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寻风在收拾行李。
她看着那一包袱的金银，疑心燕玉书是不是把半个皇宫的奇珍异宝都卖了钱，换来他们这儿了。
裴覆雪瞟了一眼，随口一句:
“没那么少。”
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钱的月寻风顿时对裴覆雪怒目而视，裴覆雪于是从善如流地改口:
“陛下一向是个心里有数的，你也不是不知道，她能送来，自然是考虑衡量过的。若是再推辞下去，小心我们走到半路，一马车飞锦卫把我们拦下来，然后把包袱塞给我们。”
月寻风大为震撼，半晌弱弱说了句:
“霸道皇帝强制送?”
裴覆雪看了月寻风一眼，沉默了下，难得没有溺爱月寻风:
“好了，你也少看点话本子。”
月寻风想了想让裴覆雪帮忙买回来的，已经快把对方书柜占满的话本子，难得心虚地撇过头去，没有借此机会和对方腻乎腻乎。
可好半天，终究还是看书的心压过了一切，她忍不住弱弱抗议:
“可是最近新上的那一批真的很有趣，每一本都很好看，看入迷了完全就是人之常情。”
裴覆雪温默一笑，没有去反驳月寻凤，而是轻声转移了话题:
“你那些都收好了吗?我这边已经完毕了。”
月寻风最后低头检查了一遍包裹，而后笃定道:
“没问题了，我这边也全都弄完了，你去看看扶光那边，问问她还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她手脚麻利地把那些东西堆到一处，而后起身要去看看马车夫来了没。裴覆雪也跟着起身，去往扶光的房门口，屈指轻叩三下门之后，得到了一声轻快的:
“进来吧！”
解了毒之后，说话进度神速的扶光此刻正开开心心地收拾着东西。
那些心爱的玩具她定要带上，剩下一些杂七杂八的，被堆在地上，看得出来，在裴覆雪进来之前，扶光确实在这一圈东西里犹豫。
“哥！帮我看看，这些玩具带哪个呀?”
裴覆雪看了地上那一圈玩具，而后慢慢俯下身去，很诚恳地问了句:
“为什么不叫我姐夫?”
“?”
扶光之前叫哥哥姐姐习惯了，没成想姐姐确实是亲姐姐，而且还和哥哥成了亲——心里是知道的，脑子是真没转过弯来，惹得裴覆雪这段日子一直在纠结疑惑这个问题。
“……感觉叫哥比较顺口，你要是想听姐夫，我也不是不可以喊……但是，扶光有一个条件！”
裴覆雪于是收拢袖子，蹲下身来看着扶光，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扶光抱着胳膊，慢慢道:
“我想要吃京城那家铺子的糕点！但是姐姐说我最近吃太多了……哥，你能不能！”
话还没说出口，裴覆雪叹息一声，起了身，无奈道:
“这个条件我确实没法答应你，毕竟你姐姐都这么说了，我要给你偷带，岂不是对你身体也不好，也惹得你姐姐不开心。”
扶光顿时委屈地看着裴覆雪，但想了想姐姐在家里的地位，瞬间变化神色，老老实实地继续收拾东西，偶尔听听裴覆雪的意见，双方和平平稳地揭过了刚刚的那个话题。
等到东西都收拾好了以后，扶光扒拉了下裴覆雪的袖子，轻声道:
“哥，我们时候出发?”
