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颠簸的不适感逐渐消退。车子在某处停下,郁宁再次醒来时,已经被绑在了一把椅子上。
蒙着眼睛的布依旧没有被取下,更糟糕的是,沈牧星不见了。
他尝试着挣动了几下,想看看能不能挣脱,手臂却狠狠地撞上一个坚硬的东西。他的面前似乎是一张桌子。
门打开的声音从一侧传来,瘦男人低沉而恭敬的声音在室内回响:“老板。”
皮鞋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很重,那人迈着大摇大摆的步子,移动到他的面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好侄子,咱们又见面了。”
不紧不慢,得意洋洋。
蒙眼的布料被骤然揭开,刺眼的白光照得他一时睁不开眼睛,只能模糊看见面前坐着一个男人。
果不其然,是郁怀卓。
郁宁突然有一种很想叹息的冲动,他算是知道为什么郁宁的爷爷几乎把全部的家产都留给郁怀兴了。
虽然郁怀兴不是好人,但是郁怀卓更是……
蠢得突破种族下限了。
“那个小男孩呢?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他警惕地问。
“哦,你说那个小孩啊,”郁怀卓脸上带着掌握一切的得意,不紧不慢,“你放心,他暂时是安全的,我只是换了个更适合小孩子的地方招待他罢了。倒是你,怎么也不知道问候问候叔叔,一心只想着外人呢?”
听到沈牧星暂时没事,郁宁才如释重负,顺着他的意思问候道:“你爹还好吗?”
郁怀卓:“……”
他爹早死了。
郁怀卓脸色变换精彩,一阵青一阵红。
“你上次回家真是给了叔叔一个大惊喜啊,”再开口时郁怀卓的语气中便带上了咬牙切齿的味道,阴阳怪气道,“没想到我的好侄子多年不回家,一回家就和叔叔这么亲近,让我吃了这么大的亏,你很得意吧?”
“那天你和侄婿潇潇洒洒地走了,不知道叔叔有多想你呢。我还想再留你叙叙旧的,没想到你这么忙,一点亲情都不顾,不肯赏脸。那叔叔只好用一点别样的手段请你回家了。”
郁宁突然轻声问:“亲情?”
从郁怀卓讲第一句话开始他就想笑了,在某些时候他的心理素质实在是很强大,于是他就这么笑了出来,“你还有脸说亲情?”
郁家还有亲情这种东西吗?郁怀兴出轨,冷漠无情地看着妻子死去;郁怀卓又和哥哥的情人勾搭在一起,联合起来算计哥哥的儿子。
真是好一出蛇鼠一窝。
郁宁朝着郁怀卓的方向,慢慢地扯出了一个微笑:“你是在说你和郁锋吗?是啊,真不知道他平时要怎么叫你。”
“是叫叔叔呢,还是叫爸爸?”
那笑容里没有一丝笑意,就像是死去的人,在质问活着的凶手。
“你费劲心思要夺郁家的家产,难道真是为了郁锋?金钱财富多好啊,郁锋不想独占吗?郑云不想要吗?你甘心把拿到手的再分给他吗?”他没有一点迟疑,一口气说完,脸上还带着玩味的表情。
“就算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让出来,我之后,就是你们俩。你们俩不会相争吗?”
“闭嘴!”
真相往往是快刀,刀刀见血,显出人性的脆弱。从郁宁提到郁锋开始,郁怀卓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最终爆发成一声怒吼。
“让我猜猜,郁怀兴快不行了吧?财产分割就要开始,他是不是一点也没给你留?郑云和郁锋和你关系那么近,他是这方面的老手了,不会猜不到你们的关系,是不是连郁锋这个儿子也不想认了?”郁宁越说越觉得快意。他们都是一家人,流着最相似的血液,也拥有着最相似的算计。
明明郁宁是最早出局的一个人,谁能想到,他会成为最关键的一个人呢?
“我他妈让你闭嘴!”一只大手携着风声迎面而来,狠狠地一巴掌抽到郁宁脸上,打得他头都朝着一边歪了过去。郁怀卓情绪激动,急喘着嘶声说:“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你只是只被逐出家门的丧家之犬!”
“明明他都把你赶出去了,你还有什么继承权?你还有脸回郁家吗?你凭什么拿走我的财产?”郁怀卓死死盯着郁宁,眼前却浮现出郁怀卓的脸。无比讽刺的,就算郁家所有人都不喜欢郁宁,郁宁的身上也确实拥有着郁家的血脉:郁宁的上半张脸像母亲,线条柔和文静;下半张脸却像郁怀兴,尤其是嘴唇的弧度,笑起来时给人一种多情的感觉。
郁怀卓的语气恶毒,诡异地盯着这个许久不见的侄子,“你就不恨郁怀兴吗?他可是害得你妈英年早逝。你大概都不记得你妈长什么样了吧?我可是记得,你妈长得相当漂亮。当时我很嫉妒郁怀兴的,凭什么他的女人都这么漂亮?”
