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神犬布丁与五行缺火
《肢体接触申请表》带来的社死寒潮尚未退去，林夏感觉自己像一颗被丢在北极圈里的鹌鹑蛋，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子。她每天低着头穿梭在工位与打印室之间，努力把自己缩成透明人，祈祷着时间能冲淡全公司对她“胸肌测评”和“接触申请”的集体记忆。连苏菲发来的“攻略进阶版——如何优雅地撤回社死文件”她都无力吐槽了。
然而，命运似乎铁了心要让她在社死的道路上狂奔不止。
这天下午，林夏正对着电脑屏幕，试图用意志力把一份枯燥的竞品分析报告看出花来，隔壁工位突然爆发出唐果惊天动地的哀嚎：“不——！我的草莓奶油卷！谁动了我的下午茶？！”
林夏眼皮都没抬，对这种“零食失踪案”早已习以为常。公司里除了那只人见人爱的团宠——短腿金毛“布丁”，还能有谁？
果然，下一秒，行政部的张阿姨就举着拖把，追着一个毛茸茸的、屁股扭得像电动小马达的橘黄色身影冲了过来：“布丁！小祖宗！放下！那是小唐的！哎哟喂我的腰！”
布丁叼着半截沾满奶油的草莓卷，得意洋洋地在办公桌底下灵活穿梭，小短腿捯饬得飞快，留下一串湿漉漉的小爪印和奶油渍。它最终在财务老白的脚边刹住车，熟练地往老白擦得锃亮的皮鞋上一趴，开始大快朵颐，完全无视了老白“哎呦我的新鞋！”的哀叹。
“布丁！”林夏忍不住喊了一声，这小家伙每次闯祸都让人又气又爱。
布丁闻声抬起沾满奶油的小脑袋，黑豆似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夏，尾巴摇得像螺旋桨，一副“你看我厉害吧”的邀功模样。
就在这时，前台内线电话急促地响起，紧接着行政助理小雅踩着高跟鞋，一脸紧张地跑进来：“大家注意！王总来了！直接去顾总监办公室了！”
“元气满满”的王总？那个拿着罗盘看PPT风水的甲方爸爸？林夏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瞬间笼罩全身。
果然，不到十分钟，顾淮办公室的门开了。顾淮面色冷峻地走出来，身后跟着一脸“天机不可泄露”神情的王总。王总今天换了一身深紫色绸缎唐装，手腕上的紫檀佛珠换成了更油亮的海南黄花梨，手里还捧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紫砂壶？
“咳，”顾淮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办公区瞬间安静下来，连埋头啃蛋糕的布丁都好奇地抬起了头。顾淮的目光精准地投向角落里正试图把自己缩进显示器后面的林夏：“林夏，过来。”
林夏头皮一麻，硬着头皮站起来，在无数道或同情、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聚焦下，挪到顾淮和王总面前，感觉脚下踩的不是地毯，而是烧红的烙铁。
“王总，”顾淮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这就是我们公司的……吉祥物，布丁。” 他朝老白脚边那只还在舔爪子的金毛抬了抬下巴。
王总矜持地点点头，踱着方步走到布丁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它。布丁对这个穿着奇怪、身上有股檀香味的人类有点警惕，停止了舔爪子，歪着脑袋，发出疑惑的“呜？”声。
王总没理会小狗的疑问，而是慢悠悠地从他那个鼓鼓囊囊的真皮手包里，又掏出了一个东西——这次不是罗盘，而是一个巴掌大小、红木镶边的……八卦镜！他拿着八卦镜，对着布丁左照照，右照照，嘴里念念有词，神情严肃得像在进行某种神秘的考古鉴定。
林夏、顾淮、以及所有偷偷竖着耳朵围观的同事：“……” 这又是什么操作？！
半晌，王总收起八卦镜，眉头紧锁，转向顾淮，语气凝重：“顾总监，布丁这孩子……面相倒是不错，圆润有福气，招财鼻。”
林夏刚想松一口气。
“但是！”王总话锋一转，痛心疾首，“它五行缺火啊！大大的缺火！”
“啊？”林夏懵了。狗……还有五行属性？还缺火？
“你看它的毛色，”王总指着布丁橘黄偏金的毛发，“主色调为金！金气过旺！再看它的生辰……” 他顿了顿，看向老白，“这位……白先生？布丁的生辰八字可有？”
