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何楚年一路上到22楼，他一言不发。
江月月噤若寒蝉。
看着何楚年扯掉领带扔到沙发，解了衬衫领口，坐在黑色沙发上沉寂看她。
江月月掐着虎口让自己冷静，并试图跟他解释，但还没等她开口，何楚年就抛出一句，“你是学法的？”
“？嗯。”
“那你该知道诽谤和传谣是什么性质。”
他眼神犀利地盯着江月月，面色冷静地就像死咬一头已经待捕的困兽。
他来真的。
江月月眼眸凝顿了下，没有料到自己竟也有祸从口出的那一天，但正因为她懂法，所以才试着和他辩解，“老板，我只是对你基于事实的描述，用诽谤和造谣这两个词，程度是不是太重了些。”
她说完，咽了咽嗓子，观察他表情。
何楚年看着她微微眯了下眼，青天白日的，他觉得这女人在和他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基于事实？”
“你的事实从哪里来的？”何楚年眉目一挑，解着袖口的纽扣，轻嗤道：“我们是亲过还是睡过，嗯？”
这样亲密的字眼从他嘴里说出来，竟然让人觉得十分忐忑，尤其是他带着极大的低气压反问她，江月月哪里遇见这种事情，梗着脖子硬生生认错：“抱歉，这次是我错了，以后我一定谨言慎行。”
“谨言慎行？”何楚年慢悠悠重复，冷冷的腔调却一字一句敲打她骨髓，他似乎不吃这套，甚至对她的话丝毫不信，眼尾一扫，接连说道：“你觉得我会信么？”
又是这句！
江月月在心里白了他一眼，他什么都不信，干脆自己一个人干算了，干嘛还要招助理？
更何况，她有时候一看到何楚年心里就犯怵，之前醉酒把他海报涂成猪头，又在面试时冲撞了他，现在他对自己横竖看不顺眼，何必呢。
江月月笑笑，“老板，如果您要是不相信，那我也没办法，要不然您辞退我或者我辞职。”
何楚年听到这话不禁扯唇笑了下，站起身后散漫走向冰箱，边拿水边说：“你以为你是谁？真以为我不会辞你。”
他姿态从容，连言语中都带着满不在乎，自己的去留从来不是他所考虑的事情，甚至她的去留皆在他一念之间，若是真触碰到他逆鳞，像辞职这种事情，怕是轮不到她主动，何楚年就会让她永久性失业。
我还以为你多有毅力，弄半天也不过如此。”何楚年看着站着板硬又老实巴交的她，一点也想象不到这人喝酒之后会那么奔放。
一时间竟不知道她是装的还是真的，如果是装的，那她装的是真像啊！
假借醉酒勾引他，为了引他注意还把他海报涂成猪头，然后趁机手上搂抱他，她费了这么大的算计，怎么自己真站在她面前了，却开始唯唯诺诺了？
“我本来就没多大毅力，要不然怎么现在还是个小职员。”江月月小声坦言。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她也不必讨好他，顺承他，最好做点出格的事情，让他主动辞退自己，这样还能拿到赔偿金。
何楚年听她话的意思，倒像是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但语气挺倔，听着人磨耳又令人牙痒，想反唇相讥几句，他沉沉眼，语气了无波澜地说着：“这倒是，我23岁的时候都已经出名了。”
欠不欠？
江月月苦皱了下脸，毫无情绪地帮腔道：“嗯，您可真棒。”
听着她这句极其敷衍的话，何楚年表情怔了下，接着晃动着水杯，瞧了眼面无情绪的她，两人视线在不经意中一对，江月月又率先低下头。
手机响了几下，何楚年回了神情，扫了眼信息后，直接问她：“会写毛笔字么？”
江月月点头。
她不仅会，还相当系统的学习过。
何楚年又恢复冷漠样儿，说道：“摄影部需要个字替，你现在去一趟。”
“摄影部在哪儿？”
“人事部没带你逛过公司？”
何楚年显然皱起眉目，江月月见他这样，生怕殃及周晓静，赶忙说道：“不是，我忘记了。”
他晃了下玻璃杯，看起来极其无语，将杯中水一饮而尽后，咣当一声放在黑色大理石桌上，越过她，走向电梯口，“还不跟上。”
“哦。”
电梯里，何楚年看着站在角落里的她，处处不顺眼，随口问了句：“你酒量怎么样？”
“啊？”
江月月一懵，担心‘职场酒文化’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思索着说：“一般般。”
“那你记性怎么样？”
何楚年这问的什么问题，记性不好她怎么考上的985，还有那连背了一周的资料......但是，等等，何楚年该不会又让她背什么资料吧？
“......也一般般。”江月月又立马补充道：“这次是例外，其他部门我都记的。”
