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
玉衡猛地坐起身。
耳边嗡鸣,入目是一片荡漾着春意的粉色。
玉衡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正半躺在一条林荫小路上,身下是青石碎阶,纷纷扬扬的桃色花瓣缤纷如霞。
她揉了揉耳朵,方才那声幽幽的呼唤让她全身直冒鸡皮疙瘩。
玉衡摊开五指,却发现先前还不断散发着热意的玉佩,不知什么时候又恢复了温凉,安安静静躺在她的手心,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玉衡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却失手倒在一具结实的身体上。
身体发出一声闷哼。
玉衡一僵,缓缓抬头看去,就见那个自称霁安的少年那张清隽的脸,而她正伏卧在其衣衫半敞的胸膛上。
“唔……”
少年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玉衡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看呆了,连忙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只是还不等玉衡站稳,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来者何人?!”
玉衡一把将玉佩揣入怀中,慢慢地转过身。
只见一群身着粗布麻衣的人正手持各色锄头柴刀,神情警惕地慢慢朝他们逼近。
为首的男人穿着粗麻背心,头发斑白,横眉紧锁,冲玉衡大吼:“你们怎么进来的?!快如实交代!”
不知怎的玉衡突然想起上一世的反诈宣传来,她记得很多诈骗的人在电话开头总是会反客为主质问别人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他们。
就如现在的这群村民。
思及此,玉衡佯装柔弱的往后倒退两步,正好一脚踩在少年的胳膊上。
“各位大人,小女子刚同弟弟逃出霜北城,不知怎的就来到此处了,实在无意冒犯,可否请诸位大人送我和弟弟出去?”
霁安醒来便见那个印象中冷静自持的道士一脸泫然欲泣地掩面娇啜着,声音娇柔地令人发抖。
直到手臂上的刺痛陡然加重,才将他拉回神。
只见那个印象中边界感十足的道士正狠狠用脚跟踩住他的胳膊,半侧的脸上满是咬牙切齿的神色。
“你说是不是啊,弟、弟?”
霁安眨了眨眼,听话地应道:“是……姐姐。”
最后两个字不知为什么有些难以启齿。
玉衡给了他一个上道的眼神,这才满意的收回脚,还不等她开口说什么,就见村民们叽里咕噜的讨论开了。
玉衡一时间竟插不上嘴。她目光瞥见村民中几个年纪稍长的妇人正红着脸不住向他们看来。
玉衡低头看向身侧的少年,只见起衣衫凌乱,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一双桃花似的长眸里水光潋滟,一侧的胳膊无力垂落,好一派柔弱无骨之姿。
玉衡抽了抽嘴角,平移半步挡住了妇人们窥探的视线。
这时一名老妪从人群中蹒跚着走出,面上带着慈祥地微笑:“既然是误入,那便罢了。你们姐弟二人孤苦无依的就暂且留下吧。只是……”
还不等老妪说完,玉衡就瞪大了眼惊诧道:“我们何时说过要留下了?你们为什么要咒我们姐弟孤苦无依?我们父亲还在京中等我们呢!”
村民一片哗然,立马就有青年想要上前教训玉衡的不敬,但那老妪却只是摆了摆手,依旧慈祥的笑着:“老妇知道二位归家心切,只是我们杏花坞的法阵每七日才开启一次,若是要走,还请劳烦你二位等上七日。”
“什么?法阵?七日?你们莫不是要绑架我们?”玉衡夸张的惊叫起来,连连后退,意外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少年不知什么时候站起了身,伸手扶住玉衡的肩膀帮她站定,微微低头与她交换了视线。
“姐姐,我们且等上七日吧,他们看着也不像是坏人。”
玉衡掩面而泣:“弟弟你就是太善良了,要是北原人也有你那么善良,霜北城就不会被屠城了。”
玉衡半倚在少年结实的手臂上,暗暗观察村民的神色。
村民们个个义愤填膺地看着玉衡,眼中怒火喧嚣恨不得当场把这个道士打扮的女人打上一顿。
老妪大度地替玉衡挡住其身后愤怒的视线,幽幽开口道:“既如此,那你们便随我来吧。只是我们杏花坞从未来过外人,你们可别动什么歪心思就好。”
玉衡与少年对视一眼,少年抿了抿嘴,示意她跟上。
二人跟在老妪身后,一众手持武器的村民远远缀在他们身后。
少年微微侧头,就觉得衣袖一紧,随后掌心传来磨人的痒意。
他微微一怔。
身旁的少女一身青色道袍,阳光穿过桃花空隙落在其发顶,在如绸缎般的黑发间跳跃出细碎的光。
霁安慢慢摩挲着掌心,看向前方白发苍苍的老妪。
缤纷的桃花洒落在老妪肩上,随着她一深一浅的脚步,面前的小道逐渐变得宽敞起来,突然前方豁然开朗,方才仿佛无穷尽的桃树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旧时青砖小院,偶有桃枝散落其间,阡陌纵横,鸡犬相闻,好一派祥和之景。
突然老妪停下了脚步,转头对他们说:“这是王婶一家,你们便暂且住在这,待七日之后法阵开启,我们自会通知你。”
玉衡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一座四合院前,随着老妪话音落下,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便笑着迎了上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长相奇特的人。