老白正心疼地擦着鞋上的奶油印，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推了推老花镜：“生辰八字？呃……布丁是去年秋天，大概……十月份？宠物店说它天蝎座？这、这行不行？” 老白一脸“你们城里人真会玩”的茫然。
“天蝎座？”王总掐指一算（也不知道他掐的是哪门子指），眉头皱得更紧了，“属水！水虽润下，但与金相生，金水之势更盛！火气被压制得死死的！不行不行！作为我们‘元气满满’灵芝孢子粉的吉祥物兼代言犬，五行缺火是大忌！会影响产品阳气生发、滋养生命的根本气场！必须补火！”
林夏听得目瞪口呆，感觉自己的唯物主义世界观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冲击。她下意识地看向顾淮，只见顾总监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他抬手，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声音低沉：“王总的意思是？”
“必须立刻、马上给布丁补火！”王总斩钉截铁，仿佛在宣布一项拯救世界的重大决策，“在代言合同正式签订之前，要确保布丁的五行达到‘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的完美循环！尤其是火位，必须补足！否则，会影响我们产品的市场运势，甚至可能……引发滞销！”
王总带着他的紫砂壶和“补火”重任，风风火火地走了（临走前还叮嘱顾淮务必“严加执行”）。留下星耀广告的众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荒诞的沉默。
给狗……补五行缺火？怎么补？给它喂辣椒？让它抱着暖宝宝睡觉？还是……给它点把火烤烤？
顾淮的目光扫过一圈，最终再次落在林夏身上，带着一种“又是你”的宿命感：“林夏，王总的要求，你负责落实。”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在不违反《动物保护法》和不危及布丁健康的前提下，尽快解决。”
林夏：“……” 她就知道！这种“神仙任务”最终一定会落到她头上！她感觉自己像被绑上了玄学的火箭，正朝着未知的深渊一路狂飙。
接下来的半天，林夏一边对着电脑搜索“如何给宠物补五行之火”，一边对着摇着尾巴在她脚边打转、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改造”的布丁，愁得头发都快薅秃了。
喂辣椒？不行，布丁肠胃受不了。
穿红衣服？布丁又不是人，而且它有自己的小马甲。
放暖炉旁边？万一烫着怎么办？
在狗窝里铺红布？感觉像要出嫁……
一筹莫展之际，林夏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购物网站上推送的“天然水晶能量石”广告。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她的脑海——水晶！能量！补五行！
她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搜索起来：“五行缺火佩戴什么水晶？”
答案跳出来：红玛瑙！红幽灵！辣椒红玉髓！
“就是它了！”林夏激动地一拍桌子，把旁边的唐果吓了一跳。
辣椒红玉髓！名字里带“辣椒”，红色属火，完美契合“补火”要求！而且水晶能量温和，不会伤害布丁！
说干就干！林夏立刻下单，斥“巨资”（用掉了她仅剩的几张外卖优惠券）购买了一小袋打磨光滑、晶莹剔透的辣椒红玉髓碎石。快递小哥效率奇高，第二天中午，一小包火红透亮的小石子就到了林夏手上。
下午，趁着大家午休或忙碌，林夏鬼鬼祟祟地摸到公司东南角——据她临时抱佛脚查的风水资料，东南方属巽位，是财位，也是木位（木生火），在这里布置“火”能量，效果加倍！
她小心翼翼地用小碟子盛好那几颗红艳艳的辣椒玉髓，将它们郑重其事地摆放在东南角一盆大型绿植的根部。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射进来，落在红玉髓上，折射出温暖通透的光芒。
“完美！”林夏双手合十，对着那碟红水晶碎碎念，“火来！火来！布丁的火气旺起来！王总的财运滚滚来！保佑方案顺利通过……”
