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行了,”溪溪拉起她朝着旭日方向而去,“县太爷不准我追查兄长的案子,但此桂花油乃指向凶手的关键,烦请姑娘帮我向掌柜的要一份曾买过此物之人的名单。”
溪溪昨日看那桂花油金镶玉的容器就知道价格必然高昂,整个乌雨镇负担得起之人不多。
小姑娘朝闻朝溪俏皮一眨眼:“没问题!”翠儿像是又变回了无忧无虑的顽皮少女,不再是深闺怨妇。
起初那掌柜的还有些为难,但翠儿半点没松口,反倒恐吓起那商家来:“是县太爷着我来问的,掌柜的可是不认识我?”
上个月老县令不顾家里母老虎闹得天翻地覆,也执意娶这女子,镇上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啊!怎会不识得这位站在风口浪尖的小妾!
掌柜的十分不解,前几日县太爷才专门派人来打招呼,说若是有人来打听什么桃子,欲查清连环杀人案,绝不能提供线索,怎么今日又派自己夫人来查问此事?真是出奇。
“怎么?还要让我家老爷亲自来请你?”闻朝溪偷笑这小姑娘毫无惧意,三两句就把这掌柜唬住了。
他无奈从屋内拿出一本帐簿,仔细翻查着,口中念念有词:“这加了桃汁的桂花油是半月前刚到的新品,方圆五个城镇,只有我家有卖。故而价格高昂,我瞅瞅……哦哦,找到了,方员外家的老夫人,县太爷,还有一个是……霓裳坊那位新晋的花魁。就只有他们三位。”
富商家的老夫人不太可能去杀人,县太爷送给这小妾的桂花油在打碎前根本没有使用的痕迹,剩下的,就只有那位花魁……
溪溪躲在门后分析着,却忽然闻到一股幽微的桃味儿从身旁飘过。
“掌柜的,这桂花油再给我来一瓶。”
一位体态轻盈似风的女子,莲步轻移走过溪溪身边,她身量修长,约摸五尺八寸,一袭烟霞色罗裙妩媚动人,白瓷般娇嫩的两颊染着比蜜桃更甜蜜的胭脂,朱唇艳红,蛾眉青黛。
“好艳俗的妆。”翠儿跟溪溪窃窃私语,评判这女子的装扮。
“她应该就是那个买桂花油的花魁。”溪溪见到此女后方才豁然开朗,为何所有被杀男子都毫无防备,为何死者全都任由自己的衣服被凶手脱下又穿上,为何哥哥那个位置会过敏。
男人嘛,在这样妩媚娇柔的美人儿面前,怎会起疑?
哥哥侧颈那块儿红晕,应该是这花魁躺在他肩上,抹了这加桃汁桂花油的头发碰到了哥哥的皮肤,这才过敏。
花魁拿了桂花油后,欣喜地扭着腰出去了。
闻朝溪恶狠狠地望着她背影,什么新晋花魁!就是被派来乌雨镇取凌轩性命的杀手!
她大概是觉得歌舞坊是来找愁医看病的公子哥们最爱去的地方,便在那守株待兔,套出他们的话,得到凌轩被救那日所有从河边离开之人的名单,之后便一个个取了那些小厮的性命!
但哥哥被杀纯粹是个意外,他穿了凌轩的衣服,被这杀手误以为就是改换了容貌的目标,这才被取了性命!
这杀手武功定是极高,溪溪知道光靠自己打不过,县令那边又不准她追查此案,官差如今是靠不住了。
还好,凌轩派了几个侍卫给她!
闻朝溪刚准备下令让他们几个抓住这花魁,却注意到有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跟在花魁身后,看样子,这人不是第一天尾随她了。
说不定,这男子见过花魁杀人!
在公堂之上,他能成为指证花魁的证人!
溪溪准备举起的手,慢慢放下了。
她计上心头,她要去亲自会会这花魁!
月色渐隐夜愈深,长街空荡行人稀,但歌舞坊内却还是推杯换盏、昼夜高歌的火热景象。
一名清瘦文弱的公子,下半张脸带着青鬼面具,着一身素白长衫,手中拿着酒壶,踉踉跄跄走向花魁的房间。
今夜,他为与花魁共度良宵,一掷千金。
“柔儿,我来了!”这公子声音温柔似水,不像平日里那些粗鲁的臭男人,花魁顿时对他颇有了些好感。
“柔儿怎么之前从没见过公子来捧场呢?今夜可是第一次来霓裳坊?”她将那书生气的公子扶到床上坐下,“就让柔儿为公子抚琴一曲,共赏今夜皎洁月色。”
柔儿欲起身,却被公子用力拉住:“别走啊,先陪本公子喝酒!”说着就蛮横地将手中瓶嘴往她口里塞。
柔儿拧不过,只好顺这醉鬼之意饮下几口。
“先别急着抚琴啊,柔儿,你不看看我胸口有没有你在找的印记吗?”
