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栖棠没有欣赏仇敌惨死的癖好,连对方的遗言都不屑听。
小爱有些麻木:【你这样算账,如何算得清呢……还有那蠢、椿贵人,还有那燕国皇帝,说白了,燕帝才是罪魁祸首吧!你总不能将他们都——】
燕栖棠淡淡应了一声。
小爱长叹一口气,放心了:【你知道就好……不对!你应我的是什么意思?】
燕栖棠没再理会。
这满殿的宫人,他只取了徐皇后的性命,其他人只是被他点了穴昏睡过去罢了。
他随便在徐皇后华贵的衣裳上擦拭去剑上的血,旧白色衣袂上染了些许血渍。他没什么别的衣裳,穿起来也需节俭。
之前做戏“救”云祈鹤,已经烧毁了一条尚能穿的衣裳,现在身上这件白的,染了血也难清洗。
可衣裳染血,还是别让云祈鹤发现了。
他们二人纵使每日每夜贴身相对,也还没到能让对方真正触到心的地步。
云祈鹤有瞒他的一面,他自是也有。
燕栖棠回了冷宫,将剑扔在一边,自顾自提来一桶水,对这染血的衣袂有些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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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祈鹤一如既往,穿着那袭轻飘单薄的白衣,眼上蒙了一层白绢。
他端坐着,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像是下一秒便要飘飘往西天,他嘴角微抿起,看着无知无害。
南国使节一见他如此,身弱于此,又双目已眇,盲杖又崎岖不堪,怕是轻而易举便能划伤手。
一时泪禁不止,想同他多说些话,偏偏高台上还坐着燕国皇帝,只得止住忧绪,入座后,总是忍不住瞥向云祈鹤。
终在宫宴结束后,才寻得机会。
“殿下……”
偏偏,云祈鹤充耳不闻,他摸索着桌上的糕点,塞进衣袖藏起来。也顾不得脏油,更将面子彻底丢在地上。
其他人皆是讥笑于他,他亦做不知。
使节瞧得心疼,殿下平日一定遭了苛待,不然怎会连这些点心都一个不留地全带走?
“殿下!”
云祈鹤没走几步,便听得有人唤自己,他记得,这声音似乎是那南国使节。
他静静顿步,手握在盲杖上,细细磋磨着,等待。
“殿下这些年,受苦了……”
那南国使节,瞧着是真心心疼他。
云祈鹤缓缓勾起唇角,循声而看去,也只寻了个大概方向。
“使节大人,若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周围盯着他们二人的视线多而明显,南国使节重重一抿唇,想再说些什么,却只能咽下,最后只道:
“若是殿下不嫌,臣愿为殿下引路。”
云祈鹤默然应下,使节大人扶上他的手肘,掩在宽大的衣袖之下。两人亦步亦趋,行得稳当又缓慢。
其他南国使团之人,早早回了驿馆。
暗中尚有人监视,只他们二人走得慢,又不言语,连暗卫都打了盹,几下便收了工。
燕国向来不将他们当回事,更遑论是这位身若残烛,命不久矣的质子殿下。
往大了说,最多只是被他逃回南国罢了。
一个孱弱的瞎子,自是不会有任何威胁。
使节悄悄往云祈鹤手中递了纸团,悄声道:“殿下所叮嘱之事,皆已完备。”
云祈鹤微微一笑,使节有些莫名生怯,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却听这位殿下冷淡问:“可以走快点么?”
“哦,哦哦!”
总算是走得快了些。
“我们将在此停留五日,期间宫宴,许是再寻不到与殿下说话的机会,殿下若准备好了,便在第五日,泼酒为信。”
南国皇帝病重,其他皇子庸碌无为,穷奢极欲,百姓叫苦不迭。
云祈鹤依旧勾着淡笑,只问:“那些人如何?”
使节心领神会,立刻道:“殿下尤擅攻心之计,他们也并非愚忠之人,若君主不明,他们自是另寻明主,殿下放心,有想通风报信妄想逃跑之人,也早已死在剑下。”
说话间,便到了冷宫之外。
那使节眉头一蹙,有些不可置信:“殿下?”
云祈鹤笑眯眯地拂开他的手,轻声道:“我到了,你走吧。”
使节往前追了一步,咬牙切齿道:“这燕帝当真是狼心狗肺,背信弃义之人,当年分明说要待殿下……”
“你可以走了。”云祈鹤沉下声,遏制了使节接下来的话语,分明白绢蒙眼,使节却觉得浑身一冷,那视线宛若狂风掠过冰渊,沉沉凝在他眸中。
使节一噎,恭敬地低下头,“殿下身份尊贵,怎能住在这种地方……属下来为殿下……殿下定然已十年没吃过南国菜了,属下可以……”
殿下藏了这么糕点,一定是饿得狠了。若是这里有锅灶,他可为殿下做些小菜……
云祈鹤自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忽然要说为自己做饭。
但左右也是为他好,这人在他手下跟得久了,他想回南国夺权,若无手下这批忠心耿耿的下属,必然是险阻万分。
偏偏,他不想让使节见到——
“我说呢,外头平常跟死了人一样寂静,今儿怎么多了几只鸟在叽叽喳喳地吵啊。”
燕栖棠靠在那扇破落门边上。
他搓了一上午的衣服,也没完全将那血洗去,正想找个地方埋了,就听得外头有人在说话。
像是云祈鹤回来了,又不止是云祈鹤。
今日有南国使节来,指不定便是哪位使节也一同跟了来。
他搓得指尖通红,火辣辣得疼,那衣服也还没找地埋了,只能往草堆里一丢,去外头瞧瞧情况。
云祈鹤明显唇间笑意更甚,只一息又被他压了回去。
“栖棠?”他拄着盲杖走上前去,言语中伴着几分喜,徒留使节一人在后。
使节:“?”
