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鬼藤震裂砂石飞走,寸寸破开商钺的威压逼近,狂风席卷间只闻“叮”的清响,商钺手中来去莫测的羽刀再次出现,抵挡住的血箭化作黏腻的液体淌过羽毛花纹。
偷袭不成的吸血鬼见状笑道:“原来是莫莱亚斯族的大人。”
这里到处是血、到处是人,源源不断供给着吸血鬼的血律,新生成的血箭转息编织成天罗地网,来势汹汹地朝商钺罩下!
这个吸血鬼眼里附着白翳,是彻底的瞎子,锁定位置却依旧灵动飞快,他空洞的眼睛注意到商钺护在身后的伊瑟,轻咦一声,而后意味深长地笑了,“怪不得大人看不上我这里,原来是美人在怀了。”
他语气狎昵,撩起的火光在商钺眼里一闪而逝,后者反拧羽刀更重压下,一刀挑开血网薄弱处,借力打力将全部血箭悉数打回!
“既然瞎了,废掉的眼珠子也直接挖掉吧,”商钺道,“没事盯着别人的东西看什么呢。”
三言两语间他们交手数轮,场中宴席却依旧仿若无事地进行着,该吸血的吸血、该作乐的作乐,瞎子似乎有所束缚,每每出手总是束手束脚地避开其他吸血鬼,不敢惊扰。
倒是商钺愈战愈凶,自从进入奥姆里德以来,身上的血律封印便一再松动,如今更是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能彻底破碎。
杀气大盛的羽刀穿云破月而去,层层掀翻盘根错节的鬼眼藤,忽明忽暗间,商钺似乎看见露出的洞穴表面坑坑洼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但下一刹那,羽刀牢牢贯穿了瞎子的掌心,将其订死在最大的一株鬼眼藤上,浓稠的鲜血飞快涌出。
来自同类的血腥味打破了场中平静,其余血族逐渐躁动,笑声尖锐、吸血的尖牙在□□与血管摩擦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直到一个吸血鬼唇齿开合,猝然咬断了怀中少年的脖子。
仿佛一个信号。
眼眸红光燃烧到极盛的吸血鬼不再满足于人类的血液,开始扑向最近的同类,互相扭打、撕咬直至尖牙同样刺入血管,弱者被吸成人干。
这幕场景实在太过诡异疯癫,商钺眉头拧起,飞身上前准备一举解决重伤的瞎子避免夜长梦多,却见瞎子空出的手背青筋暴起,不顾反噬一把拔出羽刀,反手刺进一个血族不设防的后背,直至贯穿心脏!
羽刀在他人的触碰下飞快腐蚀接触到的血肉,喷涌而出的鲜血落到一旁悬吊的人类身上便是“砰”的轻响,身躯炸开,血箭成形,这把血箭色泽更深更浓,穿透血污高速射出——
目标却不是商钺,而是和商钺分开距离的伊瑟!
暗红的花纹宛如有生命般瞬间攀附上商钺裸露的脖颈、面颊,最终停在眼尾,将他禁锢在原地,一时不得动弹。
是最后一线的封印反噬。
商钺只能僵持着回身的姿态,隔着乱舞的群魔看见伊瑟被气流卷起的金发和泛白的面色,蓝光幽深地攒在长睫掩映的眼眸中,很轻地开阖一瞬。
“伊瑟!!”
“哧”的一声。
大片的血腥迎空泼洒,如同一场绯色的雨,蒸腾又浇落,玷污最纯净的色泽。
在白金长发接触尘土的前一刻,封印彻底破碎,商钺瞬移接住倒地的伊瑟,却发现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达西娅。
这孩子不知从哪钻出来的,衣衫褴褛一身脏污,双手死死捂住伊瑟右肩的创口——看样子,还多亏她及时钻出来,足够迅敏地撞开反应不及的伊瑟,才不至于酿成惨祸。
但问题是,伊瑟真的反应不及吗?
商钺脸色很难看。
连他也说不清心里横生的怒气是为什么,只是下意识搂紧了伊瑟,又小心避开肩上的伤口。
“我没事。”伊瑟低咳一声,擦掉了嘴边溢出的血。
“闭嘴,再说话我就初拥你。”商钺冷声,吓得达西娅手一抖。
他们身后,羽刀一刀斩断了瞎子的头颅,涌血的脖颈吸引癫狂的吸血鬼蜂拥而至,滚落的头颅掉落一旁无人问津,脸上竟然还挂着诡异的笑,弯起的灰白眼睛直勾勾和达西娅对上视线,她大叫一声:“这里的味道有问题!”
达西娅在商钺递来的视线里打了个哆嗦,她还是害怕吸血鬼,但在刚刚出手相救的吸血鬼之后勉强攒出了几分胆量:“......我刚刚听到他们说,他们做出了一种能让人类发情的药物。”
商钺当机立断,两人先撑着伊瑟就近找了处鬼眼藤覆盖的坑洞里坐下,再听达西娅将刚刚的惊险一幕道来。
“......这里的味道被稀释很多,又被其他气味盖住了,所以我刚刚没有反应过来,”达西娅说,“但是那个眼瞎的吸血鬼脑袋掉下来时,味道突然变得很浓!”
发//情。
吸血鬼沉迷人类的体温,而人类在性///爱时分泌的荷尔蒙与升高的体温,能调制出最香最甜的血。
因此很多吸血鬼都不是那么“检点”,为口腹之欲作风浪荡的多的是。
“但你刚才说,这个药只能用在人类身上?”商钺问。
但是现在“发情”的,似乎全是吸血鬼。
达西娅咬了咬嘴唇,也无法解释这点:“认识芬尼主教的那个吸血鬼说这个药可以屏蔽光明力量,会不会也对吸血鬼有作用?”