做完这一切，林夏长舒一口气，感觉肩上的重担轻了一半。她心满意足地转身，准备回工位，结果一头撞进了一堵带着淡淡雪松冷香的“墙”上。
“唔！”林夏捂着鼻子抬头，对上了顾淮那双深邃、此刻正微微眯起、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
顾淮的目光越过她，精准地落在那盆绿植根部，那一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红彤彤的小石子？
“这是什么？”顾淮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林夏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解释：“顾总监！这是给布丁补火的！辣椒红玉髓！属火！我特意摆在东南角财位，木生火，能量加倍！”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专业且充满玄学依据。
顾淮沉默地看了那碟红石子几秒，又看了看一脸“快夸我机智”的林夏。然后，在林夏期待的目光中，他缓缓地、优雅地俯身，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捻起了一颗最圆润饱满的辣椒玉髓。
林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难道顾总监也懂玄学？要亲自验证能量？
只见顾淮将那粒红艳艳、半透明的石子凑到眼前，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尖下，极其轻微地嗅了一下。
接着，在林夏震惊、茫然、逐渐转为惊恐的目光注视下，顾淮用一种极其自然、仿佛在处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的语气，清晰地说道：
“下次买火锅蘸料，记得提醒行政部换家供应商。” 他顿了顿，看着指尖那颗“辣椒玉髓”，眉头微蹙，“这辣椒碎，颜色太艳，颗粒太硬，硌牙。”
说完，他手指一松，那颗承载了林夏所有“补火”希望和玄学信仰的“辣椒红玉髓”，就这么“叮”一声，轻飘飘地落回了碟子里。顾淮不再看石化在原地的林夏，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处理掉了一粒灰尘，转身，迈着他那标志性的、冷峻挺拔的步伐，径直走向了茶水间。
林夏：“……”
她僵硬地低头，看着碟子里那几颗无辜的、火红的、被顾淮鉴定为“劣质辣椒碎”的玉髓石子。又抬头，看着顾淮在茶水间从容地冲洗着他那两根捻过“辣椒碎”的手指，甚至优雅地甩了甩水珠……
“噗嗤——！” 一直在旁边假装看文件实则全程偷听的唐果，终于忍不住笑喷出来，趴在桌子上肩膀疯狂抖动。
周屿的眼镜片上反射出憋笑的光芒。
连拖地的张阿姨都停下了动作，看着林夏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同情地摇了摇头，然后继续用拖把在地上画着无形的八卦圈，仿佛在无声地安慰：丫头，你这火，怕是补不上喽！
林夏站在原地，感觉一股混合着羞耻、荒谬、绝望的热流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提案翻车和报告误发加起来还要让她窒息。
她的百万字都市爱情轻喜剧……剧情好像彻底跑偏到了《走近科学》之《神犬布丁的五行之谜》和《论辣椒碎冒充能量水晶的可行性分析》，而那位她试图“催化荷尔蒙”、“打破防线”的冰山男主角，似乎……只关心火锅蘸料的口感？
布丁不知何时又溜达了过来，好奇地用湿漉漉的鼻子拱了拱那碟被“判刑”的红玉髓，然后嫌弃地打了个喷嚏，扭着屁股，欢快地追着张阿姨的拖把影子跑开了。
林夏看着布丁无忧无虑的背影，又看看那碟“辣椒碎”，再想想王总那“五行缺火”的严肃脸和顾淮那“硌牙”的点评……
她默默地、缓缓地蹲了下去，把滚烫的脸埋进了膝盖里。
毁灭吧，赶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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