一个多月前闻朝溪救起凌轩那日,就见过他胸口被烧伤的疤痕。
在县衙觉察出那些尸体曾被脱下外衣时,她就猜到,凶手这么做是在检验那些人的胸口是否有凌轩的疤痕。
可溪溪不明白的是,既然凶手见过那些人胸口并无此伤痕,为何还是取了他们的性命?
虽说杀人灭口,方能让见过杀手真面目之人永远闭嘴,但一旦将此事闹大,杀手真正的目标就会如惊弓之鸟般逃走,于她其实并无好处啊?
那叫柔儿的花魁闻言脸色骤变,袖中之刀毕露,直出朝那醉酒公子而去。
可柔儿却猝然腿一软,跌倒在地,双手疲麻无力,别说杀人,就连自保都难。
“你给我喝的酒里加了什么?”她怒目圆睁,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位得逞后悠闲地摇着折扇,看她笑话的公子。
他果然没有喝醉,刚刚都是装的!
“你是那位派来的?要取我性命?”她自问经验丰富,普通毒药她早已察觉。但刚才那杯酒里她并未尝出任何异味,这才放心饮下,岂料竟还是着了道!
那公子却不慌不忙地搜身,大概是怕柔儿身上还带有其他凶器对他造成威胁吧。
摸到胸口处时,那公子却震惊地停住了手:“你……不是女的?”
原来堂堂霓裳坊的花魁竟是个男子!
“哼!你既知道我身份,要杀要剐随你便!”“柔儿”不装了,变回粗犷的男音说话。
那公子也取下面具,露出脸上天生的丑陋胎记。
假“柔儿”这才忆起,这“公子”他今日上午才在胭脂铺见过,不过她当时分明是女子装扮!
“哈哈哈,”柔儿这才反应过来,无力地笑了两声,“原来你我二人竟是一个女扮男装,一个男扮女装,真是可笑!”
闻朝溪也不演了,直入正题:“你前几日,是否杀了一位身着缣缃锦袍的男子?”
“柔儿”眼珠一转,似是想起了溪溪口中之人,但转而又故意慌称从未见过。
溪溪捡起地上的匕首,抵在“柔儿”喉前:“不说实话,我便杀了你!“
“柔儿”不屑一笑,将自己的脖子直接往溪溪手中的刀锋上撞,还好溪溪反应快,收了手,要不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就又断了。
看来,他是真不怕死。
但溪溪当愁医这么多年,最是会窥探人的心理,这“柔儿”虽不怕死,但他却更怕另一件事。
她收起了匕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哎,柔儿,你不会以为我刚才给你喝的只是一杯夺人性命的毒酒吧?”
溪溪眼中流出狡黠的凶光。
柔儿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
溪溪在房间里缓缓踱步,像是审视猎物一般看着坐在地上的柔儿:“这毒药可不会让人死得那么痛快,”溪溪用指尖划过柔儿细腻如白瓷的脸,“而是会在七日内,让服下此毒之人,脸上、身上的皮肤逐渐溃烂发脓,流出发黑恶臭的毒血,死后容貌尽毁,没一处完好,丢在乱葬冈都没人认得出此人生前究竟是谁!”
柔儿脸色煞白,嘴唇被吓得乌青,一双玉手抚摸着两侧脸颊,惊叫道:“你这烂心肠的丑女毒妇,你不用唬我!这世间哪有这么毒的药!”
溪溪大笑了起来,煞有介事地指了指“柔儿”腹部:“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到左侧第二根肋骨下两寸有刺痛之感?”
“柔儿”心虚地低下了头,摸了摸闻朝溪说的那个位置,口中突然发出“嘶”的一声:“哎呀,好痛!”
溪溪差点都憋不住偷笑,当然疼了,那是隐翅虫所咬,刚才她趁搜身之时,将此虫放到了他衣服里!
被此虫所咬之处,会灼痛起泡,之后慢慢溃烂。
其实那壶酒里也并无什么毒药,“柔儿”之所以站不起身来,只是因为在他扶住“醉鬼”之时,溪溪偷偷将麻沸散倒在了“柔儿”身上,所以他才会全身无力瘫软。
“你想知道什么,说吧!”杀手终于缴械投降,露出任人宰割的神情。
“我要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那日你是如何杀了我兄长!他死前,可有何遗言!”闻朝溪双眸嗜血,像极了猛兽捕捉猎物时的疯狂。
藏在怀中的咘咘此刻也露出“青面獠牙”。
“我没杀你哥哥。”柔儿言简意赅,却激起了溪溪脑中的千层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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