“谁知道呢,”商钺冷笑出声,“那个胖子果然不是好人。”
他倚靠长藤遮掩的洞口留意外部动静,斜睨了地上或躺或坐的两人一眼:“你们教廷看来蛀虫不少啊。”
当你在日光下发现一只害虫的时候,阴暗的角落害虫已经泛滥成灾。
裁判所能和吸血鬼勾结,并不是胆大包天毫无倚杖,背后的教廷才是腐烂源头。
他们向吸血鬼倒卖人口,换取情报适时“围剿”吸血鬼,以及等待一些额外的利益,比如这种明显针对教廷神职的药物,也许只要一滴,就足够毁掉一个个其他派系的红衣主教......甚至圣子。
商钺暗暗瞥过伊瑟。
他不知道圣子在关键时刻离开教廷,是不是也提前知道什么,特地避开灾祸。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达西娅心神不宁,脑海里闪过一幕幕惨死的人类。
他们曾经坚信信仰带来救赎,但恰恰是他们的信仰带来灭顶之灾。
伊瑟垂着眼眸,大量失血使他面如金纸,他一言不发,没有回应达西娅的质问。
“因为恐惧才是信仰的基石。”商钺轻蔑道,他的瞳孔映着鬼眼藤的微光,像是无数双眼嵌在他眼里,交叠而成的纹路繁复瑰丽,随他顾盼间张弛呼吸,像是开了朵血红的妖邪之花,无端有一分妖魅。
“生活平顺,心无畏惧,你猜还会不会有人信仰宗教、敬畏神灵?”
“你再猜......区区一个紫衣的主教,真的有这么大的野心和能力与虎谋皮么?谁在给他撑腰?会不会是......”
“商钺。”伊瑟沉声道。
商钺大笑。
紫衣主教之上,是红衣主教,而后是圣子与教宗。
商钺一开始发现裁判所的隐秘,最先怀疑的就是裁判所听令的圣子。
人间实在无趣,难得有这等乐子,因而他千方百计留在伊瑟身边,却始终没发现什么端倪,又得知伊瑟对法瑞尔的首肯“没有机心”。
那还会有谁呢?
......天国之下,无人匹敌的教宗啊。
伊瑟不让他点名,他就不说,但他真想看看,现在知道真相的圣子会怎么做呢?
偌大的教廷,还有多少他熟悉的、不熟悉的同僚在狼狈为奸呢?
多么有趣,多么有意思,商钺每每想到这点,都觉得自己背这么一个血律封印,实在是太值太划算了。
达西娅也想到这一点,胸口紧贴的两枚十字架如坠千斤,被体温热久了变成火焰,几乎烧穿她的心脏。
“可是,可是死了这么多人......”
死在牢笼的,死于鬼怪尖牙的,惨遭凌辱的,死不瞑目的。
“殿下......”达西娅呜咽着,“求求你,救救他们,还有很多人被关在笼子里......”
“路萨里斯,也可能是荷亚,他也还在笼子里,我说了要带他们回家......”
她假托圣女之名强振人心,结果发现自己实在孱弱实在无能,甚至还是他们悲剧的一环。
她无言以对,她无地自容。
伊瑟平静地看着她。
半晌,等达西娅哭声平复,他才低声说:“救不了的。”
注视着他们的商钺眸光一闪。
“为什么?”达西娅呆呆地问,“可他们很多人都还活着......”
活着,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特别是在吸血鬼的世界里。
商钺的思绪放空。
被吸血鬼吸了口血是活着,喝下血药也是活着,甚至喝下吸血鬼的血,运气好一点的,也可以活着。
只不过活在人到鬼之间,无数个不人不鬼的过渡态之间。
可能渴求血液、可能为血族卖命。
人类以为自己救回了受难的同胞,可能只是救回了新的魔鬼。
况且这一批人类被选中作为“试验品”,既然来之不易,吸血鬼就不会轻易放他们回去。
等待他们的家园,只可能迎来无穷无尽的灭顶之灾。
“奥菲莉亚带你来这里的?”商钺突然问。
“奥菲莉亚......?”达西娅呆滞的大脑艰难地想起女人暗红的长发,“她叫奥菲莉亚么?”
是了。
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好运,像达西娅一样得到吸血鬼的搭救。
伊瑟看着痛苦的达西娅,忽而叹了口气:“如果你坚持的话。”
达西娅的瞳孔里亮起水光,她像是冥冥中抓住一线生机:“我坚持。殿下,我答应过他们。”
“那么,你会如愿的。”他撑起自己的身体,肩膀简单的包扎立时渗出鲜血,商钺被血味馋得糟心,扭开脑袋磨了磨尖牙,看见远处几个吸血鬼不死心地朝他们这处洞穴打量,在对上他的视线后被震退。
......如果不是这里有他坐镇,这两个人类真不知道怎么死的。
商钺面色凝重地看着纠缠在一处的人群,后背忽然多出一股悚然的气息瞬间刺激他的警觉,他猛地回头,却只看见伊瑟手指蘸着自己的血,在达西娅额头上重重划下一竖。
他虚弱得无以复加,眼神却炯炯如炬。
然而只是惊鸿一瞥的那一瞬。
完成这些后,伊瑟脸上仅剩的血色也褪去了,有如清晨日光的长发也色泽萎靡,和商钺站在一块,不知道谁更像吸血鬼。
商钺紧皱眉头,正欲开口询问,却听低地里突兀炸开一声巨响,女人愤怒的声音霎那压过所有肮脏的喧嚣:“谁破坏了我的游戏!!!——”
下一秒,商钺芒刺在背,一道银白火龙咆哮着向他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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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销金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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