腹摩挲着娇嫩的花瓣，“你尝到了不得了的美味呢。”黑蔷薇在他手下轻轻颤抖，像是餍足的猫发出可爱的呼噜声。
“但挑食也不是好习惯。”他站起身，将稀释后的血液缓缓浇灌在花根处，看着泥土贪婪地吸收着养分，“乖宝宝，我会找到他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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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黑色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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