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衍垂眼,就能看到席顾安捧着瓷碗的右手食指上,有一条细小的割伤,如今已经不流血,但看起来还是比较疼。
他将汤碗接过,顺势抓住了席顾安受伤的手扶他起身,“手是刚刚划伤的?”
席顾安把手往回衣袖中收,“谢陛下关心,只是小伤,不碍事。”
宣衍道:“我喝汤,你去处理一下伤口。”
若是不严重的磕伤碰伤,席顾安不习惯大张旗鼓麻烦太医,因此,宣衍在建章宫内专门让人备了金疮药和其他常用的化瘀、祛疤的药膏。
当时药膏的位置,甚至是席顾安亲手寻得,他完全清楚在哪里,席顾安起身取了合适的药膏返回。
宣衍安静地喝着汤,他身边多了一把座椅,席顾安自如走过去,坐到座椅上,打开药膏盒子,自己给自己涂药包扎。
宣衍边喝汤,边观察席顾安,涂药倒是熟练,但包扎起手指,毕竟是一个手,笨拙的很,尝试了几次,才勉强包了一个些许丑、能看过眼的。
宣衍放下汤碗,突然倾身单手扣住了席顾安的后脑,让他靠近自己,半口汤汁渡进了席顾安口中,吻细细密密落下。
席顾安下意识地将汤汁吞咽,吻越发的强势而用力,宣衍握住席顾安的腰,往自己怀中拉,唇舌纠缠,呼吸沉重。
席顾安整个人都被宣衍身上熟悉的气味包裹,勾出长时间的渴望,他自然地回应,伸手环住宣衍的脖颈,双腿跨坐在了宣衍怀里。
宣衍在高强度亲吻的间隔喘息,埋在席顾安的颈窝,啃咬他的耳垂,皮肤都被灼热的呼吸烧的滚烫,“朕好想你,可以吗?顾安。”
席顾安追寻宣衍的唇,和他接吻,“嗯。”
明明距离上次的时间并不太久,却像是隔了半生,都在用尽全力的去拥抱去交融,在对方身上留下痕迹,标记占有。
邓敏之站在殿外,忧心地看着禁闭的殿门,有内监整理衣袖准备离开,习以为常道:“邓少监,掌印若在殿内伺候,若非要事,基本上不会传召我们,有一两个内侍守着不让其他人闯进去就行,不用所有人都候在这里。”
掌印与陛下刚起过争执,且宣衍的性情实在难以揣测,邓敏之实在难以放心,道:“你若有事,便先去忙,我在这里守着。”
见邓敏之坚持,内监也不好多劝,行礼道:“那麻烦邓少监”
邓敏之守的都有点忘记时辰,才听到了殿门从里面被打开的声音,他着急往前一步,“掌印。”
席顾安的声音略显沙哑,邓敏之的突然出现,显然也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内,竭力稳住表情,道:“你怎么亲自在殿外守着。”
邓敏之见席顾安面上除了唇角有一个很细小,几乎察觉不到的伤口之外,并没有哪里不妥,虽然对安危放下了心,但其他方面的疑虑却更深了,道:“奴才守在殿外,怕陛下万一有什么吩咐,也担心掌印。”
席顾安抬步跨出殿,步子要比往日更慢一些,“不用担心我,我能够应对。”他话语一转,吩咐道:“既然守着了,进去伺候陛下沐浴。”
邓敏之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还没有落下的太阳,“沐……沐浴?”
“嗯。”席顾安并不多说,“进去吧。”他接着叮嘱,“除你之外,不要让其他人近陛下的身。”
邓敏之在殿外站了半刻,一直目送着席顾安迈着比往日要迟缓许多的步子,从廊檐拐角消失。
他吞咽唾沫,平复心绪,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迈进建章宫。
晚间席顾安并没有回建章宫当值,邓敏之伺候宣衍入寝,仔细叮嘱其他内侍后,才慢慢走到了席顾安居住的直房。
已经半夜,席顾安屋子的烛灯还亮着,从窗户上透出昏黄暗淡的光晕,邓敏之在门口踌躇,他第一次不知道如何迈进席顾安的居所,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他没有想过自己在御前当值第一天就撞破这样一件宫廷秘辛,非是他的敏锐,更大的可能是席顾安想让他撞见,让他知晓。
甚至今夜已经过了亥时的烛灯,恐怕就是在等他,席顾安在等他来问,但临近了门口,邓敏之却突然涌现出一股巨大的冲动,想当做什么他都不知道。
正当他打算转身离开,直房虚掩着的门扉被打开了,席顾安站在屋内,与他隔着明与暗的光影。
席顾安亦如往日一样,后退一步让出门口,“先进来。”
邓敏之四肢僵硬,席顾安把他引到了里间,门帘垂下,在只有一张炕的屋子里,邓敏之更加连站都不知道往哪里站。
炕上放着一个小方桌,上面摆了茶盏,席顾安倒了一杯茶,递给邓敏之,让他先坐,询问道:“紧张啊?”
