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岘那公子哥又和你闹分手了？”
咖啡厅里，祝余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冷艳的脸上一副见怪不怪。
“嗯。”
对面的女人白皙的皮肤像雪一样，整个人白的发光，清冷无澜，眉眼间淡淡的。只是鸦羽般的睫毛下敛，掩盖眼中闪过的沉闷。
她脸色极淡，纤长的手指捏住杯柄，抿了一口美式。
祝余见此轻笑一声：“素风，你家这位也真是不嫌麻烦，两天分一次手，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林素风放下杯子，抬眸看着一脸幸灾乐祸的女人：“遇见个同学，聊了两句。”
祝余没忍住笑出声，不用猜，肯定是男同学。
当初两人在一起是林素风先告的白，在一起后这周岘整整一个娇夫！简直让人大跌眼镜，时不时一点点小事就闹别扭要分手，也就林素风能忍他这么久。要是她早把他甩了，
“这小子危机意识倒极强。”祝余身子往后一倚，调侃道。
林素风没有应声，只是看着杯中黑黑的咖啡愣神。
这反应不对啊？
祝余直起身，看着面前和往常一样淡定的林素风。
只是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如既往的淡意中掺杂着些许沉重与罕见的颓意。
“怎么了这是？”
“也没什么，就是最近老休息不好，总想起以前。”
林素风揉了揉太阳穴，眼底的青黑显而易见。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梦魇。
梦到小时候的自己，还梦到自己没来京市，而是反复在乡里走着那条熟悉的路，再一次次摔进泥潭爬不起来，陈旧干净的衣服沾满了泥渍。
想着想着那股心悸的感觉又凭空出现，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见她捂住胸口，祝余着急忙慌地站起来。
“怎么了？没事吧？我送你去医院！”
她一把抓住自己的包，一只手要去扶林素风。
林素风摇摇头示意她坐下。
“没事，就是突然心悸，昨天去医院看过，没什么事。”
“你别喝咖啡了，喝了更容易心悸。”
祝余将她的咖啡移到自己这边，给她要了杯热水。
见她这样，林素风笑了一声：“好好好。”
祝余这么多年了都还是没变，两人大一的时候认识到现在已经快七年，每次一有点什么不舒服，她比自己还着急。
“你说你梦到小时候了？最近干啥触景生情的事了？没事梦见那操蛋的时期。”
祝余听到没事才放下心来，刚坐下又想起她刚刚说的话，瞬间眉头紧皱，眉间能夹死苍蝇。
她们两人闺蜜这么多年，她们各自那点事彼此几乎没什么不知道的。
虽然林素风刚开始还是个锯嘴葫芦，但是好在有她这个superE人在，等了很久终于也等到她打开心扉那天。
林素风那小时候过的不能说不好，简直是和条苦瓜似的。
这段时间老梦见以前，这不是妥妥的折磨？
“我也说不清，就和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林素风眉间闪过一丝疲惫，揉太阳穴的手慢慢止住，看着她眼中有着茫然，“一种冥冥之中会发生什么的感觉。”
“不会是低血糖了吧？吃口甜品。”
祝余推过去一块开心果巴斯克蛋糕。
林素风嗯了一声，拿起勺子小口吃着。
突然，一抹熟悉的身影从眼前路过，在只有一排绿植相隔的隔壁落座。
一道女声传入林素风耳中。
“呵，别说是我侄子，就算是我儿子也是如此。”
她手中挖蛋糕的勺子顿住，下意识看过去。
隔着绿植，两道身影隐隐约约。
隔壁。
一位优雅的妇人嗅了嗅咖啡的香气，随后才满意地抿上一口。
放下后，她眼神锐利地上下打量眼前的女孩，红唇微启：“我周家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你家门户在京市排上号了吗？更何况周祁他并不喜欢你，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他，但凡有礼义廉耻的人都不该如此，我说的对吗？李小姐。”
对面的李小姐显然面有不甘：“那又如何，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吧！就算你周家家财万贯又如何？难道你还有权利干涉我追求谁吗……”
准备好的反驳词还没说完又被那妇人打断。
“有钱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是李小姐你的行为已经算是骚扰了。”妇人闻言面上毫无反应，端庄大方地笑着。“再说，就算周祁喜欢你，我周家也不可能让你这种人入门。”
“本来我不该来，你们小辈的事我作为长辈不该多掺合，但介于你的行为，我作为周祁的长辈说教说教应该也不算欺你，希望你能有自知之明，离周祁远点，这也是我最后的忠告，在这京市还是谨言慎行的好，李小姐。”
说完，那妇人起身拂了拂衣袖，没再多看一眼径直离开。
只留下那李小姐青着一张脸在原地。
妇人出咖啡馆上车后全然变了一个人，原本那咄咄逼人的锐利全然消失，拿出手机拨号。
对面秒接。
不等对面的人说话，卿郁先开口：“小祁啊，婶婶见完那姑娘了……”
下一秒，手机里一声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
