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太弱了。”仙人道,“和之前的那些修士们一样,永远的留在这里吧。”
“他知道有修士来过,那他肯定知道自己在秘境里,自己其实已经死了吧?!”蒲雍叫道,“清醒着的自欺欺人,居然也是有用的?!”
“都说了是自欺欺人了。”宿航叹气,“他应该是利用了秘境的运行规则。”
仙人竖着手掌,强烈的杀意在他掌心凝聚,同时凝聚的还有耀眼的灵光。
天上法相同样竖掌蓄力,掌心灵光直指定风波下的盛轻舟。
盛轻舟抬眸,他眼中同样有炽白光芒,温和的炼器师面无表情,仰头看的动作却带着俯视的睥睨。
灵光落下,轰然炸响淹没了仙人“这怎么可能”的话声,孟争舸三人同时听见了盛轻舟的传音:“退。”
三人疾退,定风波随之收缩,光幕后退的速度比仙人出手的速度更快,雷霆一击被碧色光幕尽数挡住。
光幕之后,三人毫发无伤,蒲雍不可思议的呢喃:“炼器师,这么厉害的?”
孟争舸略微皱眉,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一次轻而易举的踏进了定风波范围的仙人让他无暇细想。
实力差距太过巨大,他们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只能以最大的力量去攻击,以求拖住仙人的脚步。
宿航先出招,魔气消解仙人的灵力防御,随后是蒲雍,热热闹闹的剑意让仙人的防御出现裂纹,最后是孟争舸,直白的一剑直刺防御上的裂缝。
仙人的防御轰然破碎。
又一道防御竖起,仙人语带惊奇:“王气?”
“修道之人,身上居然能有王气?”
“王气果然能破你的防御。”
“你们扰乱凡间,试图将凡人气运据为己有,该想过会被反噬吧?”
凡人们打来打去求什么?求四海太平,安居乐业。
他们都想要赢,但打了太久,又是以联军的身份战斗,其实谁都知道,就算最后获胜了,怎么分配战果,由谁掌权,怕是又要在无数摩擦后才能最终落定。
战争的结束并不是和平的开始,只能算是向和平迈步的序章。
他们心生厌倦,却不得不继续。
人生如草芥浮萍,随风飘摇随波逐流,终至于不可知处。
而现在,突然间,鲜明的王气出现在战场上。
那是一个存在了数百年的王朝,是他们所求的一个结局。
就算这个王朝已经覆灭了又如何?
至少它存在过。
至少它没有被仙人左右。
它是完完全全属于凡人的世界。
秘境一半属于仙人,一半属于凡人,两位仙人都知道自己已经死亡被困于秘境中,凡人却是来自过去的剪影,没有自己的意识?可他们能与孟争舸等人交谈。
秘境中的凡人们,真的对自己的真实处境一无所知么?
王气现,兵戈止,一阵风过,交战双方化为尘沙。尘沙随风起,遮蔽了天空,也淹没了空中的庄严法相。
没有法相的仙人是什么?
是修士,修为在峰主之下的修士。
宿航平挥折扇,魔气汇于一线,随风刃推出,孟争舸竖斩一剑,与宿航的招式十字相交。
他们的剑是攻击,蒲雍的剑是制约,热热闹闹的剑意洋洋洒洒,封住四方,阻挡仙人逃脱。
定风波在他背后封住了退路,仙人手掌一翻,握住一柄剑,硬接下宿航和孟争舸两人的攻击。
仙人不再游刃有余了,他枯槁的皮相下透出了强弩之末的疲惫。
他亦只是一道残魂,与另一位仙人对战时受的伤未能痊愈,被困于秘境的漫长时光也消磨了他的力量。
他的确很强,偶尔误入秘境的修士们都成了他的食粮,另一位仙人不敢与他争抢。然而为了让那些修士在神登场之前,在自己死亡的结局到来之前死亡,他一次次改变故事的发展,消耗也极大。
一代更比一代弱的修士,越发的无法补足他的消耗。
仙人不希望这个秘境消失。秘境消散,他的力量也会散去大半,真的会变成一道什么都做不了的残魂。
而在秘境中,他还有肉身,还能调动融于秘境的力量。他希望秘境能引来更多、更强大的修士,从而获得足够的滋养,让他在离开秘境的时候,能做回高高在上的仙人,再次向着昆仑出发。
可惜事与愿违。
强弩之末的仙人对修士来说依然是强敌,他比行宫中的魔修更强,但现在孟争舸的伤势已然好了个七七八八,更重要的是,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魔修魔气消减仙人灵力,蒲雍的剑围困敌人,定风波隔绝所有其他的影响,孟争舸只需要出剑、不断的出剑。
灿然剑光中,仙人枯槁的脸上表情扭曲,曾经的他根本不把修士放在眼里,但此刻他被修士逼入绝境。
秘境中的另一半存在在抵抗他,他只能使用残魂中的力量,面前的修士修为不及他,但剑意冲天,三对一,再加上一个定风波,他真的可能被耗死。
被耗死也是死,秘境中的故事走到终局也是死。
仙人死秘境散,他或许能以残魂之身逃脱,那保留更多的力量才是关键。
死守秘境似乎是错的,这么多年了,他不仅没能恢复,反而越发的虚弱。
既然是错的,既然到了不得不为的时候,那就改一改吧。
仙人突然停了手,任由孟争舸的剑刺入胸膛。
没有一滴血,唯有灵气逸散。
“你赢了。”逸散的灵气被仙人吝啬的收束起来。
他是一道残魂,已经死了的人就算被一剑穿胸,也死不了第二次。
“定风波是神器,”仙人身影渐淡,他借助自己与秘境的联系逃遁,在秘境中的定风波拦不住他。
仙人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凡人用神器,真的能挡住神灵之威?”