什么都一般般，她还真是一般般啊。何楚年瞧着电梯镜子里的她，竟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可笑自己竟然把这女人招进来当自己助理。
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风！
电梯一开，何楚年默不吭声地出去，走到摄影部门口，就有人向他问好，何楚年问了一句，“导演在里面么？”
“朱老师在里面呢。”
何楚年开了门，掀了黑色大帷幕帘子，劲道室内摄影棚，老朱一打眼就看见何楚年，连忙停下手里的工作快速走来，“老板，不好意思啊，刚才那人手受了点儿伤，这没办法才给林哥说的，没想到林哥直接给您说了。”
“让她试试。”何楚年没多回应，直接把江月月推出去。
“好，可以！”老朱笑着点头。但他实际连看都没看江月月写的字就如此肯定的说道：“老板推荐的都是人才！”
这老朱不算年轻，一笑起来，露出一镶金的下牙，谄媚样儿有点搞笑，江月月死咬着下唇迫使自己忍住不笑，见何楚年垂眸瞪自己一眼，才算松了神情，正色道：“我先试试吧，您看看合不合适。”
“没问题，肯定没问题。”老朱点点头，让人带她去换戏服。
“等一下，你们需要写隶书、楷书、草书还是簪花小楷？”江月月提前问一句。
“您会写什么？”老朱问她。
江月月坦言说：“我倒是都会一点儿。”
老朱一笑，那大金牙又刺啦着，“那就好办了，先麻烦换下衣服，准备好了就开拍。”
江月月被人按在化妆间拾掇了一番，换了淡青色古装戏服，还将头发梳起，插上朱钗，江月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间有点不敢认。
“真好看，你还挺适合这造型，比之前那姑娘好看多了。”化妆师帮她搭理好鬓角的乱发，欣赏着说道。
江月月只笑了笑，顺便问了句那姑娘手伤的怎么样，但化妆师并未多言，叮嘱她不要做大动作乱了造型。
拍摄现场布置了一间古代女子闺房，地屏风旁边悬挂一副丹青色仕女图，书桌上摆着宣纸、砚台、毛笔，唐三彩的摆件以及一本《华严经》，江月月仔细看着每个物件，处处都有盛唐时代的影子，但心里却着实有点紧张。
尤其是补光灯一闪，摄像机一下齐刷刷照向她，江月月突然间眼中一片刺白，心地茫然，拿笔写字的手都在抖，导演喊了开始，她也没听见，何楚年托着下巴，坐在监视器前看着江月月那张空有皮囊的脸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还是草率了。
以为她写字不错就让她临时来顶人，结果耗时耗力。
“老板，江小姐之前没拍过戏？那这情况很正常。”老朱说着，连忙从调试现场，让人将闪光灯调低，“江小姐，别紧张，我们只拍你写字的画面，你不用管摄像机在哪，只管写就行。”
江月月真是汗颜，擦了擦掌心的汗，又转了转手腕，给自己打了下气，“好的，导演再来一次吧。”
呼——就像从前写字一样，不要紧张。
江月月这次没有听导演喊的开始，她准备好了就直接写了，起初写的有些心浮气躁，但随着“应观一切法界如幻，诸佛如影，菩萨行如梦......”1，她心思也静了许多。
“卡！”导演一声令下，江月月稳稳当当地收笔。
江月月看着桌台上自己抄录的经书，轻呼了一口气，敛着衣袖放笔，事后双手擦着掌心，满意地笑了笑。
“老板，江小姐真是人才啊！字如其人”老朱毫不吝啬地对何楚年夸她，又十分自然地说道：“但这年头，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啊。”
何楚年闷哼一声，从椅子上起身，老朱原以为何楚年会去影棚找江小姐，但没想到他转身就走，老朱眼珠子在两人身上一提溜。
先走到江月月面前热情的道谢，随后又旁敲侧击的问她和何楚年的关系。
这算盘珠子都崩她脸上来了，江月月盯着他那颗镶金的下牙，笑笑道：“您猜猜看。”
说完，江月月提着裙摆就往后台化妆间走去，可没想到她一进化妆间，门突然一下被反锁。
1：“应观一切法界如幻，诸佛如影，菩萨行如梦......”——《华严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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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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