“可惜,这么漂亮的女人,死的时候也不好看。不过郁怀兴是一眼都没看,她的葬礼还是我和小云一手操办的呢,”郁怀卓慢慢地叙说,像一条阴毒的蛇,“你不仅不恨他,反而还想继承这样一个父亲的财产?你妈要是知道你这么没有骨气,会不会在地下急哭啊?”
郁宁保持着那个头歪向一边的动作,定住了两秒。一开始是麻木的,痛感足足过了两秒才返上来,脸颊又热又辣。他皮肤白,巴掌落下的地方瞬间就浮现出一个艳红的掌印。
后面的话,他几乎一句也没听。这一次,身体并没有像他回去见郁怀兴时那样感受到一些违背他本意的情绪,郁宁明白,这是那个“郁宁”同这具身体彻底抽离的证据。
既然他都不会再难过,那么郁宁又怎么会为了这些话动摇心绪?
演员的情绪是很珍贵的。他要留着这些情绪去感受角色,而不是为了一窝蠢货浪费。
在这个故事中曾有一个角色为了这些烂人放弃了生命,但在郁宁这个局外人看来,这个故事是如此简单。
郁宁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在镜头下说台词的场景:他演一个调戏女主的小混混,对女主说了一句“美女”,就被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男主一拳砸在脸上,然后狠狠撂倒。拍那场戏的时候男演员没把握好力度,拳头实打实地砸了上来,男主演是个霸总专业户,怎么说也比郁怀卓这个沉溺酒色的草包强,当时他的脸可比现在痛得多了。
他重温了一下当时的情绪,眼眶逐渐湿润,眼泪也是演员的家常便饭了——虽然在郁怀卓看来,这大概代表着悔恨吧。
“我当然恨他了,他是我最恨的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表演得像落水狗、失败者、炮灰配角是郁宁最擅长的,这门功课到现在郁宁也没忘。
颓丧的语气,绝望地低头,再加上一半愤恨一半不甘,他就是一个对家庭彻底失望的落败者。系统说沈言白会来,他也相信沈言白会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多扯一些有的没的,拖住时间。
郁怀卓当然不会放过这点破绽,自以为是自己攻心的计策成功了,赶紧顺着这条路走下去,“我记得你妈的遗愿中有一条就是希望你未来能幸福。你现在和那个姓沈的不是关系挺好的吗?何必再回来趟浑水,和你弟弟争家产呢?”
郁宁没说话。废话,他争家产和未来幸福有什么关系?有钱他才会笑醒呢,不想让他拿到郁家财产的从始至终只有这些和他有利益冲突的人罢了。
可惜他没法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也没法在脸上表现出来。郁怀卓把他的沉默当成了思考,趁机煽风点火,“其实我们最恨的人都是同一个,如果不是郁怀兴太无情无义,咱们一家人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只要他死了,这些钱在谁手上不一样?你母亲的悲剧并不是我的错,要怪也要怪郁怀兴和郑云。”
他这一句话属实是让郁宁有些震惊了。某种程度来说,郁怀卓和郁怀兴真不愧为亲兄弟,这翻脸速度之快,绝对是一家人啊。只听郁怀卓继续循循善诱,“叔叔知道你其实也不想回郁家了,争财产只不过是因为咽不下郑云和郁锋登堂入室这口气,不想让他们占了便宜。”
郁怀卓郑重承诺,“你放心,只要你愿意让出你的部分给叔叔,我绝不会让郁锋成为郁家的下一任继承人。”
郁锋到底是谁的儿子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郁宁忍不住想笑,这两兄弟是怎么做到无耻得这么统一的?可怜郑云,两面攀援,最后却被两方弃之不顾,挖空心思想为儿子找一个好爹,最后儿子却连上桌吃饭的机会都没有。
他突然很庆幸郁怀兴快死了。至少这下子世界上就能减少一个无耻的人。
见他不说话,表情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抗拒。郁怀卓顿时察觉到希望,继续抛出条件,“我当上郁家掌事之后,愿意把你妈的坟迁回郁家祖坟,让她和你爸合葬。”
郁宁:“……”他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诅咒的话说了,用来诱惑他的条件呢?
就在这时,他的眼角捕捉到一抹漂亮的蓝色,一只很眼熟的蝴蝶晃晃悠悠从窗前飞过。
~I get quiet when there's no one else aroun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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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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