“没……没有。”邓敏之根本不敢看席顾安,慌忙否认,他真的宁愿是自己推测错了,邓捷是严格按照世家公子的礼仪规矩教导的他,他对于很多事情的认知,不止是没有见过,听闻都鲜少。
席顾缓和语气,下了最终判定,“敏之,不管你在想什么,都往最差,最不可置信的答案上想,那就是正确答案。”
邓敏之将茶杯放到桌面,还残留最后一丝希冀,“敏之不敢。”
“敏之。”席顾安语重心长,与其说是说给邓敏之听,更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宫廷里这样事情并不算稀奇,我伺候陛下十年时间,从东周到西楚,朝夕相伴,很长一段时间里,陛下身边甚至只有我一个奴仆,发生什么都是顺利成章。”
邓敏之竭力说服自己接受,但还是难以控制内心的震撼与崩塌,他再君子如玉,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年,他多少听说过同窗、朝堂上的那位官员私下有些难以启齿的怪癖,与自己的小厮、伴读厮磨鬼混、不清不楚。
那些流言蜚语中的人与事,他可以只当是人们无聊时的谈资,不会产生任何感想,但唯独席顾安不可以,他甚至能够接受宣衍的荒唐昏聩。
可席顾安……怎么会自愿如此……
他本能得去拒绝相信,寻找另一个合理的解释,“掌印是被迫的吗?”
席顾安平静看着邓敏之反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被迫?”
这样的一段关系,怎么看他也不能算全然无辜。
邓敏之的思维繁乱,确实的依据他还难以清晰理出,就是本能的觉得席顾安不会,“掌印不像是会把自己陷入这般两难的境地。”
这无关于情爱,只是以他这半年多对席顾安的观察与了解,这般循规蹈矩、理智温和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将自己置于一个佞.色侍君、万人唾骂的身份上。
席顾安牵唇笑得艰涩,他清楚的知道,他真心实意地爱慕过宣衍--那个拼了命也想保护他的宣衍,那个西楚时孤苦无依、但倔强温柔的少年,他依赖倾慕,恨不得剖出自己的整颗心脏献给他,只求他能够安心。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强烈汹涌的感情改变了呢?是宣衍与萧鸣凤的第一夜?他站在外面,冷风贯穿了身体,意识到宣衍从来不会只属于他一个人,他们之间永远横隔着主与仆,君与奴的鸿沟。
宣衍需要他,但爱他吗?他不敢问,想都不敢细心想,稀里糊涂日子便还能继续过,太清醒了倒是把自己折磨的痛苦不堪。
“自愿也好,被迫也罢。”席顾安道:“这个并不重要,敏之,你只要知道我与陛下之间存在这样一层关系,现在是我,将来你或许还会看到与其他人……”
邓敏之惊愕的已经说不出话了,但席顾安的表情却格外的严肃与认真,道:“御前伺候这些事情、这些关系你要替陛下遮掩周全,你不能不知道,我提前告诉你,好过你自己摸索,冲惹圣怒。”他谆谆教诲,“陛下也是人,有人的七情六欲、爱恨嗔痴,你伺候的越久,越会发现他矛盾无常、难以揣测,既非全然的仁慈,也非全然的冷情,但不论陛下是什么样子,我们都该清晰自己的坚守与职责。”
邓敏之越听越觉哪里不对,他总有一种被交代后事的错觉,“掌印,怎么突然给我说这些?”
“这些话早说晚说,都是要告诉你的。”席顾安道:“其实我本该先给你道歉,没有询问你的意愿,就将你直接调到了御前,虽是提拔任命但也伴随着更大的压力与危险。实属是因为,若我那一日不在,你是目前我能想到最适合御前伺候的人选,你性子温良亲和,行事稳妥细致,假以时日便可独当一面,上抚圣心、下协内外。”
“掌印你……”邓敏之话语卡壳,问了一个近乎白痴的问题,“你要走吗?”
席顾安依旧温和,“暂时是不走的,我陪着你,让你慢慢熟悉建章宫、司礼监的事务,只要我还在掌印的位置上坐一日,我便会拼尽全力护你安然无恙,等到那一日陛下没有那么需要我了,我自己也累了,或许我会向陛下求一个恩典,调离司礼监去一个清闲的监,到哪时候,我希望我的离开,不论是对内廷也好,对陛下也好,甚至前朝,都能平稳的过渡。”
邓敏之莫名眼眶有些酸涩,“掌印,敏之不会辜负掌印的期许与教导。”
席顾安柔声道,“回去睡吧,睡不了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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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同床异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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