“婶婶你这语气，别是看她装得可怜真信了吧？！”
“她可是差点用药让你我侄子**了！”
听着对面咋咋呼呼的声音，卿郁太阳穴一紧，将手机从耳边拿开：“你怎么不让你妈来说？”
“哎呦，我妈不是去旅游了？那李家人我说话完全毫无威慑，再说反正您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出门演个戏消遣消遣，是吧！”
电话里的男人不断说着好话。
“行了行了，一天天没个正行，和周岘那小子一个德性。”卿郁听着他这一套套的话揉了揉眉头，放下手正声，“对了，你们早点回来，一群人天天吃喝玩乐像个什么样子，告诉周岘那小子！”
“好好好知道了，我马上和岘哥说。”
听到那头应下，妇人这才挂断电话，重新坐好，恢复了优雅的姿态。
她声音柔和：“老张，回去吧。”
老张对这场景见怪不怪：“好的，太太。”
启动车子，朝周家去。
咖啡厅里。
林素风祝余两人在隔壁听完了整个过程。
妇人说话干脆利落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让祝余咋舌不已。
卿郁走后，两人视线便一秒对上。
看着祝余眼里亮晶晶的好奇心，林素风嘴角微抽。
果不其然。
“那就是周岘他妈？”
祝余只是听说过周岘她妈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女，但没见过真人，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人到中年身材丝毫没有走样，貌美且气质出众。
林素风点点头。
“他妈说这话，那你……”
祝余内心不禁担心起来，本来一个周岘就难搞了，天天没事就闹分手，这又来一个婆婆。
“什么以后？”
林素风漫不经心地放下勺子，将身体窝进沙发椅中，抬眸，眼里的淡然直直射入祝余眼中：“不是分手了？没有以后。”
和祝余分开后，林素风独自一人在公园里逛。
秋天，公园里的落叶乔木已经开始枯黄掉叶。
满地的叶子随风散落，像是结束了它一生的使命。
冒芽——成长——衰亡。
林素风就这样静静坐在湖边的木椅上，湖边高大的树木在秋季显得格外萧瑟，一片肥大的落叶啪嗒一声砸在她的头上掉落。
触感让她愣了一下，随后弯腰拾起那片叶子。
灰色的大衣沾满稀碎的叶渣。
林素风手中拿着的枯黄肥大的叶子已经变得生脆，只要稍稍一用力便会变成齑粉。
枯黄的脉络从根部漫延到整个叶面，每一道都在叶子长出时就已经刻画完整。
就像是命运。
她将叶子放在膝上，沉默片刻还是拿起手机点开周岘的对话框。
消息还停留在他发的那句分手和她自己回的好。
林素风触着屏幕的指尖动了动，删删减减。最终还是一个字没打，放下手机，一个人静静看着平静的湖面。
祝余总说她像大海。
宽阔，平静。
深深的海底却又暗潮汹涌。
是伪装平静又不得平静。
起风了。
林素风膝上的枯叶被吹落，齐肩短发被吹出一个小小的弧度又落下，归为平静。
波纹一圈圈在湖面漾开，树上已经枯死的树叶被风纷纷吹落，像是下了一场秋雨，干燥又裹挟着凉意。树叶上岔开的纹路漫延，一条条路走向终点。
她突然一阵恍然。
凉意席卷，眼前的秋，宽阔的湖，和自己。
林素风心中的郁气忽然散开，刹那间如梦初醒。
拿起手机，秋凉让她的手指冰凉发麻，微微发抖。
撇开杂念，手指再次点进周岘的对话框。
这一次她不再犹豫，编辑信息发过去。
“不复合的那种分手？”
发完，心像是地上打旋的落叶。
轻，虚无又茫然。
林素风眼睛微阖，看着对话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深呼了口气，仰起头看着光秃秃的树枝。
叮——
手机的震动将她视线重新拉回屏幕上。
周岘：【当然。】
林素风呼吸一滞，陷入海底。
手指微动，最终点下绿色的发送键。
林素风：【好。】
她将手机收起，背影瘦长远远离去。
清脆的声音伴随脚步响起，枯叶已经踩碎了一地。
会所。
“哥，婶婶让你别鬼混早点回去。”
周祁接完电话回来，冲坐在中间的长沙发上的男人说着。
男人一张俊脸神色不明，眼睛正晦暗不已地死死盯着手机。
瘦削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
见手机上对面发了一个字后就再没动静，男人突然冷呵一声，将手机随手扔在皮沙发上。
周祁没眼力见地正要再提醒一遍：“岘哥……”
刚喊一声就看见男人不爽的眼神扫过来。
“闭嘴！”
闭嘴就闭嘴。
周祁撇了撇嘴，心里嘟囔。
每次和嫂子吵架就这样。
有本事和嫂子吵去啊，冲他发什么火……
周祁愤愤地吃了一大口水果，拿手机继续开了一把斗地主。
和资本家斗不过就算了，他还不信还斗不过地主。
抢不抢地主的选项弹出，他毫不犹豫点了［不抢］。
沙发上，将手机扔开的男人摩挲着指尖，压下心中的燥意。
没过几秒，沙发上躺着的手机响了一声。
周岘摩挲指尖的动作一顿，心口一松，蓄积的郁闷散去。
等了一分钟，他才若无其事将手机捞起来，忍不住轻哼一声。
划开。
［天气预报：京市19：00-21：00预计有雨……］
他预备打字的手一僵，脸色淡下。
好的很。
看着林素风的头像，周岘气恼地将手机熄屏揣回兜里。
他本来就是想看看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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