“马上就出发！”
“马上。”
一前一后的声音响起，月寻风在裴覆雪开口之前，风风火火地踏步进来，满面喜色:
“我刚刚把东西都搬上去了，过来看看你们这，扶光东西收得很快！再看看想要收哪个东西呀?我们把这些弄完，就可以出去玩喽！”
她说话的语气一向轻盈快乐，可裴覆雪却显而易见地抓到了她言语中的关键:
“东西都搬过去了?你怎么没来唤我?这么繁琐笨重的活儿，你该让我一起去的。”
月寻风顿了顿，看了看裴覆雪，最后委婉道:
“其实我觉得，比起你和我一起般，我一个人的进度，或许会快上不少呢。”
裴覆雪沉默了下，据理力争:
“那你也该叫我，多个人多份力。”
月寻风不忍心打击裴覆雪摇摇欲坠的自尊心，于是“嗯嗯”几句，随口搪塞了过去。等到帮扶光把东西都收拾好后，她看着难得明显冷着脸一言不发的裴覆雪，笑意盈盈地掐了掐对方的脸庞，无奈道:
“裴大公子可莫要蹙眉了，好端端一副俏容貌，怎么整日凄风苦雨，平白折损了这十分好颜色。”
裴覆雪被这弯弯绕绕的话惹得一笑，展眉横眸，潋滟如春。他无奈地拢了拢月寻风的发，叹气道:
“油嘴滑舌。”
月寻风抱起扶光，笑着说:
“那还是比不得裴大公子你。听他们说，曾经的崔三少爷最会说话，年少风流，出门一趟，总要拉上好几车的果子，惹得多少京城姑娘芳心暗许。”
裴覆雪顿了顿，扭过了头，耳根后红了一大片: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早就都过去了。”
似乎是想起了旧日时光，他的眼角眉梢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霜雪，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霜草摧折，覆雪三千。
“哪能过去呢。”
月寻风看着裴覆雪那张脸，由衷道:
“你有这张脸，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毕竟，裴覆雪这张脸，曾多少次把月寻风迷的五迷三道，路都走不动，可以见得这张脸的杀伤力。
裴覆雪没有说什么，轻轻地抚摸过月寻风脸侧的发丝，慢慢地抿出一个微笑。
如花似雾，结着淡淡的哀愁。月寻风单手抱着扶光，慢慢地抚过对方的眉间，张扬笑道:
“好了好了，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还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待很久很久，一起去看山川河流，去见证这个世间最美丽的风景。”
扶光被他们两个夹在中间，像个很成熟的大人一般，安静且努力地把自己缩小再缩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避免打扰到月寻风和裴覆雪。
唉……这或许，就是长大的烦恼吧。
扶光无奈地抱着胳膊想。
……
马车晃晃悠悠地动了起来，月寻风拿着那张地图，慢慢悠悠地看了起来，同裴覆雪挤在一起，笑着问:
“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先去哪里?”
裴覆雪认真看着地图，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个问题:
“我们背着她们偷偷离开，确定不会让她们不高兴?”
月寻风撇了撇嘴，笑意盈盈道:
“又不是不回来了。”
“没必要惹得她们大动干戈，就为了来给我们送个别。青山永在，无论日月更迭多少回，我们最终，也一定会见面的。”
裴覆雪看着月寻风的笑脸，有些恍惚:
“我知晓的，你一向不恐惧分离。”
月寻风抱着扶光，同裴覆雪挨得更近了一些，笑着说:
“因为，在分别的那一刻，我就只去期待重逢了。”
如果一味地沉浸在离别里的话，那重逢之前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那么多的星辰，那么多的花香，都要一并舍却，一并都不去理会了吗?
“唉，不过下次要是回京城，我们得带些新鲜玩意赔罪才行。否则，陛下要是把我们扣在了城门口，那问题可就大了。”
她这么说着，看着在马车颠簸下，慢慢，慢慢睡去的扶光，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睡着了。”
裴覆雪从她怀里接过了扶光抱着，看着月寻风找来合适的毯子盖上。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压低了声音，此刻，他们不是什么王孙贵族，绝世高手，只是尘世间最平凡不过的一对夫妻，在孩子睡下时，那温温柔柔的轻声絮语:
“扶光近些日子，身量也拔高了不少，得做些新衣裳了。”
裴覆雪这么说着，看着月寻风。
“那落脚之后，我们带她去逛逛布料吧……等她自己挑好了，再去请裁缝裁。”
裴覆雪点了点头，那么温默地看着月寻风的眼睛，欲语还休。
于是他们凑近，再凑近。
直到交换了一个缠绵柔软的吻。
“刚到京城的时候，我肯定没想到，竟然会和你在一起……不过其实也正常，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如果世界上真有神仙，容色大抵也是你这般了。”
裴覆雪笑着，轻轻地捏了捏月寻风的腕，温声道:
“只是因为容颜吗?”
短短一句话，月寻风的后背无端开始发冷，寒毛直竖，她打了个哈哈，最终也没法违背自己的良心，诚恳道:
“没办法，你的脸实在是太举世无双了，很难让我不注意到。”
一如既往地诚实，一如既往地让人心梗。
裴覆雪被这真诚噎了一下，顿作泫然欲泣姿态，委屈道:
“我知道的，除了这幅皮囊，我也确定没有任何吸引你的地方了。”
月寻风哪里见得美人露出这等姿态，顿一阵心疼，老老实实地哄起了人。所幸裴覆雪递台阶也递得很快，两人没闹多久，又甜甜蜜蜜地贴在了一处。
昨日苦难多，大雪覆盖三千里，蹉跎十年春。所幸，在漫长无止境的痛苦背后，会是幸福的人间。
全文完。
[加油]还有几个小番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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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春风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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