风云变幻,仙人散去法相,利用自己对秘境的控制权,将故事强行推到结局。
山坡上两队人马再次出现,浓重的血腥味中,站着的人很少,更多的已经变成尸体倒在地上。
曾经的军营没有毁于仙人法相,一座座帐篷铺陈开,泥泞的地上是人走马踏的痕迹,空气中全是血腥味,耳边尽是伤者濒死的哀嚎,还有哭声。
军师接近崩溃,她在抓自己的脸,脸颊上全是血印子:“我们可以赢,但只会是惨胜。十几万人的大军最后只能活下来百来个,还能算胜利么?”
“只剩这点人,不需要对面的仙人动手,其他势力轻而易举的就能灭了我们。”
“为什么之前不撤退,为什么之前不撤退,为什么我之前不坚持撤退!!”
“慈不掌兵。”主帅靠在倾倒的独轮车上,说话声断断续续,带着急促的气音,他的胸甲一片通红,正中的位置被劈开了一道裂口,还不断有血从伤口中涌出,“我们不是为了活下去,是为了未来。”
蹲在主帅身边的军师扯着自己的头发,深深埋下头,她脚边是一只鼓面破碎的无声鼓。
斥候伍长战死了。
“会有其他办法的,我能想出其他办法。”片刻后,她再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已经换做坚毅,她的崩溃只有一瞬,当军医狂奔过来时,她又是那个冷静的军师了,“刚刚是我懈怠了,还有办法。”
主帅动了动嘴唇,喊出军师的名字:“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谁都不能否定军师的功绩,在失去了仙人之后,他们以纯粹的战术支撑了很久很久。
但他们终究只是凡人,遥望战场,军师这方处于绝对的劣势。
还能有什么办法?
主帅想不出。身为主帅他不能说,但心里已经认定,自己这方败了。
空中有隆隆的笑声,仙人在说话:“投降吧,我留你们个全尸。”
战场上,一名将领大吼:“我们宁可战死,也绝不做你们法器的材料!”
他们知道俘虏去哪儿了,这是斥候伍长战死前传回的最后的消息。
“你们不也一样?”对面挥来一刀,力量之大震得将领手中的武器差点脱手。
“是啊,我们也一样。”将领大笑,歇斯底里的大笑,不管不顾一刀劈下,“我们在仙人眼中,都是材料!都是死物!”
对面也笑,笑声悲凉:“是又如何?!至少我们能赢!我们的孩子不用再打仗了!”
“投降吧!”三个字,字字千钧。
“不可能!”
战争如潮水裹挟,每个人都身不由己。
他们有的已经被蒙蔽了双眼,有的清清楚楚却装作看不见。
蒲雍:“所以我才想要修仙。”他说,“相同的事情重复发生,没有绝对的对错,烦死了。”
也曾被裹挟其中的孟争舸不做评价。
宿航难得有比较激烈的表示:“这就是命。”
孟争舸笑了下:“我不认命。”
宿航看了看他们,没说什么,只问:“然后呢?”
仙人退去,将秘境记录的战役推至终局,接下来就该是仙人登场了,他们该做什么?
战局铺陈开只花了一瞬间,孟争舸收剑往回掠:“和盛轻舟汇合。”
他们在军营这头,盛轻舟在军营另一边,中间有一段距离,定风波能于一个眨眼间覆盖,修士至少要一个呼吸的时间才能越过这段距离。
几乎是同时,盛轻舟传音他们:“靠过来。”
孟争舸又皱了下眉,往盛轻舟的方向望去,他再次感到了某种违和。
他在这一个呼吸间思考,或许是因为笼罩四野的定风波影响,其中有盛轻舟的灵力,但更多的却是源于秘境本身,纯粹古老的灵气,让盛轻舟的气息也变得陌生。还有可能是因为他说话时的语气,和平日相比有说不出的改变。也可能源于蒲雍的那句话,因为是炼器师,就能熟练的使用神器?
违和感在看见盛轻舟的时候烟消云散,炼器师眼中闪烁着炽白的灵光,但他看过来的眼神却熟悉,在温和里带着一点求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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