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装不算精美,一个牛皮纸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一根发带,地下压着张便签。
“送给你。”
简介明了的三个大字,没有一丝赘述,像极了那人的性格。
江澈背靠床头,左手垫在后脑处,指尖顶着盒子来回转悠。
看不出是什么意图。
偏向于装饰性的发带,确实很适合江澈。
空空荡荡的朋友圈,一张对镜自拍赫然出现。
白t外搭黑衬衫,袖子被挽至手肘处,露出精烁有力的小臂,额间绑着黑白跳色发带,白色头戴式耳机松松挂在脖颈。
脸被手机全然挡住,拿手机的手骨节分明,微微用力的情形下,青筋凸显,一条褪红的编制红绳耷拉在腕间。
点赞人数持续增加,评论逐渐占据了手机页面。
等了良久,目标鱼还是没有咬钩子。
季风不是气候:【很好看。】
屏幕过久没有触碰,自动熄屏。倒影映出的笑显得傻傻的。
晕头小狗xox:【我也觉得!你眼光真好。】
同一时间,林霁风手机的屏亮,弹出信息。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很好看,当然,发带也是。
日子一天天过,五人日复一日的遵循约定,放学后相约407,或补习、或预习、亦或是写作业,无波无澜普通的高中生活。
寂静的山林不知何时,传来一声枪响,林深处的他们并未发觉,外围的惊鸟已振翅飞起,于空中盘旋,细细哀鸣。
“诶诶,好像就是他。”
“长得还挺好看的,怪不得呢。”
“别靠太近啊,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病。”
……
成堆的习题册挡住了大半视线,压得人直不起身,所过之处,背后总会存在嘀咕的讨论声。
回过头时,不见天光的恶意又重新藏回暗处,暗自滋生。
甩不开,摸不着,让人感到难受,但却无可奈何。
如影随形的感觉,已然成为习惯,林霁风下意识的忽视。
“诶,你们听说那件事了吗?”
“啥?”
小便池旁,三三两两的聚集着几个人,吊儿郎当的站着或蹲着,吞云吐雾,烟味呛的吓人。
挑起话题的高个子挑了挑眉,“就那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还能有谁。”
马上便有人接话,“知道啊,不说他是个孤儿嘛,这有啥。”麻子脸大吸一口,吐出一个烟圈,无所谓的摆摆手。
满脸的嗤笑,不以为然。
被堵话他也不恼,转向背靠墙壁的其他人。
倒也不卖关子,“那可不止,之前有个有钱男人领养过,后来又被送回来了,知道为啥吗?”
“说说说,别吊胃口。”
几人也不继续抽了,把剩的一小节烟屁股丢到地上,前前后后围过来。
成为视线中心,似是让高大个很受用。
惯常的忽略让他变成小群体的透明角色,成为焦点的时刻,当然要添油加醋。
拍拍身上落得灰,插着兜,扬了扬下巴。
我让你拽,还不是个x货,装给谁看呢。
“送回来的时候一身伤,说是说被家暴了,其实…”纵使压低嗓门,但声音仍然不小,足够回荡在整个封闭空间,
“听说收养那男的喜欢小孩,那种,懂吧。”
“哦~”
此起彼伏,每个人都露出了猥琐的表情,对空穴来风的事深信不疑,谣言不需要证实,一但出现,便会雪崩一般无法控制。
隔间内,林霁风靠在门背,紧握拳头控制情绪,指节用力的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手心,留下一道道深痕。
原来最近接收到的不善目光,和如影随形的议论声,是因为这些破事。
不过瘾似的,外面的谈论仍旧没停,甚至向着更恶心的方向发展。
大高个手摸下巴,漏出猥琐的笑,说,“你还真的别说,是长得挺好看的,那细胳膊细腿,还白,要是个女的,我都想试试。”
眼神来回的扫众人,做出下流的动作。
“男的你也吃得下,啧啧啧。”
“翻过来不都一个样。”
意淫的声愈发热烈,这个年纪的人,满身火气没地放,只要开启下三路的话题,就开始收不住嘴,什么污言秽语都敢往外说。
“艹起肯定…”
话头戛然而止,被哀嚎声取代。
“你是不是有病!”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老子不介意废了你。”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很显然在极力压制着怒火,平时总是清脆上扬的尾音,此时也被压的低沉可怖。
是江澈。
谁来都行,都为什么偏偏是他。
林霁风抿紧双唇,脱力的缓缓滑下,头无力埋进胳膊里。
该死的墨菲定律。
一门之外,高大个的衣领被越勒越紧,四周看好戏的眼神让他的脸憋的通红。
“说的什么恶心玩意,听风就是雨,我就说怎么一进来这么臭,原来是你回家了啊。”
字字不说脏,但却让人无地自容。
“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听过没,长那样,还能是什么好东西,他主动的还不一定呢。”
他甩开江澈的手,又装模作样的理理衣领,嗤笑对江澈挑衅,好不容易得到的关注,当然不可能被个毛头小子下面子。
本就是强装的平静,这蹬鼻子上脸的挑衅。
江澈向前一步,强压着怒气。“你少t马的受害者有罪论,给他道歉。”
“哟,这么护着,什么关系啊你俩,小心点哦,人家可喜欢男的,别喜欢上你,染点什么病啊。哈哈哈哈哈…”
调笑声回荡在四周,针一样刺入林霁风耳中,遮挡终究是徒劳,无孔不入的再次撕开缝合的心。
为什么他会上来,如果他没听到有多好。
“嘭”一声重物坠地,林霁风似乎能听到挥拳的风声,惨叫一声高过一声。