玉衡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原因无他,实在丑得奇葩。
妇人倒还好,大圆脸盘子,袖子高高卷起,一副精干的农村妇女形象,而她身后的两个子女,儿子鼠目兔牙,小眼直冒精光,女儿牙齿外龅,头扁脸方,一身大红花袄配绿色绣花鞋,头戴一支白簪,正娇艳欲滴地看着他们。
准确的说是只盯着霁安看。
为首的妇人拉过女儿,笑声如钟:“这是我闺女阿芳,去年刚及笄,尚未婚配。”
玉衡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站在原地的少年,却发现他竟也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个阿芳。
妇人与阿芳也发现了这件事,前者笑容愈发灿烂,后者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
“我们厢房有限——”
“那太好了。”玉衡上前挽住霁安的胳膊,看着妇人笑道:“我和我弟弟从小便同床共枕,我们只需要一间房就够了。”
少年耳后微红,却也没出声反驳,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鸦色的阴影。
那个叫王婶的夫人愣了下,无视身后眼睛陡然跟淬了毒似的女儿,脸上笑意更甚:“如此甚好,倒也省得我担心没把你们安排好。那二位就随我来吧。”
王婶笑眯眯的和老妪一行人摆了摆手,转身揽住玉衡。
“瞧姑娘这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还穿出家人的衣服。”
玉衡讷讷出声:“刚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你看,”她抬起袖口,其上还留着下山时霁安的血。
棉质面料上暗红色的血迹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王婶面上的笑意停了一瞬,不着痕迹地放下了揽在玉衡肩上的手。
转瞬她又笑起来:“那二位可快些进屋吧,我给姑娘拿些小女的衣服。不过话又说回来,婶子还不知道你们叫啥呢?”
王婶推开面前的木门,笑意盈盈地示意玉衡二人进入。
屋子很新,生活用具一应俱全。阳光从雕花木窗里透进来,带起无数粉尘浮游在空气中。
玉衡跨步走入屋内,把箱笼放在地上,随意道:“我叫王衡,他叫王霁安。”说着,她摸了摸早已铺好的厚被,又说:“你们这床也太脏了,给我重新打扫一遍,我要绸缎被褥,这些粗布的让我们怎么睡啊?”
王婶脸皮一跳,陪笑道:“村里不比外面,姑娘要绸缎样的被褥,我们是万万找不出来的。”
玉衡背起箱笼,拉住少年就往外走。
“哎!”王婶一惊,追上她厉声问:“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找有绸缎的人家借宿啊。”玉衡用一脸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她,“你们伺候不好我,还不让我们姐弟找别人了?”
王婶闭了闭眼,笑道:“姑娘你这就不讲理了,你们误入此处,我们愿意收留你已是村长开恩,现在姑娘还要求别的,实在是有些得寸进尺了。”
玉衡挑了挑眉,转身继续往外走。
还没等她走几步,就听一道男声说:“娘,我知道哪里有绸缎被褥,待我去拿给这位姑娘过目。”
“哎,等等。”玉衡指了指一旁的王婶,“你给我去拿。我不想睡丑人碰过的被褥。”
王婶一家脸都快气绿了。
最后还是王婶又哈哈笑着出来打圆场,“姑娘如此说,那我去便是了。”
玉衡给了她一个早该如此的表情,把人气得够呛。妇人身后的女儿一副恨不得上前来生吞了玉衡的表情,只是不知为何忍住了。
玉衡迎着三道淬了毒的视线,施施然在木桌旁坐下,扬起脸说:“赶紧的,本小姐大发慈悲在这监工,干不好就换别家人来伺候我们。”
王婶拉住想要冲上前的女儿,带着两人一同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三人开始陆陆续续地往厢房里更换东西。
“这个,这个,这个,我都不喜欢,给我换点好的来。”玉衡坐在房间正中的木桌旁,生动形象的演绎了什么叫颐指气使。
而霁安一直默默立在她身后,少年眉目如画,哪怕玉衡再嚣张,也很难让人忽视他。
这也让阿芳愈加憎恨玉衡。
待将厢房屋内所有的东西全部换新升级,一番折腾下来已是傍晚。
王婶一家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一句感谢,只好自讨没趣的默默关上门退了出去。
一出去,阿芳就咬牙切齿地说:“娘,真的还要等上七日吗?我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王衡活剥了。”
王婶瞥了她一眼,“急什么,之前又不是没碰见过难缠的角色。”
“可是哪有像她这样折腾人的!”
王婶阴测测得笑起来:“别急,还怕没有报复回来的时候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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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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