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许涣亭低垂着眉眼,小心翼翼的扶起赵权,仔细帮赵权穿好衣袍。
铜镜映照出二人交叠的身影,一个清冷如竹,一个挺拔似松。
一举一动之间,仿若最默契的搭档。
许涣亭草草扎了个马尾,后拿起木梳,不敢有丝毫怠慢地为赵权束发。
墨黑如绸缎般的长发握在手心,不像它主人那样刺冷生硬,反而摸起来出乎意料的柔顺。
这是许大公子第一次为人束发,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生怕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成功佩戴好玉冠,许涣亭久违的松了口气,像是做成了某种意义重大的事情。
从铜镜里看到这一小动作的赵权不由轻笑,却并未多言。
国公府的早膳并不符合赵权心意,他只喝了几口粥,就甩筷子躺藤椅上闭目养神了。
考虑一下,许涣亭又从外面的早点铺子买了不少回来,全是靠昨晚赵权夹过哪些菜猜出来的。
三邀四请,总算让权公子这尊神仙又吃了几口,不至于饿着。
许涣亭不知道元沥和护卫队为什么都不在,暗暗吐槽现今连个和他一起跑腿的人都没有。
快速解决完赵权吃剩下的早点,收拾完残羮冷炙,许涣亭小心打量着院子里正躺在藤椅上晒太阳的男人。
他一步一步靠近,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秋日的太阳并不算暖,总隐藏着几丝凛冬将至的萧瑟。
树叶已泛黄,飘落的叶似枯蝶,一点一点下坠。
树荫下,暖光稀稀疏疏落在紫袍青年身上,莫名衬得他温柔美好,连带着青年终年严肃冰冷的眉眼间,也染上温情。
许涣亭目光扫过赵权全身,最后停留在男人破了皮的薄唇上。
他明白,那处的柔软温热。
轻风扬起他鬓边散落的一缕长发,荡起心头潜藏不住的涟漪。
一圈,又一圈,久久未停……
意识到自己正在想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许涣亭赶忙捂住嘴,桃花眼里是溢出来的惊异。
赵权慵懒的翻了下身,随意睁开眼,刚好与许涣亭打了个照面,见许涣亭这模样,他挑眉轻笑,“卿可要与孤同眠?”
“不、不了,我突然想起还有一样东西落在、落在外面了,现在、现在要去拿……权公子,我、我先走了……”
对上这抹笑,许涣亭耳尖悄悄泛红,瞬间语无伦次,只得落荒而逃。
瞧着慌乱离去的红色身影,赵权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果然,他赌对了。
付出一点代价,换得一把趁手的剑,值得。
赵权对自己的魅力十分自信,他不信自己把握不住现在的许涣亭。
前世的皇帝,也曾无数次幻想,如果他们的开始不是那般潦草,是否也会有另一种结局。
不会是怨恨难掩,不会是晦暗苦涩,也不会是以一杯毒酒,一剑自刎收场……
可惜没如果。
现在十九岁的许涣亭,遇上的不是深陷苦恨、众叛亲离的太子赵权,他遇上的,是向他索命的帝王赵权。
三十多岁的大将军死气沉沉,而十九岁的少年郎意气风发,是赵权未见过的另一番风景。
于是他愿意,以自身为饵,换取一把最好的杀人剑。
至少,这是赵权说服自己接受雌伏于许涣亭身下的一个理由。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行进。
可是,好像,有阵狂风,吹乱了他的思绪……
*
赵权悠闲的晒着太阳,许涣亭苦哈哈的被太阳晒。
今日恰逢赶集,街头拥挤非常,各类物品琳琅满目,酒楼里的菜香已随风飘过整条街。
许涣亭摸摸荷包,瞬间又信心满满。
以前,口袋里没带几个子儿,寸步难行,压根儿没人理他。
感慨了一会儿,许涣亭停止了四处闲逛,果断买了邻街大娘好几个肉包子,揣在怀里,边走边吃。
从木匠那里取走昨日预订的拐杖,他顿时心满意足,开心的往回走。
突然,一阵骏马嘶吼声响彻整条大街。
原本拥挤的人群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密集在一处,失了方向,到处乱窜。
“哎!我的包子啊……”
许涣亭嘴里的包子还没有咽下去,怀里揣着的就飞了出去,不知掉在哪里。
高大的黑马在街上横冲直撞,一连撞倒几个小摊都不停。
那是匹没人控制的烈马,马主人也不知在哪里。
许涣亭扯出被压在摊子下的粗麻绳,抄起拐杖,当场制作出一个简单的套马杆。
没有任何犹豫,许涣亭当下飞奔上前,趁乱飞上低矮的屋顶,观察一番形势,判断出最佳路线,绕道赶在了黑马前面。
时机一成熟,套索脱手,精准套中马头,活扣套索越拉越紧,黑马的挣扎也越来越弱。
不多时,黑马停止了剧烈挣扎,鬃毛都变得温顺。
许涣亭欣然一笑,顺势翻身上马,握紧鞍绳,施力调转马头,使得发狂的烈马乖顺下来,任他安排。
“哈哈哈,听话点!不然再让你尝尝小爷这拐杖的滋味儿!”