“轮得到你说三道四吗,傻x玩意。”
拳拳到肉,江澈只觉热血都往上涌,落下的拳头却止不住发颤。
“傻x,我看你就是跟他有一腿,狗男男。”高大个胸口被膝盖紧紧压住,动弹不得,只得抬臂防御,但嘴却是不怕死的继续挑衅。
这一拳还没来得及落下,隔间门声先响起,众人还不及反应,一股反向的牵制便泄去了大部分力,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江澈,我们走。”
很冷的音调,是江澈从未听见过的。
细听尾音甚至在微微颤抖,被拽着的手越掐越紧,以至于江澈都感到些许不适。
就这么被紧紧拽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厕所,一语不发,林霁风甚至忘记撒开握着的手腕,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怎么办,
要解释些什么,
我不是的,我没干过哪些事,但有一部分是事实。
没关系不用解释,他会相信你的。
但他凭什么相信你呢。
两个小人不断在脑海里绕,一个阻止他开口让事情变得更糟,一个要求他说清明细,以证清白,横竖不过是不希望他误会自己。
风扬起少年纯白的校服,过分消瘦的背影在此时显得有些倔强,后脑勺有几根翘起的头发,随着过快的步频一蹦一跳。
一个盯着地面发呆,脑海天人交战,一个盯人后脑勺发呆,理智压抑行动,就这么拖拽着,旁若无人的走,直至上课铃从遥远的身后响起,才双双回神停下。
手上触感仿若此时才回神,林霁风跟触闸似的收回手,而江澈的手腕早被抓出五个红印子,四周还隐隐泛白。
“我…”
“我…”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顿住,就这么傻愣着谁也不说话,都在思考怎么抵台阶。
“你别听他们乱说,你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你的。”
“你这么好……”
江澈率先开口,一句接一句说个不停。
可他们有一半没说错啊,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想象不到的人。
林霁风已经不记不清江澈说了什么,是如何的表情,自“你不是那样的人”开始,涌动的水便漫进耳廓,四周跑过的人,紧迫的上课铃,眼前的人声,都被一层薄膜覆盖,听不清,摸不着,只剩愈发浓重的呼吸声,与鼓动鼓动的心跳声,振得耳膜生疼。
近在咫尺的人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远,隐匿深山处的钟被撞响,处于中心的他这才骤然发觉。
还是太不小心,靠得过近了。
口腔已隐隐有血味升起,抬头望向还在絮絮叨叨的人,绷紧的拳头又卸力放松,只淡淡说了句“回去吧,上课了”,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小风说他先回去了,”书包一甩,林梵天喊着棒棒糖含糊说道。
这已经是事发后,江澈第4次听到林梵天这么对大家说了。
“林小厚…”走廊远远望去,江澈一眼就捕捉到林霁风的身影,手举过头顶,用力的挥了挥,扬起一个灿烂的笑。
四周的视线已然收敛很多,但人心的窃窃私语却是难躲,走廊中来回打量两人的视线,捂嘴下的低语,都被林霁风全然接收。
掠过江澈帮忙搬作业的手,林霁风微微点了下头,什么也没说,绕开对方继续向前走去。江澈伸出的手将在空中,尴尬的收回,挠了挠头。
走远的每一步,都踏出他的心声。
起码不能让他,跟着我,被议论纷纷。
课后小组的缺席,对其他人的礼貌疏远,对江澈的有意分寸避开,刻意收敛的情绪,回归到众人印象中冷冰冰的他。
尝试露出肚皮的小刺猬,再一次蜷缩起来,把爱的人围在中心,尖刺对外,防御外界。
焦躁气氛在空中爆破,成为困住众人的网。
林梵天从桌上蹦下,嘴里的糖咬得嘎嘣响,来回踱步絮叨,“咋办啊,小风真不是那样的人,而且他还死犟有主见,心里认定的事,天王老子来了都说不通。”
一时间无人搭话,众人当然都清楚,但一时想不出办法。江澈下意识的啃咬指甲,一阵血腥味涌上鼻腔,又咬破了。
“急也没用,传谣那个究竟谁啊,真是吃饱了撑的。”
苏玄搁下笔,扫过各有各着急的三人,轻轻开口,“就上次校运会撞人那个。听说他家就在你们街区附近,家长里短的到处传,他自己再添油加醋,就成现在这个版本了。”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这句话不是毫无道理的。
由于实质性证据的缺乏,四人甚至拿那人毫无办法,教务处的处理仅仅是加强宣传教育,对当事人的补偿杯水车薪。
往日欢腾的五人小组,少了默默不语的守护者,明明也不是喜欢说话的氛围组成员,但缺少了他,剩下的如同一潭死水,不起一点波澜。
除开身边少了几只随时嗡嗡的小蜜蜂,林霁风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一样的上下学,一样的学生会课室两头跑,甚至故意让自己更忙,忽略外界的声音。
“霁风,那我们先走了,你早点回家。”女孩背着书包向他告别,牵起门外人手就离开。
脖子转动带出“咯咯”骨响,林霁风脱下眼镜,揉了揉疲惫的双眼,利落收起摊开的资料,站到窗边远远望去,熟悉的身影果然出现在那。
不过是回归到最初,对大家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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