使节瞧着那叫“栖棠”的少年,生得白净又漂亮,雌雄莫辨的昳丽,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依旧美得令人心颤,身形纤细颀长,发丝散乱在身后,眸中却带着几分叫人不可亵渎的疏离冷漠。
他顿了顿,突生几分怯意,不敢问云祈鹤,此人是谁。
燕栖棠将手一摊,手心朝上,像是索要什么东西似的。
“听说你去宫宴了,有给我带东西回来么。”
云祈鹤依旧是那抹笑,他将那些糕点水果全掏了出来,摆在燕栖棠手上。
“自然是带了,我料石斌他们今日定是分不出身来为你送吃食……”
见燕栖棠脸色不虞,云祈鹤抿抿唇,小心翼翼问:“又胃疼了么?抱歉,我该早些的……”
使节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什么意思?
拿那么多糕点点心,路上还催他走快点……?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燕栖棠塞了块点心在嘴里,腮帮子鼓鼓的,他认真咀嚼着,又看向云祈鹤身后那人,只是嘴里有东西时不能说话,他便微微朝那人扬了扬下巴。
使节果不其然是云祈鹤手底下混最久的下属,他虽不知燕栖棠身份,但还是毕恭毕敬地上前行礼:
“见过这位主子,臣是南国使节,与殿下多年未见,于是……”
燕栖棠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吞咽干净,才又问:“要进来么?”
这么好说话……?见云祈鹤没阻拦,使节迟疑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冷宫萧瑟荒凉,使节一进来见到此景,便想哭。
一想到殿下住在这鬼地方十年,他的心就痛。
看到屋前的水盆,他想去为殿下浣衣,走近一看发现盆里的是血水,衣服却不见踪影。
燕栖棠瞥他一眼,他忽然觉得头皮发麻。
使节又止了步。
等进了屋,他又开始伤感。
“可恶!”他拍在屋内那张脆弱不堪的桌上,木桌应声便裂。
燕栖棠:“……?”
云祈鹤也闻声朝他看去:“?”
使节满面通红,偏偏还泪纵横,“呜呜,可恶,这桌子怎么这么脆……”
算了,哪天让石斌他们再偷个来吧,这冷宫里的东西确实该换一换了。
燕栖棠并不在意,只是云祈鹤带来的糕点,他无处能放,有些不便。
只能走到内屋去,云祈鹤跟着他,使节便跟着云祈鹤。
原本就小的屋子,现今三个人,更是拥挤。
床上的话本画本明晃晃地放着,燕栖棠想了想,便撕下几页,用来垫着。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使节心道:此地如此破败,竟还有书籍,殿下在此为质十年也未曾荒废学业,好欣慰……
仔细一看这书内容,使节:“……”等等。
他猛地去看云祈鹤,云祈鹤依旧是那抹若有似无的笑,他又看向燕栖棠,燕栖棠冷脸嚼着糕点。
对他的视线回以一个冷淡的目光。
使节绞尽脑汁,这屋里只有一张床,那他们二人……
小爱:【我总觉得,这个使节,在想一些不太妙的事情。】
燕栖棠嚼着东西,没回。
……什么不太妙?他还没把云祈鹤搞定呢,哪里能不妙?
“殿下……”实在想不出,使节便向云祈鹤求救,想要个确切的回答,可别告诉他,殿下也受了燕国好男风影响!
这怎么行呢!?回去夺了权,若无子嗣,皇权又如何能长久?
云祈鹤没应他,只摸索着,牵上燕栖棠的手,将他手上的碎屑擦拭干净。
“昨夜我闹得有些晚,你睡得好么?”
他昨夜咳得停不下来,燕栖棠被他吵得整晚没怎么睡,是以早上他才一声招呼没打地便走了。
这话落到使节耳里,显然是别的意思。
三旬糙汉,这辈子只有过一位妻子的纯情使节,泪将要流下来,可恶的燕国把他们的好殿下变成什么样了!
他脸红脖子粗地冲了出去。
“殿下想吃什么菜?属下为您和皇子妃做些南国小菜!”
使节充当了本文欢快担当!
小棠就是美得很直观很直观啊(比划)就是一个很漂亮的孩子,众所周知修无情道的都是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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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节:好好好,点心是给他带的,催走快点也是为了他,晚上睡一张,那木盆里的血水到底是什么!!没想到殿下在床上竟然是这么勇猛一个人!
祝各位宝宝端午安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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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冷宫废太子(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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