红衣少年骑在马上,笑声爽朗,肆意又张扬,任谁看了都不得不感叹一句“鲜衣怒马少年郎”。
马主人和城门守卫挤过人群匆匆赶来,见着许涣亭驯服烈马后止不住的道谢。
“小兄弟,真不知要怎么谢谢你才好,如果没有你,我这马可要闯下更多祸端!”
马主人是个中年行商,看起来老实敦厚,拉着许涣亭一个劲儿的夸。
许涣亭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没有没有,小事儿一桩,大伯您过奖了……”
“哪有!”中年行商激动的拍着许涣亭的肩,语气肯定,“小兄弟,刚刚那么多人都急得到处跑,你拿着根拐杖直接从别人屋顶上飞下来,那身姿,别提有多英勇威武了!”
“这……哈哈哈,大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许涣亭嘴上客气,实际上心里乐开花,上扬的嘴角即将与太阳并肩。
余光中,他瞥见一抹藏在人群里的紫色身影,大脑片刻怔愣,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行商牵着马去弥补刚刚马闯下的祸端,拐杖又回到了许涣亭手里。
可惜的是,他买的肉包子掉在地上不见了,许涣亭还是挺馋那味道的,觉着没半饱。
想法一冒头,他没在多耽搁,又去买了几个揣怀里慢慢吃,悠哉悠哉的踱步回国公府。
然而不巧的是,赵权没在院子里晒太阳,徐郁青倒鬼鬼祟祟的窜了出来。
“哟,师兄~”
被抓包也不尴尬,徐郁青贱兮兮的凑过来,笑得不怀好意,“什么味儿啊,这么香,给师弟也尝尝呗?”
“肉包子,用来打狗。”许涣亭撇撇嘴,朝徐郁青怀里扔了个仅剩的肉包子,看模样是十分不情愿。
徐郁青也不含糊,嗅了一下就三两口解决掉“嗟来之食”。
自从被他爹教训过一顿,徐郁青整个人对许涣亭的态度像转了一八百十度的弯,和之前不似同一个人。
“别在其他人面前叫我师兄,我怕被人误会。”许涣亭道。
徐郁青当场立正,脊背挺直,做发誓状回答,“绝对没问题!”
许涣亭点点头,没再多管他,绕过徐郁青把拐杖放在赵权床头,而后自顾自倒了杯茶喝。
眼看被晾在一边儿,徐郁青立刻狗腿的跑到许涣亭身旁献殷勤,捏肩捶背一个不落,“涣亭哥,后天比武你让让我呗……”
昨天被许涣亭一脚踹下比武台,可谓是丢尽了徐小公子的脸面,他被挂上个“学艺不精”的名号,徐斌要求两天后再比一场,若再打得这样狼狈,就停他一年零花钱,还要跑山上去清修。
这可比要他命还痛苦!
“行,我让你一只手。”许涣亭淡淡开口,摇摇茶杯,“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徐郁青眼睛一亮,“什么事儿?只要能做,我都答应!”
许涣亭眸光微敛,掩去情绪,“以后不许碰权公子。”
语罢,他慢不经心地掠徐郁青一眼,“如何?”
“什么?”徐郁青不解,吃惊地问出声。
“字面意思,徐小公子认为如何?”
许涣亭抿了口茶,还是语气淡淡。
为了接下来一年的快活日子,徐郁青徐小公子很没骨气的应下了,“行,但我要你再放点水,这个要求我才答应。”
“嗯,不是问题。”许涣亭放下茶杯,环视一圈才问,“权公子在何处?”
“权表哥说出去散散心,让我别跟着。”徐郁青小声嘟囔。
听到这话,许涣亭眉头一跳,嘴角忍不住抽搐:“你就放心他一个人走了?”
徐郁青呆呆地点点头,“当然啊,不然呢?”
“他身子还虚弱,又腿伤未愈,行走不便,你就放心让他一个人走了?”
许涣亭气得站起来,径直冲出房门。
徐郁青急忙追上去,劝道,“权表哥聪明绝顶,做事一向有十足把握,你别担心啊!”
刹那间,一股无名火在许涣亭身体里乱窜,气得他还不及过多思考。
方才在街上看到的紫色身影浮现在脑海里,他有一个不好的猜测。
人群拥挤混乱,一个病人独自外出,恐怕会有危险……
不敢细想,许涣亭已经冲到了院门,猛地拉开,却愣在原地。
“卿这么着急,是要去往何处?”
紫袍青年挑眉望着他,低声调笑,手中折扇有意无意轻摇,带起微风,随着话语一同闯入许涣亭心里。
那人背手而立,看不出半点儿虚弱,更看不出藏在阴影处的嘲弄。
赵权缓步上前,用折扇轻点许涣亭的胸膛,眼含笑意,暧昧非常,一举一动都有似有若无的勾.引之色,“卿当真是急了……”
尾音被刻意拖长,像细丝缠绕,勾起一阵酥麻。
赵权方又要开口,却忽地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的,许涣亭又未经允许抱住了他。
少年常年习武,力气可不是开玩笑的,像是夺得某种珍宝般,紧紧攥在怀里,不想让人窥见哪怕一点点光彩。
此刻,柔风抚过脸颊,如同轻柔的吻——
亲密,无间。
赵权:哟~
许涣亭:汪!
(谁懂!写着写着就想试试钓系vs忠犬了qw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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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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